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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以诗文歌舞享誉朝野,可也并不缺舞刀弄枪之辈。在下辖五州之地上,随处可见佩刀负剑的年轻男女,而官府不加禁止不说,反而乐见其成,使得楚地大大小小的刀剑铁匠铺子长存不息,兴旺繁荣。
风气使然,楚地武学昌盛,一个个江湖门派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冒头,引得中原大地游侠武夫似过江之鲫争相涌来,更是把楚地江湖推上了顶峰。
一桅客船顺江而下,夏日长风在这里变得清凉清凉的。常年在汉江水面上讨生活的船老大虽没有武学底子,可也见惯了诸多江湖人物,看了看那七八个腰佩刀剑兴冲冲趴在船舷上的外地人,笑呵呵地介绍道:“我这条船线西起太和山,南至白雪楼,这两处一个是我楚地道门魁首,一个是天下江湖圣地。等几位领略完巍巍十八楼后,还可搭乘我这船,西去太和山看看。”
这些从中原来的年轻船客对此行显然是做了充足了解,回头笑道:“听说荆楚二公子李拂尘少时便在太和山历练,才有了十四岁斩蛟的壮举,等我们登上十八楼后,自是要去太和山看看的。”
听到这话,那几名千里迢迢南下的女子脸上神采奕奕,想来是对那位名动朝野的荆楚二公子芳心暗许了。
船老大见他们一副登白雪楼如吃饭喝水般轻而易举的模样,心中一阵冷笑,可却并不多说,笑眯眯地点着大脑袋。他不同于其它客船奔波劳累,只守着这两处地点,一年到头虽然赚得不多,可见多了自视甚高的江湖武夫,却从没听过谁能真正登上第十八层楼。
又听了他们一阵满怀信心的议论,船老大暗暗摇了摇头,返身走进船舱,看着那对表面看来没带任何兵器的年轻男女,说道:“看行程,估摸着得夜里才能到达郊郢,两位若是不嫌弃,大可在船上将就一夜,天亮再走也不迟。”
年轻男子笑呵呵道:“多谢船家好意,我俩本就是郊郢人。此番远游归来,归心似箭,就不劳烦船家了。”
船老大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们一眼,默默走了出去。
这年轻人正是刚在神农架招兵买马奠定基业后,就急匆匆乘船南下的李木鱼。他歪头看着船老大离开,轻声道:“兰花,你说我要是踏入江湖,将来能不能混个天下第一当当?”
身边的目盲女子随口道:“自封的?”
李木鱼一时无言,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目盲女子洋洋自得,“倒是叶前辈说我是个练剑的好胚子。可惜啊,怀才不遇,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年。”
李木鱼恼道:“一口一个叶前辈,叶红楼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目盲女子耸了耸肩,“她教了我一剑。”
“哟呵?”李木鱼一阵吃惊加垂涎,可随即又坐了下来,冷笑道:“就你这憨笨脑子,还能领悟她的剑术?”
目盲女子大怒,随手拿起那把大伞抽了过去。
年轻瘸子哈哈一笑,踮脚跳开,从行囊内取出一把佩刀,在船舱内有模有样地舞了起来。
目盲女子突然说道:“我们就这样回去,你不怕李拂尘再来杀你?”
年轻瘸子笑意一滞,随即耸肩道:“若是一直躲下去才危险,可我们光明正大的回去却安全得很。他想要夺嗣,除了现有的拥护者之外,还得争取到一大批心怀旧楚的人,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也就彻底陷入了无法斡旋的地步。”
目盲女子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
郊郢,距离旧楚国都荆州城只两百里,因有着一座意义上更胜规模的巍巍高楼,这里江湖人物最是纷乱繁多,使得小城在名气上都要大过楚安王府所在的荆州。
当客船靠岸停下时,已是繁星高挂三更时分,可即便如此,那座小小码头上仍有人影来往,仔细看去,多是走路带风的江湖人物。
船老大披了件外衣从舱内走了出来,再次说道:“天色太晚,诸位若是不嫌弃,就先且在船上捱过,天亮再走不迟。”
那七八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连声拒绝,他们出身优渥,忍着一路粗茶淡饭,现如今终于到了目的地,哪还愿意继续呆在这破船上。
船老大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分出一盏灯笼交给他们,叮嘱道:“上岸之后两里外便有一家客栈,几位路上小心。”
这些年轻男女本就是受够了家里长辈啰嗦,才偷跑出来,此时见他唠叨个没完,忍不住一阵白眼,二话不说便嘻嘻哈哈下了船。
李木鱼皱了皱眉。他本来已改变打算,想在船上睡上一宿,可此时见满船的人走个精光,也就不好意思再让船家仅为了自己两人而忙活。
他向船老大取来灯笼,问清楚客栈详细地点后,带着目盲女子下船离去。
江岸上没什么人家,走在常年踩踏而出的结实小路上,就见左右野树茂密,杂草丛生,刚经历过神农架山匪生涯的李木鱼不禁有些后悔,想厚着脸皮转身回去船上,可回头看去,那艘客船早离了码头,此时已停在江心抛锚休息了。
他暗叹口气,看着前方一路嬉闹速度比他还慢的年轻男女,想了想,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目盲女子,一瘸一拐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那群公子小姐倒也耳目聪敏,听得身后动静,回头看二人不远不近尾随在后,诧异道:“你们跟着我们干什么?”
李木鱼呵呵一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这天色漆黑,一路也好相互照应着。”
那群人嗤笑一声,其中一个面容俊逸的青年乐道:“你俩一个瞎一个瘸,便是照应,也是我们照应你俩吧。”
他话虽然不好听,可还是拍着胸脯同意道:“你们也是来游历的吧?也罢,安心跟着我们,本公子带你登楼赏景去。”
李木鱼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感激道:“在下李木鱼,还未请教?”
俊逸公子哥面带傲气,昂首道:“蓟州曹逸轩。”
“李木鱼?”这时,人群中一名姿色秀丽的女子皱眉道:“若没记错,那个被李二公子压下去的荆楚世子殿下就叫李木鱼…”
一群人顿时面带惊疑望了过来。
“只是同名同姓罢了。”李木鱼哈哈一笑,看着说话那女子,“这位小姐是?”
“蓟州谢灵蕴。”秀丽女子狐疑地看他一眼,淡淡应道。
李木鱼点了点头,一行人就此结伴同行。许是因为外人在场,这群从蓟州大老远出门游历的公子小姐们谈兴渐渐少了些,便有说话,也是低声交谈。
却在此时,忽听前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金鸣声接连响起。
原来是头前带路的曹逸轩正拔剑与人厮杀了起来,在其前方,一名黑布蒙面的男子手舞大刀,与他斗得难解难分。而小路两侧,还躺着两个同样黑布掩面的男子,脖颈正涌着滚滚鲜血。
见到此幕,几个平日里只会素手研磨的柔弱女子吓得惊叫出声,连连后退。
李木鱼急走几步,见曹逸轩一袭青衣,步子连踏,身法潇洒飘逸到了极点,手中佩剑舞得密不透风,比自己漂亮得也不知多少。
他一时有些气闷,暗忖自己难道真不是练武的料儿?
那秀丽女子谢灵蕴皱了皱眉,动作娴熟地拔剑出鞘,正欲上前帮忙,李木鱼一把将她拉住,看了看身边那些吓得脸色惨白的男女,说道:“来人若还有其他同伙,我可护不到这许多人啊…”
谢灵蕴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挑眉道:“那你上去帮衬下曹公子。”
李木鱼讪讪一笑,装作没有听到。
谢灵蕴眼角余光瞥了下他瘸着的腿,没再说什么,只是耳根微红。
此时但听一声低呼,那蒙面人飞身窜进路边荒草之中,几个纵越就消失在夜色中。
曹逸轩一脸不屑,也不追击,提剑返回,几个本就对他爱慕有加的女子顿时围了上去,捧着胸口,泫然欲泣道:“曹公子,多亏有你,不然真不敢想象呢。”
曹逸轩不管其他,直步走了过来,看着谢灵蕴道:“灵儿,你没事吧?”
谢灵蕴皱了皱眉,淡淡应了声,紧接着转头盯着李木鱼,迟疑道:“你…你早知道路上不太平?”
李木鱼笑道:“小心无大患嘛。”
谢灵蕴看了眼他不知何时侧站在自己后面的身子,讥笑道:“你也真够‘小心’的。”
一群人中毕竟还有一些抱着纯粹出门游玩心理的年轻男女,发生了这种事情,一时再没了好兴致。当下仍由曹逸轩头前带路,一行人行不多久,便到了船家所说的那间临湖客栈。
客栈算不上华丽,又是修建在城外,可里面住客甚多。别无其它原因,只因这三十里莫愁湖上,有一座被江湖武夫视为圣地的白雪楼。
公子哥做派的曹逸轩难掩心中激动,当下就订了九间客房,也不管李木鱼同不同意,将他和目盲女子安排在一间。
李木鱼乐得有人替他花钱,笑呵呵带着目盲女子上了楼,打开窗户,凭栏望去,
碧波荡漾的湖水上,一座在夜色中只能模糊看见其高大轮廓的楼阁,正安安静静屹立在那儿。
任由江湖浪潮经年累月拍打,巍然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