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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崇王府,沈青杉洗了个热水澡,只觉得满身疲乏都被泡开了,浸入骨子里,整个人酥酥的,直打哈欠。
正要打个盹儿,云崇风风火火回来了。
“姐姐,我给你带祭品回来了,快尝尝!”
供奉神灵的祭品寓意吉祥,食之可得神灵庇佑。
沈青杉拈起一块果脯塞进嘴里,嚼了几下,顿时睡意全消,打了个哆嗦。
“嘶——好酸啊!”
云崇哈哈大笑,稚气的眉眼满是促狭。
“小坏蛋,敢捉弄我!”沈青杉横过去一个白眼,“你还不知道吧,婉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这么快就生啦!十三弟可真是个有福气的,生在龙抬头日!”
“后日洗三,你这个做哥哥的,得备一份厚礼,亲自去道贺。”
“哎,好!我这就挑礼物去!”
云崇一溜烟跑了,沈青杉晃了晃神,复又懒洋洋躺下。
一觉睡到二更天,醒来时肚里咕噜噜直叫唤。
披衣起身,就着窗外薄薄的月光,走到桌边点亮油灯。
一副油纸包静静躺在桌上,打开一看,是几块祭祀供奉所用的点心。
不用想,肯定是云冽送来的。
心头油然漫过一股暖流,沈青杉披上斗篷,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翻进四方庭。
书房亮着灯,但瞧不见人影。
沈青杉有些纳闷,推开窗朝里张望,就见云冽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她灵巧地一纵身,宛若一只敏捷的小鸟,从窗口翻进去,解下斗篷给他盖上。
目光一扫,不经意间看见衣袖下透出些许字迹。
沈青杉小心翼翼地扒开云冽的衣袖,想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归……主……口……不是,什么呀?”
“诶……这笔迹看着好熟悉啊!”
细长柳眉越蹙越紧,沈青杉浑然忘了自己是在偷看,扒衣袖的幅度越来越大。
“呵——”
装睡的男人绷不住,失声笑了开来。
沈青杉被吓得一哆嗦,恼羞成怒,粗鲁地推云冽的手臂。
“人吓人,吓死人,你没听过啊!起开,让我看看!”
男人嘴角上扬的幅度愈发大了,屈起食指不轻不重地敲她脑门。
“做贼还有理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强横的!”
“我强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知道?”
小姑娘昂着下巴斜睨,既嚣张又得意,说不尽的娇蛮俏皮。
揭起纸张一看,神态倏地变了,语无伦次。
“这是……你……我……”
是当初她写给云冽的断交信。
他写了不知多少遍,硬生生将一笔簪花小楷写得与她一模一样。
云冽轻叹口气,低低地念了一遍:“物归原主,就此别过。”
“我送你的双鱼佩能还回来,我给你的心,你也能还回来么?”
“有些事啊,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放不下了。”
“沈青杉,你叫我如何别过?”
男人清冽的嗓音凝满沉痛,恍若叹息,重如千钧。
沈青杉眼圈一热,忙抽了抽鼻子,一把抓过宣纸揉成一团,抛进纸篓。
“皇上当众承诺,我的婚事必须由我主动开口请旨。”
“你云冽的花轿一日不来,我沈青杉等一日。你一世不来,我等一世!”
沈青杉仰起脸注视云冽,一字一顿,如发誓般虔诚。
云冽心口瞬间皱缩,仿佛被狠狠扼住,呼吸为之一顿。
“青杉,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沈青杉心里沉甸甸的,深缓地喘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一步步后退。
退到隔断下,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云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负在身后的手蓦地攥紧。
等她从南疆治水回来,他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
隔天,十三皇子洗三。
皇帝为十三皇子赐名云岭,因生于龙抬头日,大吉,皇帝下旨大赦天下,并晋婉妃为贵妃。
洗三礼办得很热闹,大摆筵席,热烈庆贺。
席间,沈青杉一直在暗中留意许佩蘅。
她滴酒未沾,没碰荤腥,在烩羊肉呈上时,还皱着眉头掩着帕子,干呕了几下。
邻桌的巍王妃问道:“太子妃,您怎么了?可要传太医?”
“不打紧,本宫脾胃失和,闻不得腥膻,不必惊动太医,扰了父皇的兴致。”
巍王妃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嫌弃,没再看她。
宴罢,云崇拉着沈青杉去贤灵宫。
白贵妃的产期在三月初,近来心慌气喘,腿脚浮肿,难捱得很。
“母妃,过两日我和青杉姐姐便要启程去南疆了,特意来向您辞行。”
白贵妃慵懒地靠着迎枕,侧身半躺着,手搭在滚圆的腹部,感受着有力的踢蹬。
“青杉,你晚些走,待本宫生产过后再走,可好?”
沈青杉蹙了蹙眉,警觉地问:“娘娘,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白贵妃细嫩的双手肿得厉害,手背凹下一个个圆溜溜的小坑。
她费劲地抓住沈青杉的手,忐忑不安:“婉贵妃难产,若不是你执意冲进产房救她,她怕是……”
“青杉,本宫害怕!打今儿起你就住在本宫屋里,待本宫平安诞下龙儿,你再回南疆。”
云崇一听,小脸都吓白了,哆嗦着声线道:“姐姐,你救救母妃!你一定要救我母妃!”
沈青杉拍拍云崇的肩膀,握着白贵妃的手温声安抚。
“娘娘别怕,我不走。只要娘娘需要,我随时都在。”
母凭子贵,母凭子贵,是相辅相成的。
白贵妃盛宠不衰,是云崇最大的靠山,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白贵妃松了口气,展开笑颜,扬声唤道:“灵芝,你去回皇上,就说本宫留青杉在宫里小住。”
“是。”
皇帝正在婉贵妃宫里,灵芝回了话,不等皇帝开口,婉贵妃便虚弱地帮腔。
“臣妾难产,九死一生,若非青杉不顾忌讳闯进产房,臣妾与岭儿哪里有今日?臣妾以为,让青杉守着贵妃妹妹更为稳妥。”
“妹妹素来娇弱,受不得惊吓,皇上快去安慰她吧。”
皇帝一脸为难:“婉儿,朕答应了今日陪你。”
“皇上心里惦记着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妹妹临盆在即,更需要皇上陪伴。”
皇帝拍拍婉贵妃的手背,夸了声深明大义,温顺懂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婉贵妃眉眼含笑,心口却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人瑟瑟发抖。
她叫郑紫英,不叫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