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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沙哑的嗓音钻入郁娘的耳朵中,郁娘只觉得从耳郭、耳道、到耳窝激起一片麻热,被子又沾湿几分。
世人只知南廷玉面庞长得极好,却不知他的声音亦是令人陶醉得很,尤其是床笫之间,刻意压低的嗓音,划过耳朵,流入心脏,能一点点揉碎人的神智,让人如坠云端,飘飘乎乎,深陷那字字句句的缠绵悱恻里。
郁娘本能伸手护在身前,不想让南廷玉看。
一般妇人断乳期差不多为四五个月,算下来,她也该没了。她不知该怎么向南廷玉解释,混沌的脑子从情潮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再这般下去,定会瞒不住。
南廷玉这时埋下头,鼻间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醉意中有几分惘然。
“你为何越来越香了……”
郁娘:“……”
他吻上她的唇角,浅浅一下,便没再出声,倒在一旁阖目沉沉睡去。
夜色的阴影浸在他周身,映出朦胧的黑色轮廓,他像一座山,像一座墙,独自在一个世界。
而她在另一个世界。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跨越无形的屏障,触碰他在黑暗中的影子,不知想到什么又缩回手指。
他如果知道她是教坊中的瘦马,还会说她香吗?
会骂她臭吧。
门外,明月高悬,夜风鼓鼓。
安公公见房间内灯火熄灭,这才离开,走了两步,他又折步向隔壁而去。
“苗苗。”
梨花门忽地一下从里面打开,露出苗苗人高马大的身影,苗苗正欲出声行礼:“安公公……”
安公公先做了个噤声手势,苗苗瞬间憋住嘴巴。
进屋后,安公公开门见山,小声叮嘱着话:“苗苗,你和郁娘子瞧着很投缘,她也很喜欢你,平日里你在府中多多照顾她。”
长乐宫没有其他婢女,只有苗苗能同郁娘接触。现下,殿下没有给郁娘子名分,他不便直接命人照拂郁娘子。
顿了顿,安公公又道:“你也看出来了,郁娘子不是普通婢子,现下虽没有名分,但将来不一定。”
苗苗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安公公你放心,不用你多说,我也明白。”她又飞快补上一句话,“即便郁娘子只是个普通婢女,我也会多多照顾她的。”她心里是真的喜欢郁娘,这几日越相处越喜欢。
安公公放心“嗯”了声,暗忖有苗苗在,郁娘也算是在府里有人作伴,若是受了下人欺负,也能有虎头虎脑的苗苗给她撑腰。
他今晚找苗苗说这番话的用意有二,一是怕府中人日常行事会怠慢郁娘子。二则是,谁也不能确定今日的丫鬟通房,来日会怎么样。
识微见远,才是下人的立身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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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南廷玉解释身子的怪异,心结化作梦魇,让郁娘在晨间做起噩梦,梦到她的身份被抖露出去。
南廷玉知晓后,犹如变了个人,不,或者说,那本来就是他退却温情后的本来模样。
他一脸憎恶的看着她,眼神与萧母当年知晓她身份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她跪在地上,抓住南廷玉的一截衣袍,梦境放大了心中万劫不复的恐惧,语无伦次求他:“殿下,奴婢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求你原谅奴婢……往后奴婢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森冷的两个字——杖毙。
天家尊严怎么能被她这种低贱的人冒犯,唯有一死,才能饶恕她犯下的罪。
她在濒死的惊惧中睁开眼,两只手紧紧攥住身上的被子,转过身时猝不及防对上南廷玉的视线。
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连滚带爬摔下床榻,屁股落地,顿时痛得她哧了一声。
南廷玉皱眉坐起身,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她身子尚在酸痛中,柔弱无骨般坐到他的大腿上。
“见鬼了吗?”
郁娘缓了缓气,抬起眼皮看他,神智悉数回笼,意识到方才只是一场噩梦。心里忍不住道,见到他和见到鬼没什么区别,都会要人命。
她抚着心口:“奴婢做噩梦了。”话落,她又小心试探,“殿下,你可有听到些什么了?”
南廷玉眼底幽意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咸不淡道:“怎么每次做梦都要问孤听没听到?你的鬼哭狼嚎声便是听到了,又有谁能听得懂?”
“……”
罢了,听他这语气,想来是没有听到什么。
郁娘也这才注意到她还被他抱在怀里,他衣襟松动,露出劲健的胸膛,胸膛上还有指甲划过的痕迹,她脸微微涨红:“殿下,奴婢伺候你穿衣。”
“行吗?”
她点头,方要站起来,结果腿脚一软又重新坐回他的大腿上。便是这一下,又有痕迹渗出,湿了南廷玉的大腿。
南廷玉揽着她腰肢的臂膀忽然紧绷几分,牙齿磨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有恨恨之意:“不行的话,就别乱动。”
郁娘没敢再逞强。
“今日你歇息吧。”
“是。”
南廷玉压下眼底翻动的情潮,从床上下来,她身子不适合再弄一次,且今日他还有早朝,时间也不足。
他穿上衣裳,复又道,“既已回到长乐宫,往后交由安公公伺候孤,你不用再随身伺候。”
郁娘愣了愣,只一双眼睛睁大看着南廷玉。
往后不用她伺候了,那她以后以什么身份留在东宫?
通房吗?
想来他是要让她在长乐宫做个没有名分的通房了,她垂下眼:“好。”
南廷玉离开后没多久,小喜子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让郁娘喝。
郁娘一愣,反应过来这是避子药,只觉得浑身僵硬,一时难以动弹。
他明知道她身子不易有孕,却还是会赐避子汤给她,如此小心谨慎,就这么不想要她有孕吗?
小喜子看她不做反应,还以为她不愿意,言语中多了些无奈劝阻:“郁娘子,你不要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为难。”
郁娘伸出手接过避子汤,一口而尽。
那味道极苦,她眉头却没有一丝拧动,喝完药,擦掉嘴角的药渣:“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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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隐约觉得南廷玉今日心情不错,早膳比往常多吃了些,换朝服时,在流云银镜前也多照了片刻,然后才施施然坐上马车,入宫上早朝。
待至政和殿门口,晨间万丈霞光升起,照在琉璃重檐庑殿顶上,似是千里浮光跃动。
檐下云冰纹苏式彩画做饰,御道两侧建有汉白玉石栏板,朝臣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南廷玉甫一出现,众大臣便围过去寒暄。
寒暄几句后,自是绕到近些时日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案子——祈风通敌一案。
这案子两日前由皇帝坐镇,刑部侍郎李慕清主审,姚行舟姚将军、宣明朗宣丞相二人作陪审官,面对如山铁证,以及图门奸细的指控,祈风始终拒绝认罪。
鉴于祈风战功赫赫,声名威望,不便用刑,便只好将突破口转向章校宇身上。
章校宇便是蓟州城的同知,也正是姚家先前找出来的那位替死鬼。
可惜的是昨晚章校宇突然自尽于牢中,死前修书一封,箭头直指祈风,扬言自己是在为祈风顶罪。
这下,线索断掉,稽案无头。
祈风似要坐实这个罪名了。
而看似游离在事外,实则处在漩涡中间的南廷玉,听闻此事,也只是不咸不淡应了声“孤知道了”。
众大臣心里一时摸不着底,趁着未上朝之前,想从他这儿探点口风。
只是南廷玉三言两语便搪塞住他们,说话滴水不漏,饶是一群狐狸一同打探,也什么都没有探到。
须臾,一头发花白、穿着圆领紫袍宦服的公公走至大殿上方,他便是启明帝身边最为得宠的越公公。
越公公手持拂尘,捏着嗓子,一声“上朝”落下后,众大臣这才离开南廷玉身边,按照位阶各自归位,纷纷向宝座方向跪下。
“参见陛下。”
启明帝近些时日染了风寒,只隔着珠帘上朝,帘内传来一道咳嗽声。
“平身。”
大臣按照惯例禀奏事宜,近来天下太平,并无太多事情。一刻钟后,李慕清向启明帝禀报了昨晚章校宇畏罪自戕一事。
珠帘内,皇帝南筠之轻轻咳嗽几下,一时并未做声。
一众大臣低着头,目光看看珠帘,又不约而同看向南廷玉。若是今日姚行舟没有称病,他们的目光等下也要再看看姚行舟。
“自戕了啊。”南筠之似是叹口气,“难啊……”忽然话锋一转,他问向南廷玉,“太子,你觉得如今证据够定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