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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群臣静默,众女俯首。
秦烟雨受到那道嗓音的蛊惑,一步步朝着周钦衍走去。
蓦地,上首的老君后出声打断:“选后考察的是新任君后的容貌、才情、学识、智谋,用些无伤大雅的手段也未尝不可。既是如此,君上便别再为难秦家的女娘了。我们可都等着君上亲自宣布过了第二轮比试的贵女呢。”
秦烟雨朝周钦衍走去的步伐顿住。
立时便有大臣附和老君后的提议。
老君上刚刚瞧张烟杆奉给他的那份记录了众贵女答案的纸张时,只是粗略一扫,重点看了浮妍的抉择。如今他一张脸铁青着,只恨不得这结果永远都不揭晓。是以,老君后急着想要出结果,他却偏要与之唱反调:“阿衍选后,若能选中一位能入他眼的可心女子,自是极好的。本君见阿衍对秦大小姐有几分不同,想要借此与她多说几句,又有何妨?”
这夫妻俩公然在大殿之上当着文臣武将的面儿互不相让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早年老君上当权时,老君后便总会与之唱反调,后来老君上退位,两人在宫中各种宴席上总是不对盘,话里话外皆是对峙的火药味儿。如今君上选后,两人又开始意见相左。
众臣有意当那墙头草谁也不得罪,是以竟也依样画葫芦地附和了一番。
周钦衍倒也没有阻止。
“那便依众卿所言,由本君亲自揭晓过了此轮比试的贵女人选。”周钦衍折身,步履坚定,一步步迈上那至尊之位。
瞧着他那颀长坚毅的背影,浮妍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她压根就辨认不出哪个是真正的君王,只能赌一把,信了浮婼的提醒。原本见上首的周钦衍接了张烟杆递过去的纸张时,她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可又见对方竟是呈着那结果走向了大殿左侧的周钦衍,并躬身跪下献呈,她那颗心竟激动不已。她选对了!她竟选对了!对于浮婼,她也难得又多了几分欢喜。
此刻,她恨不得周钦衍当即就宣布过关的人选,可一见沉稳的孙袅袅,又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这位诚宁伯府的三小姐,这是仗着君上对她有意,有恃无恐。仗着老君后站在她那头,如虎添翼。
那头的浮妍既欣喜又恼恨的同时,这头的浮婼却是若有所思。
她刚刚明显便察觉到了周钦衍对秦烟雨的神色有异。
第一轮比试中,他对于秦烟雨和刘芷薇能扶持互助同舟共济一同通关表示出了极大的肯定。可刚刚……她分明感受到了周钦衍情绪的起伏不定。
她竟有种错觉,所谓的选后在周钦衍眼中压根就无足轻重,至于让她助孙袅袅夺魁,仿佛也不过是他随口一说。对于新任君后究竟会花落谁家,他漠不关心,他之所图,似乎根本便不在此。
浮婼望着那道已然站定在最高处的身影,只觉得看不透他。
*
“恭喜淮炀侯府的浮大小姐、浮三小姐和诚宁伯府的孙三小姐,本君的君后会从你三人中择出。”
年轻的君王站在最高处,一身冕服威严肃穆,薄唇微动,俊朗的面容含着抹轻佻随性的笑,眉眼间有股子睥睨悠远如山之意。
此言一出,老君后的面色当即便是一喜,老君上却是捏碎了手中的茶盏,怒喝着让御医上前替他包扎。
他的伤不过是个小插曲,很快便又被第二轮比试的结果占据了上风。
朝臣恭贺,淮炀侯和诚宁伯与有荣焉。尤其是淮炀侯,一门二女皆过了第二局。此三人中必有一人为后,第三轮比试中,淮炀侯府命中的几率,怎么着都比诚宁伯府高。
可诚宁伯府虽没落了,但背靠老君后。众人又觉得老君后决计不会让淮炀侯府抢了先机。
且诚宁伯府的孙三小姐和淮炀侯府刚认回不久的浮大小姐皆与君上传出过旧情,尤其是君上为浮大小姐冲冠一怒之事,更是广为流传。
这二人势均力敌,成为君后之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那些有心想要站队的人一时之间竟难以抉择。
反倒是浮三小姐浮妍,无人看好。毕竟她倒追君上多年闹出过的不少轶事,尽数成为坊间笑谈。
“来人!”周钦衍一声吩咐,打断了大殿内的纷乱声响,“浮家两位小姐和孙家小姐留下,其余十位贵女,悉数请出去,周全地护送回各自的府邸。”
周钦衍这一吩咐,无疑便引起了朝臣的不满。
“君上,虽是选后,但后宫其余位份也不可或缺。还请君上三思,多留下些人,充盈后宫。”汪首辅率先陈情。
他府上的二小姐汪紫衾因着“坠马伤了腿”主动退出了选后,明面上而言,此次选后对汪家并无利害关系。是以汪首辅的劝说,在旁人眼中是极为公允的。尤其是那些个落选贵女的府邸,恐怕都要谢他一句敢于谏言。
有汪首辅带头,其余官员也纷纷恳请周钦衍再斟酌一番。
老君后也发了话:“你及冠之年选后本就是晚了些,后宫又一直未曾进人。确实是该多选些人。”这是有意多留下些人了。
周钦衍坐在上首,单手支着下颌,状似被说服般点了点那高贵的头颅。
“委实是这么个理儿。”他的视线逡巡在大殿内的贵女身上,“适才本君还打算和君安侯府的秦大小姐闲聊几句来着,被母后打断了。”
被点名的秦烟雨一时之间只觉得周钦衍有意想要再给她一个机会,面上泛起一丝娇羞的红晕,惴惴不安的心绪也多了一丝期盼。
下一瞬,她听得周钦衍说道:“本君的后宫不进那些个只知养尊处优却无甚才能的蠢笨女子。秦娘子,第二轮比试时借着摔倒让本君扶的名义往本君身上做了手脚的人是你吧?”
早些便说过选后比试使些手段是寻常事。如今又说后宫不进无甚才能的蠢笨女子。
秦烟雨一时之间心潮澎湃,不假思索地承认道:“是臣女。臣女自知与君上接触不深,恐难辨认出真正的君上,便用粉末在君上衣裳上做了手脚。岂料君上换了衣,一时令臣女束手无策。当时臣女眼见倚靠在大殿门扉上的人说话做事皆与君上相似,且他手腕处还有若隐若现的印记,便只当他便是君上。岂料臣女棋差一着,万万未料到君上竟早已勘破了臣女的筹谋。”
她说得毫无避讳,三言两语间便将自己有勇有谋的一面呈现在君王和朝臣前。
周钦衍原本是唇角勾着几分笑,眼角眉梢的笑意也令人如沐春风,勾得人春心大动。可在她话毕,他却蓦地收敛了那笑,冷声道:“来人!将君安侯府秦烟雨拿下!”
这一变故,可谓令人措手不及。
秦烟雨浑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忌讳,竟遭遇了君上的翻脸。
君安侯只吓得诚惶诚恐,一张老脸惊变,再次跪下求情:“君上,小女只是为了选后略施手段,情有可原,还请开恩!”
“借着选后谋害一国之君,还有脸说情有可原?其罪当诛!祸及满门!”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君安侯和秦烟雨跪在地上,连呼冤枉。
浮婼却有种果然如此的轻叹。
她总觉得周钦衍不可能无缘无故做些无用功,他果真还是朝着秦烟雨发难了。只是不知,这位养在深闺的秦大小姐是如何得罪了周钦衍,竟能令他不惜借着选后比试纡尊降贵对付她。
“蔡昱漓!”
倏地,上首的君王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
小侯爷蔡昱漓行来,抱臂行礼,神色凝重。
他并未行跪拜之礼,可见其与君上的关系亲厚。而他身后的内侍手中,则举着一个托盘。
“这是君上之前换下的衣袍。已经验明,这上头的粉末是半日陨,只需着此袍半日,便会殒命。”蔡昱漓是医圣张老先生的弟子,也曾配合着宫中御医为君上诊治。医毒不分家,他的话,无疑具有极大的分量。
“不!不可能!这粉末明明只会发出些奇特的微小光芒,让我辨别君上而已。”秦烟雨慌乱无措,失了那贵女的从容大度,情急之下朝着上首的老君后道,“娘娘,这是您给臣女的,您得为臣女做主啊!”
她口无遮拦,却是一下子戳破了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这话,无疑是说老君后早前便知晓了内阁拟定的考题并做出了应对。
老君后当即沉着脸训斥:“笑话!本宫为何要给你这玩意儿?谁人不知本宫属意娘家的三丫头,不去助袅袅却去助你,你在说什么傻话!胡乱攀咬,罪加一等!”
“您是想让我助……”孙三小姐。
只不过,秦烟雨的话却是未能如愿说完。
“给本君下毒,还胡乱攀咬诬陷老君后,将人带下去,殿前杖毙。”周钦衍沉声吩咐,下一瞬,侍卫便拖着人下去了。
这一变故,饶是浮婼,都有些震惊。
她以为他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想要借此敲打下秦烟雨或者是君安侯府。可他竟直接将参与选后的秦烟雨杖毙,这是何等雷霆的手段!即便是他瞧不上秦烟雨,也不该对一介女流如此才是啊。
还未待殿上的众人回过神来,周钦衍已经继续冷声道:“君安侯纵女弑君,褫夺爵位,压入天牢,君安侯府即刻查抄,府中老太君和君安侯夫人连坐,祸不及府中其余人等,可自行离府!”
有御史想要陈情,有大臣与君安侯私交甚笃亦想要求情,却都是噤声不敢多言。
哪怕是罪大恶极之人,也会交由刑司局或三法司先行审理,这般雷厉风行当即便审判问罪,可见君上对君安侯府应是早已起了厌恶之心,借着秦烟雨犯错将其发落。
君安侯两股颤颤,老脸慌乱,只顾着一个劲喊冤。可到底还是被人给拖了下去。
“接下去,进行第三轮比试。”周钦衍沉声道。
这选后比试的考题皆是由内阁拟定,三轮比试,一日一局,按理说明日才是第三轮比试。可如今君上竟将第三轮比试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