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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乾洺宫迎来了不速之客。
浮婼仗着有御赐令牌在手,宫中行走,极为顺当,直至被卫如峥拦在了殿前。
“卫统领,以前你见到这令牌犹如见到君上,下跪放行。怎么今儿个这令牌不好使了?”浮婼假作不知,无辜问道。
卫如峥则是一副奉命办差的架势:“君上有命,若浮娘子是大大方方来见,便放您进去。若您是仗着有令牌在手强行来见,便将您拦在外头。”
这还真是够实诚的啊。
浮婼一叹,将那令牌收了起来,转而巧笑倩兮,落落大方:“这下我总可以进去了吧?”
卫如峥不为所动:“浮娘子请回。”
月色下,浮婼一袭流彩百蝶云烟裙,外罩云纱对襟外裳。这还是小喜子去给她置办的,搭配的首饰相比于她之前入宫小住的那些个时日,不得不说更名贵了许多。也不知是周钦衍的吩咐,还是小喜子升了品阶之后在掌事姑姑那边也有了说话的分量。
她眸眼染上一丝委屈,语气恳切:“卫统领可还记得曾在狱中看过阿婼沐浴?当时形势所迫,卫统领自诩正人君子管住了自个儿的眼。可终归是男女授受不亲,卫统领算是欠了我一回。这便将我放进去,算是扯平了吧?”
“如果我记得没错,定国公府浮娘子落水,我救了浮娘子一命。此事已然抵消。是浮娘子你亲口说了扯平的。”
“诶?”浮婼觉得自个儿的脑子不够用了。发生了太多事,她竟忘了还有这茬。这位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甚至都来不及多加思索,顺势道:“牢内时你险些瞧了我身子,定国公府时你又为救我而险些窥见了湿透衣衫的我。如此说来,我已经与卫统领不清不楚了呢。卫统领是否该娶了我?再不济,纳了我?说来我也算是卫统领的女人了呢,如今我又参与选后未果,卫统领这算不算是和君上抢女人?要不咱们去君上跟前掰扯掰扯,让君上赐个婚?”
一通歪理下来,浮婼自觉还有那么几分理儿。
这位铁面无私的卫统领,竟是难得的,真正动了怒:“胡说什么呢!谁人不知我是克妻命!浮娘子自重!”
浮婼未料到他竟会如此激动。
周钦衍曾说过他在旁人眼中是克死过两任未婚妻的人,她一直都觉得克妻之说不过是穿凿附会人云亦云,当不得真。没想到她作为看客未曾当真,他作为局中人竟是当了真。也难怪,自从定下的亲事接连出了变故之后这些年他便再未曾考虑自个儿的婚事,一心扑在护卫君王护卫京师上。
此事毕竟是自己引出来的,浮婼硬着头皮宽慰道:“鬼神之说尚不足信,更何况是克妻。卫统领,你别妄自菲薄,当从中走出来才是。你前途似锦,风华正茂,正是大好儿郎,该……”
“浮氏,你给本君滚进来!”
平地一声惊雷,竟是殿内有意避她的周钦衍冷着声音唤她进去。
浮婼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来见他,如今目的达到,她歉意地朝卫如峥笑笑。
紧闭的殿门大开,她迈步入了殿。
内侍继而又将殿门阖上。
*
殿内晦暗,年轻的君王衣衫松垮,正由两名宫婢打扇伺候着,他的面前,还搁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充斥了一室的药味。
她为了避人耳目特意借着夜色来此,此刻才意识到不妥。这般有股子纨绔美感的君王,她可不敢玷污了自个儿的眼。
她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得君王一声呵斥:“想要拐走本君的禁军统领?你这野心不小啊!”
浮婼暗骂这男人明明不会武,可这双耳倒是好使得很,竟还将殿外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君上您这话说的,若非您故意不让阿婼见您,阿婼也不会去调戏刚正不阿的卫统领。”她笑着上前,眼尖地瞧见案几上搁着的一把水墨折扇,当即取过,素手轻巧地一挥,折扇应声而开。
她殷勤地走到君王身侧给他打起了扇。
周钦衍受用着她的殷勤:“还是本君的过错了?那为了弥补这错,本君要不干脆给你俩赐个婚,也算是给你个体面?”
“这……不合适吧?”浮婼震惊。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是都已经和他不清不楚了吗?”
什么叫挖坑给自己,浮婼算是体会了一把。
美人黛眉轻蹙,懊恼地抿紧了薄唇,别是一番风韵。
周钦衍瞧在眼中,眸色不由暗了暗,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君上真打算将阿婼赐婚给卫统领?”浮婼执着扇柄的手有些不太自然,还是强自镇定道,“其实卫统领而立之年前途无量性情耿直,府中也没有姬妾,嫁过去便可成为他府上主母一人独大,也不用操心那些个莺莺燕燕的琐事。更别提他克妻的事儿,想来旁人也是不愿入他的后宅当什么妾室的。此后我与他和和美美夫妻和睦,该是一段白头偕老的佳话。君上作为媒人,该受阿婼和卫统领一拜才是。君上不如将卫统领唤进来,亲口告知他此事,省得他对阿婼不理不睬打算赖账。”
听到浮婼这般平静且期盼地接受了他口中的赐婚,这下子倒是轮到周钦衍有些吃瘪了。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让她涨涨教训,没想到她竟还畅想了一番和卫如峥的美好婚后生活。白头偕老的佳话?她和卫如峥?
他下意识便抵触。
望着浮婼那张近在眼前的容颜,周钦衍隐隐觉得,他对她,确实是多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心思。可若说这心思究竟有多深,他一时竟也不知。
只不过,他确信自个儿是绝不会允许她嫁给旁人。
若说肌肤之亲,他才是她理应嫁的人才对。她还真是健忘得很。
周钦衍烦躁地挥开浮婼献殷勤打扇的手,又打发张烟杆领着宫人退下。
待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才郑重警告道:“别忘了你目前还是本君名义上的女人,别想着爬墙。”
浮婼莫名:“我怎么就成了君上的女人了?”
“你参与选后是事实。浮妍身死,三表妹具有下毒嫌疑,唯有一个你被摘了出来。三人中,你不是最具有资格成为君后的人吗?”
“可我一开始就主动退出了选后!”浮婼强调道。
“浮妍一死,你的退出就变得毫无意义。难道本君的选后要成为一个笑话,二十八名贵女,最终竟无一人能问鼎君后之位?”
“可你不是说让孙三小姐……”
“哦,看本君心情吧。本君若是心情好,自然是选择三表妹。本君若是被你搅合得心情糟了些,那就只能委屈你了。”
浮婼:“……”让谁来当这个君后竟如此随意的吗?
不,不对。
她抬眸望着他:“是因为孙三小姐说想要您的真心,所以君上犹豫了,退却了吧?”毕竟身为君王,哪怕再不沉迷女色,也不可能只取一瓢饮。
周钦衍也正了正神色:“本君与三表妹之事,你别妄自揣度。”
“说起来,这第二轮比试,四个容貌气度一模一样的君王,君上就那般肯定阿婼能猜出哪个才是真的,竟连半点儿提示都不曾给?孙三小姐好歹能得了君上的提点,与您配合默契呢。君上您可太过厚此薄彼了。这会子君上又说阿婼许会问鼎君后之位,君上不觉得亏心吗?”
浮婼唱作俱佳,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不是能瞧出本君的寿数吗?自然也能从寿数中辨出四人中谁才是真正的本君。”周钦衍随意道。他自然是不会告诉她,他本是有意提前与她商量一番,结果却听到了她和她那后娘曾氏的一番话,令他当场便怒得甩袖走人了。
浮婼听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待再问,冷不防便见到周钦衍浑身不适,额上也沁出了热汗,缠着手去那案几上的药碗。
她忙去帮忙。
然而药灌下去了,周钦衍却也倒了下去。
“君上!”她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