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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女惨死,死前还与诚宁伯府的三小姐有过纠缠,甚至在推搡了孙三小姐之后便中毒身亡。即便御医已经验明那毒素潜伏期在半日至两日间,但还是无法彻底排除浮妍是被孙袅袅毒杀的可能。是以,孙袅袅在蔡氏的眼中,便是被认定了是杀女的最大嫌疑人,是真凶。蔡氏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孙袅袅,当即便要乱棍打出。
最终是淮炀侯将人拦下,好生安抚了夫人一番,命婢子将她扶下去歇息。随后又给浮婼和孙袅袅以及刑司局一行人大开方便之门,方便他们查案。
可淮炀侯到底还是不放心,将浮婼拉到了一旁单独说话。
“妍儿是在宫内出事的,当时御医已经验过,刑司局的仵作也验过了妍儿的尸身。怎不见君上严查宫廷,反倒是让刑司局的人到侯府来查探?”
爱女惨死,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好受。只不过相比蔡氏,他作为家主更为沉稳些罢了。
浮婼回道:“三妹是在晏太子的乾芜宫出的事,君上当时便秘密命人查了晏太子宫里的宫人,又对当时最有嫌疑的孙三小姐进行了搜身及问话,未有任何刻意发现。依照御医所说这毒的毒性,王司史便将三妹的中毒时间稍稍往前挪了两日,连前一日选后在西郊猎场的比试也得算上,探查在此期间是否有可疑人可疑事。还有从西郊猎场归府后,三妹是否接触过什么可疑人可疑事。”
听到浮婼这般轻言细语的解释,淮炀侯这才恍然。
他那张蓄着美髯的脸满是懊恼:“当初妍儿的尸身被扣了两日,我和你母亲进宫去逼着君上送还妍儿的尸身发生了不少波折,倒是将查案的事儿撂到了一旁。也亏得有你在。”
对于浮婼这个女儿,淮炀侯此前也只是硬着头皮认下的。不过帮着她弄个新身份参与选后,他其实也是存着私心的。私心里他觉得无论是君上还是老君上都在为了浮婼而推波助澜,那么浮婼在此次选后比试中哪怕不能成为君后,也理当会被封妃。届时,也算是荣耀了侯府的门楣,巩固了侯府与君王的关系。
如今见她确实是对府里有些助力,他自也待她亲厚起来。
只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有人竟这般歹毒,在选后比试中做下此等手脚,残忍地杀了自己的女儿。
“父亲且宽心,三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刑司局定然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那阿婼可知君上此番让孙三小姐上咱们府上,是何意?”
浮婼将宽大袍袖中的一封诏书取出,递给他。
“说来三妹之死,阿婼也责无旁贷。如今虽孙三小姐最为可疑,但唯有咱们三人参与最后一轮选后比试,妍儿身死孙三小姐受疑,阿婼反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是以,若说有嫌疑,阿婼身上也是有的。是以君上命阿婼和孙三小姐自证清白,与刑司局的人一道儿查出三妹之死的真相,还自个儿清白。”
瞧着那封写着周钦衍旨意的诏书,淮炀侯浮震元逐渐理清了思绪。
“此事确实是该好好查查。既然那毒不是当场毙命的药,那便按照王司史的推断,将选后比试那两日妍儿的行踪和所见所闻,事无巨细都查一遍。你去找鸾儿和妍儿房里的那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子,再好好问问,将所有事儿都好好捋一遍。”
“是,阿婼定当尽力,告慰三妹在天之灵。”
淮炀侯点了点头,轻叹着离开去招呼前来吊唁的男客。
另一头,蔡氏被扶着去休息,小侯爷蔡昱漓携着挺着个孕肚的夫人主持大局,正疼惜地和她说着话儿。眼见自个儿父亲和浮婼谈话毕,便对自个儿夫人耳语几句,让婢子好生伺候着她,随后松了手朝着淮炀侯走了过去。
*
前院里不多时便想起了各种杂乱的声响,白幡舞动,法师们似在招引亡魂入坛,诵经声不断。
浮婼瞧着那头的动静,只余一声空叹。
人死如灯灭。
浮妍往日种种,如今身死,也不过是魂归九天。
“浮娘子,你可还好?”
孙袅袅美眸盈着一丝浅淡的担忧之色,携着她带来的两个婢子朝她徐徐行了过来。
“无碍。”浮婼声色淡淡,“我已与父亲说了查案一事,孙三小姐可自便。容我唤个婢子,带着你四处走走。”
“你不与我一道吗?君上的旨意是让你我一道儿自证清白。”孙袅袅诧异。
“我的清白,我自己清楚。待孙三小姐揪出凶手查出事实真相替你自个儿证明了清白,也便等同于是替阿婼证明了清白。”浮婼轻描淡写地说着,丝毫不觉得捡这个现成便宜有任何错。
孙袅袅一张脸却是蕴了怒意:“浮娘子,你非得与我如此算计吗?”
女子纤纤,故作无奈与纠结:“孙三小姐想来也是知晓我如今的处境。我对外是淮炀侯认祖归宗的嫡长女,可十几年生长在外,对侯府中的亲人算不得亲厚。但三妹身死,我这个做人大姊的自然不可不费心。是以,今儿个我需在三妹的灵堂看顾着,有劳孙三小姐自个儿去查找有用的线索了。”
说罢,她扬声招了个府上的婢子过来:“这位是诚宁伯府的孙三小姐。你带她到后宅转转,切记别去母亲那院子叨扰。若孙三小姐问你有关三小姐的事儿,你需知无不言。”
那婢子不敢怠慢,忙恭敬应了。朝着孙袅袅行了一礼,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孙袅袅却并不提步,眸光落在浮婼脸上,似在等待着什么。
浮婼却假作不知,而是继续道:“孙三小姐尽管去忙。至于刑司局的人,他们自会按照王司史的吩咐查探侯府中上至主子下至奴仆每个人的情况。我父亲会安排下去让府中众人配合的。”
“我想与浮娘子当好姊妹,只可惜浮娘子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那么往后,你我之间便泾渭分明。我对浮娘子,再不会因着那份恩情而多有顾忌。”声音冷厉决然,孙袅袅再不迟疑,携了她那俩贴身婢子率先走了出去。
侯府中被浮婼点名作陪的那婢子有些踟蹰。
“还不快追上去为孙三小姐带路?”
浮婼一句话,令那婢子如梦初醒,忙朝着她福了福身,随后朝着孙袅袅的方向追了过去。
耳畔响彻孙袅袅离去前的话,浮婼站在原地,一张娇艳的芙蓉面却是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她与孙袅袅,始于孙袅袅无缘无故的好。
一出手便是一家首饰铺子。
随后两人又共同经历过死亡,劫后余生。
若是常人,有这般的缘分,自该亲切起来。可偏她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对孙袅袅防范起来。受邀与她相聚的次数不少,至于与她深交,自然是不可能。
此番两人奉了皇命自证清白,她有意与她撇清关系,想来是将孙袅袅彻底得罪了。而她临走前说出了那番话,看来未来必定不会再想着与她做什么好姊妹。
姊妹吗?
她失笑。
这种含着算计的姊妹,要来何用?即便是淮炀侯府的姊妹,她也不需要。
反倒是浮书焌这个含着烟火气儿总给她惹是生非的继弟,她倒是觉得不错呢。
*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浮婼才刚去后院自个儿房里换了一套素色的衣裙,又在院里婆子的指点下在衣裳外头套上了丧服赶去前院的灵堂,便见到了上侯府吊唁的浮有财一大家子。
浮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在前,一手拄着个手杖,另一手由浮书焌这个孙子搀着。
浮有财和曾氏则并排走在后头。
四人在府中下人的指引下一路走来,进了灵堂,与浮婼四目相对。
他们也不急着叙话,而是先依次给浮妍上香,浮婼等人还礼。
也正是此时,被扶去休息的侯府夫人蔡氏放心不下女儿的法事在婢子的搀扶下重新回到灵堂,见到这一家子时还有些怔愣。
“这位便是侯府夫人吧?我家阿婼丫头被你们认回去后,让你们操心了。我家儿媳妇也是刚从宫里回来和家里头说了这桩不幸事儿。这不,咱们商量了一下,忙备下了点帛金赶过来一趟,不能失了礼数。”
浮老太太一张口,便是让浮婼瞠目结舌的话。
这老太太转性了不成,竟如此亲和。
紧接着,便是曾氏的话:“夫人莫怪,咱们总归是阿婼的家人。如今既然知晓了她三妹故去,怎么着也要来给这可怜孩子上柱香的。”
这婆媳俩平日里说起粗话来那叫一个粗鄙,大大咧咧的市井妇人,浑不在意旁的。今儿个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文绉绉,且话里话外皆是因着她的缘故想与侯府亲近之意。
浮婼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在浮家时只觉得老太太是钻进了钱眼里,如今再看,她竟还能想到两家的关系为了她而老胳膊老腿的专程跑一趟给个小辈送行,竟令她有些感动。
人老了,其实最忌讳的便是白事,轻易不会自个儿上门触霉头没的也带衰了自个儿的命。再者,上了年纪舟车劳顿,自个儿也会险些去了半条命。是以一般交好的府上治丧,往往只让子孙们前往吊唁。浮老太太长在市井,倒是没有太多的忌讳。只不过她今日之举,还是免不了让浮婼有些触动。
蔡氏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已然恢复了府中女主子的礼数。
“有劳你们跑这一趟了。我家妍儿命比纸薄,遭了这无妄之灾。只盼着她能往生极乐,来世再不必受这等苦楚。”
两家不比旁的人家,侯府到底是从浮家认养回来一个嫡长女,是以蔡氏对待浮家一大家子事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热络。让丫鬟将她们带去偏厅,又亲自作陪聊着。
浮婼刚要一道儿过去,便被一身素色的浮鸾给拦了下来。
不比浮婼,浮鸾与浮妍是真正正正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姊妹,两人感情甚笃。浮妍身死,她的悲恸自是比旁人更甚。
“大姊,父亲说你会和刑司局的人一起上门是为了查出妍儿之死的真相。”
浮婼轻轻颔首:“三妹之死有疑点,需要排查她选后那两日的行踪,看看是否有可疑人可疑事儿。你若知晓什么,一定要与我说。妍儿死了,可她却不能白死,需得查清真相让她瞑目。”
“大姊,我觉得妍儿之死太蹊跷了。”在一片诵经声中,浮鸾将她带到一旁压低了嗓音道,“有件事一直瞒着大姊,妍儿她其实有孕了。”
浮婼倒是未料到她竟会主动与她提及此事。
但为了配合她,浮婼还是展现出了震惊的神色:“怎会如此?可无论是宫里头还是刑司局那头的查验,都未验出她身怀有孕啊!”
浮鸾继续道:“这才是我觉得蹊跷的地儿。一个怀着身孕的人死了,可只验出了她是中毒身亡,却无人验出她怀着身孕。大姊,我怀疑这御医和验尸的仵作皆有疏漏,恐是被人买通做了手脚。”
浮婼却是有着另一番定论:“三妹毕竟是未出阁的闺女,许是君上从中斡/旋,有意替她遮掩。”
听到这个可能性,浮鸾也点了点头。
她想到了浮妍与周钦衍的那些个往事,心虚难平:“说来妍儿与君上也算是两小无猜的情谊。打小妍儿便爱慕君上,过家家酒时也总是演君上的娘子。君上与兄长交情好,会时不时过府与兄长一叙,妍儿最爱的便是跟在他俩身边,远远地看一眼君上也是极好的。也正是因此,她瞧君上与女子相处时便闹出了许多事儿,有时耳闻君上被老君后塞了女子进而宠幸了一番之后,便抓心挠肝地让母亲借着命妇向老君后请安的由头带她入宫打算去会会那些女子。不过她还未与人家交锋君上便将那些女子打发给了老君上。妍儿心里头一松,便又开始对君上产生了期待,只觉得君上与其她女子相处不过是应付老君后罢了,对她定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于是她行事便愈发出格,使劲手段对君上投怀送抱,又对那些个爱慕君上的女子百般刁难。长此以往,她对君上便有了执念,行事便愈发乖张,得了些不好的名声。”
“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