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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七岁的湘王,个子瘦小、五官清俊的朱柏,跪在一群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中间格外扎眼。
这会儿,他正握拳朝天,满脸愤怒和坚决。
只是他一来,其他大臣就不出声了,或同情、或疑惑地望着他。
听说湘王跌伤了脑袋。
现在一瞧,这孩子果然脑子不太好使……
皇上封王,他一出生就是湘王,荣华富贵,人人羡慕。
况且他还不用像燕王、秦王去镇守边镇,成年后只管去那鱼米之乡快活逍遥。
他反对个毛啊!!
朱柏全然不顾身旁诧异的眼神,只管嘶吼:“我死也不去藩地!!诸位大人们一定要同我并肩作战,坚决抵制分封。”
开玩笑!!
刚穿过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在靖难之役中被建文帝重拳出击,最后举家自焚的大明第一任“烤鸡王爷”湘王朱柏。
他当然要反抗了!!
而且,帮着朱元璋打天下的猛人,诸如徐达,蓝玉,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身上背着几万条人命的活阎王。
封王就是要从他们手上夺兵权,老虎嘴里抢肉。
他们万一被惹毛,自己瞬间就被碾成粉。
最主要的是,老朱的这帮儿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九大塞王,那是一个比一个猛。
特别是朱棣,到了七十岁还能跨马上战场。
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些王爷等老朱一死,铁定是要打起来。
到时候,他就是看着无数炮弹在天上飞,却躲都没处躲的炮灰!
况且,藩王哪是那么好当的?!
是要去守卫边疆,跟蒙古那些野蛮人拼刺刀的!!
就算不打仗,也要管一个省。
看看朱元璋累得像狗一样,就知道为什么皇帝都那么短命。
想来想去,藩王都特么不是人干的活!
穿越之前,他就闲散惯了,打算毕业后混个编制,上网喝茶逍遥一辈子。
现在穿越过来,考都不用考了,直接就这应天府里做个寻花问柳斗鸡走狗的闲散皇子最好!
总而言之,只要不封王,屁事没有!
今日原本皇子们都去大本堂上学,得知夫子宋濂旷工来求皇上撤销分封,朱柏就立刻赶来支援了。
原本紧闭的御书房从里面“哗”地一下打开,一个黑影夹杂着杀气闪出,直奔朱柏的头而来。
朱柏敏捷跳起来,躲过。
那东西正中他后面的老先生宋濂脸上。
“啊呀呀呀……”
本来就头晕眼花摇摇欲坠的宋濂颤声哀嚎倒在一旁。
众人惊诧瞪着那凶器。
原来是一只鞋……
不等众人回神,身材高大的朱元璋已经拎着另一只鞋,光着脚从御书房跑出来了,嘴里怒吼着:“特娘的,他们闹,你也闹!!好好的有学不上,你来凑这个热闹?!”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老朱杀气腾腾而来,大臣们哪还敢扶宋濂,齐刷刷伏在地上不敢动。
吼,老头子恼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朱柏一看,拔腿就跑,一溜烟地跑进了内宫。
朱元璋紧追不舍,身后跟了一串捧着砚台、洗脸盆、遮阳伞、拂尘之类物什慌慌张张追出来的太监宫女。
然后一群人就这么“叮叮咣咣”作响消失在重重树荫掩映的宫门之中。
大臣们目瞪口呆,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啧,被老流氓抽空遁了。
刘伯温叹息:“诸位散了吧。今日是劝不成了,死谏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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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柏跑得极快。
朱元璋追了半里地,硬是没撵上,恼羞成怒吼了一句:“再跑,咱拿大板子抽断你的腿。”
刚才知道朱柏在外面,他骑虎难下。
继续打板子的话,他心疼朱柏。
不打又显得太软弱。
所以只能借着教训朱柏抽身,让这事不了了之。
结果这混小子跑得太认真,真是气死他了。
朱柏深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道理,只能停下,等朱元璋走近。
朱元璋举起手要拿鞋底子抽朱柏,却被闻讯赶来的太子朱标拦住了。
虽然是亲父子,可朱标五官秀气,皮肤白净,比朱元璋要斯文得多。
“父王息怒。十二弟还小,哪里懂什么分封,只是觉得好玩就去凑个热闹。”
朱元璋扔了鞋,指着朱柏:“你个熊孩子懂个屁,就知道听那帮文臣挑唆。不封王,以后你大哥当了皇上,你们吃什么?”
其实老朱哪里舍得打?!
朱柏从出生起就是所有皇子里面最淘气最聪明的,整天上房揭瓦爬树捅蜂。
前几日他爬树摘海棠果,失足掉下来昏死了几日。
老朱都以为他嗝屁了,伤心得不行,他却又醒来了。
“不,我不当什么湘王,也不去什么长沙,就要留在应天陪母后。”朱柏梗着脖子说完,眼珠子一转,又加了一句,“陪父皇。”
这就是把混吃等死换了个委婉说法而已,其实并无悔改之意。
毕竟还是个孩子……
听他说要陪自己,顿时心软了,怒气也消散了不少,朱元璋对朱柏嗤之以鼻:“谁要你陪?!你留在应天一点用都没有,只会捣乱!去当藩王还能保我大明江山永固。你给咱跟着你大哥好好上学,好好练武!”
朱柏还要说话,却收到朱标递来的眼色,只能抿起嘴。
虽然要阻止封王,但也不能挨打。
反正离他去长沙还有十年,来日方长,看谁耗得过谁。
朱柏暗暗噘嘴。
朱元璋穿上太监拿来的鞋,气呼呼地走了。
朱标摸了摸朱柏的头,叹息:“十二弟到底是为什么要惹父王生气啊……”
朱柏一想:诶,对了。
如果朱标能活八十岁,朱允炆当不了皇上,没法逼他自焚了,自己就不用做烤鸡王爷了。
他一把握住朱标的手,白里透红的俊俏小脸一本正经:“太子殿下,弟弟有句要紧的话一定要劝谏您。”
朱标哭笑不得:“你说。大哥洗耳恭听。”
“请殿下务必好好保重身体。”朱柏语重心长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不然等你嗝屁了,我其他哥哥们可不老实啊……四哥。”
朱标心里瞬间万马奔腾。
大逆不道!
胡说八道!!
他尚年轻,朱柏就咒他死?!!
只是太医说,朱柏短期内可能会有臆想之症,旁人尽量不要刺激他。
朱标脸上阴晴变化,许久才保持平日温和的脸色回答:“知道了,多谢十二弟关心。”
“放心,你好,我也好。”朱柏踮起脚,拍了拍朱标的肩膀,顿觉这肩膀单薄如纸。
这样的身子骨,难怪比他爹洪武还死得早。
朱柏叹气:“太子殿下身体太弱,这可不行。从明日起,我一到寅时就来叫你跑步。只要坚持每日跑二十里地,不出一月,你肯定能强壮起来。”
朱标这会儿真的有点咬牙切齿了:“谢谢你。不用了。”
朱柏点头:“要的,要的。”
那边有太监过来,对朱标说:“皇上宣太子殿下过去说话。”
朱标暗暗松了一口气,对朱柏说:“朝堂大事有父王和我操心即可。十二弟尚年幼,又刚受了伤,如今只需养好身体勤学练武,以后才好做哥哥的左臂右膀,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吧。”
然后也不等朱柏再说什么,忙带着太监们走了。
朱元璋见朱标来了,叹气道:“这帮又酸又硬的书呆子,真是气死咱了。”
朱标微笑从太监手里接过茶,用手背靠了靠杯外壁,确认茶水不烫不凉刚好下口,才双手奉到朱元璋面前,说:“父王仁爱治天下,从谏如流,自然不会跟他们计较。”
朱元璋盯着朱标问:“皇儿如何看待封王之事?”
其实他也担心朱标不能体谅他的苦心,心怀怨恨。
毕竟封王之后,封地所出之物,赋税和百姓皆为藩王所有。
这就等于从朱标碗里分肉给弟弟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