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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昼短,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除夕这日。
郁娘早晨醒来时身旁已经看不见南廷玉,他和安公公早早入宫了。今日他要等除夕晚宴结束方才能回来,也有可能要留宿在宫中。
长乐宫的下人大都休沐回去,与家人团聚,玲月和木蓉昨日便已经离开,苗苗陪她到中午后也离去,偌大的长乐宫只剩下军医苑的裴元清陪她。
裴元清年轻时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往后多年未娶,无妻无子。他行医多年,桃李满天下,今日有不少徒弟来请他去自家过年,他都给拒了,要留下来陪郁娘。
郁娘心中很感动,想着裴元清还没有吃过她做的饭菜,于是年夜饭便由她包了,她做了四菜一汤外加一个糕点,凑够整数。
晌午一过便有炮竹声响起,二人在炮竹的喧嚣声中早早吃了饭,然后便围着火炉煮酒、唠话。
外面的雪还在下,积雪已有半寸之高,能浅浅没入鞋底。
果酒煮热了,郁娘拿起温酒尊,先给裴元清斟上一杯。
门外,苗苗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传过来。
“郁娘子!裴老先生!我来陪你们啦!”她的声音震耳欲聋,瓦片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而落。下一瞬,便见她浑身裹挟着寒气,提着箩筐冲进来,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眉眼里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笑。
“我带来了番薯,我们烤番薯吃。”
“苗苗,你今天怎么没留在家里陪家人?”
苗苗撇了撇嘴:“家里有我没我,没甚么区别。”
郁娘没再多问,怕她冻着,倒了果酒给她:“先喝口酒,热热身子。”
“好。”苗苗找了个小杌子,坐到他们二人边上,“我不在的时候,郁娘子你和裴老先生,你们俩在聊些什么呢?”
裴元清笑道:“什么都聊,一通瞎聊。”
“哈哈好……”苗苗大笑起来,喝了好几口果酒,不忘将手里的番薯放到火炉边缘,拿着火钳,小心翼翼翻烤。
番薯甜腻的香味很快溢出来,同果酒交织在一起。
郁娘有点醉了,单手撑着脑袋,靠在苗苗的肩膀上听苗苗说话。
有了苗苗,除夕的气氛瞬间不一样,变得热火朝天。她一个人能顶三个人,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话。
门外响起打更声,三人竟已闲聊到子时,南廷玉还没有回来,想来今晚是不会再回来了。
郁娘恍惚看着门外飘飞的大雪,又喝了半杯果酒,睡意和酒意一起涌上脑袋,意识变得恍惚,隐约听到苗苗在对她说话。
“郁娘子,你帮我一起盯着番薯。”
“好。”
应了一声后,她太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靠着墙壁想眯盹一会儿,没成想竟直接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人悬空抱起,失重感让她迷迷糊糊哼一声,对方的怀抱很温暖,跟火炉一般,一路抱着她进寝殿,她竟都没有被惊醒。
她睡到床上,口里还在嘟囔着话。
南廷玉见到她一直在嘟囔,实在好奇便附到她耳边,听到她在说:“苗苗,番薯……别烤焦了……”
南廷玉哭笑不得:“……”
步入新春,长乐宫变得热闹,每日都会来好几拨客人。
迎宾待客轮不到郁娘这个小通房,她宅在后院,仍过着往常那般的日子。
热闹和喧嚣都与她无关。
说来奇怪,她已经在长乐宫待了大半年,身边有苗苗玲月木蓉,还有裴元清安公公苏子他们这些人,可是这个地方依然没有给她家的感觉。
长乐宫之于她,就像是客栈,她付出了一些东西,暂且留宿在这里。
新春初七,宫中差人过来,让她准备好事宜,初八要随皇后娘娘去伽蓝寺抄经诵佛。时间一直持续七日,也便是在元宵节前,方才结束。
郁娘准备好衣裳、首饰,又带上几本医书和针线包。临走时裴元清找过来,递给她三包药,叮嘱她要熬了喝下。
她见药材与往常不同,以为是新开的调理身子的药方子,便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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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这边,自开年以来一直忙于各类应酬,晚上还要抽空处理政务和准备南巡之事,他每晚回寝殿时郁娘已经睡下,待他早晨醒来,郁娘还未起床。
以至于他们二人这段时间,都没有说到几句话。
在他忙到焦头烂额之际,偏生宫中又不安宁,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年初一,四皇子误食花生,遍体长满风疹,陷入昏厥,至今还未苏醒。
四皇子生母云妃娘娘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是三皇子所为,因为除夕当晚,四皇子大秀文采,引得南筠之夸赞不已,随后邀四皇子与他同坐,往些年同坐殊荣都是由三皇子独享。
因此,云妃认为三皇子心生妒意,才会在次日故意送上含有花生的糕点,诱四皇子吃下,想要谋害四皇子。
姚贵妃则矢口否认。云、姚二妃因此在后宫撕破脸面,斗得你死我活。
这件事情本来对南廷玉来说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现在,南筠之却将这件事情交由他来调查。
姚派本就对他不满,怀疑他会趁机报复三皇子,便先下手为强,四处造谣,说是他和云妃联盟,诬陷三皇子,意图借机除掉三皇子。
这也导致他处于被动局面,若查出来什么不利于三皇子的证据,会被认为是蓄意报复,难以服众。
他邀请了刑部侍郎李慕清和大理寺少卿岳戋协助他一同调查此案,这两人在朝中皆有铁面无私的美誉,有他们在,便能堵住悠悠之口,那姚派若是还敢质疑调查结果,便有寻衅之嫌。
这日,南廷玉从刑部回来,让安公公去唤郁娘过来,他记得郁娘会按摩,想让她给他按一按脑袋,他今日脑袋里面隐隐作痛,很是难受。
安公公一脸诧异道:“殿下,郁娘子今早便随惠娴皇后去伽蓝寺了,临行前,郁娘子还叮嘱殿下这几日要好好休息。”
南廷玉一愣,方才想起来早晨和郁娘话别的场景,他忙了一整天,竟忙到记忆错乱了。
他捏了捏鼻梁:“她去寺庙多久可以回来?”
“一般都是要跟皇后娘娘一同回来。”安公公揣摩他的意思,又道,“没有提前回来的惯例。”
南廷玉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