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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青葱如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花醉漓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他满是惊愕却掺杂几分欣然的复杂目光,“别来无恙,陈家公子,陈志笙。”
“你……”陈志笙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一股疾风直朝面门,他挣脱花醉漓,一个后退急急避开那致命的一击。
大黑吐着信子,转头重新爬回花醉漓的胳膊上。
月光下,美人纯净如仙,黑蛇嗜血如魔,黑与白这两种极端的反差在他们身上却恰到好处的完美融合,远远看去,是极致危险的美丽。
陈志笙不自觉有些呆了。
“原来你会武。”花醉漓抚摸过大黑蹭来的脑袋“那看来,我们最初的相遇,是你安排好的喽。”
“不,那确实是场意外。”冷静下来,陈志笙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喜是怒,他拍拍袍袖,站起身。
“陈有衡把我扔进乌木林,想看我出丑寻乐子,后来他带人走了,留我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摸索,结果不慎掉进了捕猎的陷阱里。”
“不过……”他指了指她肩上的大黑“这条蛇却是我的,本打算,用来杀你。”
“杀我?”
“此蛇生于荒漠,毒性剧烈,被咬上一口大罗神仙也很难救回,当初跌下陷阱让它给逃了,哪怕我有些防范却也半天动弹不得,不过现在看来,它跟你倒是亲近。”
大黑在肩膀上缓缓抬起脑袋,花醉漓伸手摸了摸,“拥有如此奇珍,看来是下了血本,那陈有衡这种头脑简单之人,应该也只是你手里的一枚棋。”
“不错。”心里积压的秘密被戳破,陈志笙反倒有一种释然的感觉,他不再低眉顺眼,抬头注视着花醉漓,眼里闪烁暗沉的光。
“那个废物上不了台面,却不能否认,他是个很好的挡箭牌,此次太子伴读,我原打算让他当那个冲锋在前的出头鸟,却不想才不到一天他便自己玩断了第三条腿。”
“为表兄弟情谊,我特意送了他一份儿遗香小院的结构地图,放火杀人,果然如我所想。虽说最后失败了,却意外腾空了陈家嫡子的位置,这也让我以后行事少了些非议。”
“再然后,你就卖通杀手来嫁祸于我,对么。”花醉漓眸光浅浅,嘴角的笑意却冷冽如风“不过,你既然那么想让我死,又为何要在膳房助我脱险?”
“为何啊……”陈志笙仰头看向天边悬挂的明月,皎皎银辉,洁白无瑕,恍惚间,眼前又浮现少年清清浅浅,说着‘人定胜天’的秀丽身姿。
“我也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棍子已经打下去了。”他自嘲般摇摇头,要是那个时候他袖手旁观,或许现在也不会如此麻烦。
不过,他不后悔。
“你现在打算如何?”那悲春伤秋的惆怅语气听得花醉漓冷笑连连,兔死狐悲假姿态,演什么。
思绪被拉回,陈志笙定定瞧着花醉漓好半晌,才扯出一抹苦笑,“抱歉。”
他话音刚落,无数的蒙面黑衣人凭空降落,呈包围之势团团围住了她。
“成云,我本想让你无悲无痛地去了,却不成想你逃了这一劫,如此,我也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除去你,别怪我。”
他抬手一挥,黑衣人提着寒气森森的长剑直刺花醉漓胸膛,花醉漓嘴角含笑,不躲不闪,只见‘噗’地一声,一颗头颅从脖颈齐齐割裂,滚动到她的脚边。
青纹玄铁宝剑宛如勾魂的地狱无常,干脆利落地索取一颗又一颗的人头。
“这……这是北司!难不成你们……”
细微的鼓掌声打断了陈志笙惶恐的猜想,他急忙转头,便见树枝摇曳间,一道飘然懒散的人影缓缓走来。
“精彩。”梅濯雪徒步走到月光下,轻笑着。
“全倚仗殿下配合。”不知何时,花醉漓已经来到了梅濯雪身边,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看着眼前人头如花开的地狱盛景。
“金蝉脱壳,假死诱敌,是个好法子,不过……孤不喜欢。”
梅濯雪宽袍飞舞,他迈着闲散的步子,状似无意地将花醉漓笼罩在自己高挑的身形之下。
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袭来,花醉漓僵硬了身子,有些狼狈地避开他晦暗不明的视线。
“敌暗我明,要想查清真相,证明微臣的清白,只有设计一招引蛇出洞,而那最好的‘饵’,除了被针对的微臣本身,再无更好的选择。”
从轻舟上被众人猜忌,她就想出了这样的计策,以自己为饵,钓出暗藏的大鱼。
这个办法早在关进柴房前她就和梅濯雪定下了,无论成与不成,至少在梅濯雪,或是北司眼里,她都会降低自己预谋不轨的嫌疑。虽说,这里确实有一部分属实……
梅濯雪收敛下眸光,慢悠悠转身重新看向早已被北司压制的陈志笙,“嗯,其实孤也很想知道,身边都暗藏着哪些豺狼虎豹,免得总是夜不能寐,担心不知何时,被谁咬下一口血肉。”
似自嘲似感慨的话,听得花醉漓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在她印象中,梅濯雪向来一挥袍袖伏尸百万,眉眼间永远带着悠闲睥睨的笑意,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过是他掌心把玩的一枚小小棋子。
她何时,见过他如此轻嘲黯然的神色……
“你们!这都是你们算计好的!”陈志笙侧耳听了他们对话,哪会不明白自己中了局,“成云!我那么相信你,你却联合他们来骗我!”
“滚。”花醉漓清清楚楚吐出一个字。
梅濯雪轻笑,神色却忽然顿住。
风,呼啸。
树叶狂摇。
江南节气温和,但雨水众多。花醉漓看着将要遮蔽明月的乌云,身体猛地一抖。她喜欢下雨,也喜欢听着雨声入睡,却不代表能跟一个即将失控的疯子一起听‘催眠曲’。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到雨天,那个人就会变得不像自己,眼神诡异,性子乖戾,必要杀人见血。只要不被强求侍奉,前生的她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马上要月圆了……”
他仰望夜空,低柔的嗓音好像夹杂着某种病态般的兴奋,花醉漓猛地后退两步,她肩上的大黑也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成云……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