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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转念间,浮婼便有些不解了。
老君上被戴了绿帽,不喜见些青绿草绿之色倒是情有可原。可他又没被戴过绿帽,怎就见不惯她身上穿戴些草绿了?
这些话,浮婼自然是不会主动说出口质疑一番的。
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只不过她不给自己找麻烦是一回事,周钦衍给不给她找麻烦却是另一回事了。
他竟直接命宫人将她带去了一处宫殿换了一套新衣,连身上的首饰也一并换了新。那珠光宝气光彩熠熠的装扮,别提有多招摇了。
女为悦己而容。
浮婼自也是格外喜好这些身外物的。
若不然也不会在挣足了银两之后便给自己裁了不少新衣,又去置办了不少首饰。
只不过这些与宫中一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瞧着镜中人,又瞧着自己那掐足了尺寸的腰身和浑圆,对于这量身定制一般的衣裳,竟是多了几分深究。
换装完,她便被小喜子带去觐见了君王。
“君上对我的尺寸似乎挺了解的。”她状似不经意道。
周钦衍君子坦荡荡一般将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被勾勒得极为丰盈的胸前,格外无辜道:“别瞎猜,本君可没那么闲去揣测你的尺寸。是人家尚服局的女官心思剔透,远远地瞧见过你,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说的还真是挺端方正直的。
“那阿婼便谢过君上赏赐了。”左右得了套衣裳和首饰,她也不算亏。
“浮娘子这次为了老君上一事劳心劳力,这点儿赏赐自是应该。”
浮婼脸上的神色滞了滞。
这算不算是打一巴掌给颗蜜枣?
先前拿浮书焌一事要挟她解决老君上的这桩糊涂案,而且还害她干吃馍馍险些去了一条命。这会儿老君上的事儿解决了,他故意拿出这些东西作为赏赐。
嗯,恩威并施,运用得挺纯熟。
周钦衍扫了她一眼,赐了座:“你尝尝这鲜牛乳,特意用冰凉了片刻,此刻饮用恰是时宜。”
日头炎热,折腾了这么一遭,浮婼正是燥热得慌。
闻言也不客气,她端起那彩釉瓷碗,将鲜牛乳一饮而尽。
“君上,阿婼能再喝一碗吗?”她意犹未尽。
周钦衍却是蹙了眉:“别贪凉,小心饮多了腹痛。你且吃些果子用些点心。”
周扒皮。
浮婼腹诽归腹诽,面上功夫还是做足了:“喏,谢过君上。”
见她又用起了那软糯香甜的栗子糕,周钦衍与她闲话家常一般问道:“你是如何让那葛氏主动去邻里说漏他家收了老君上宅子钱财等物的?这可是故意揭她自家的短,即便你拿捏了她儿子,以能治好他的腿脚来谈判,她应也不至于轻易同意吧。”
浮婼抬眸,丝毫不讶异他会过问。
解决老君上这笔糊涂账,需循序渐进,各个击破。先攻破郭刚,再攻破已成香魂的当垆女便容易得多了。
而攻破郭刚的关键之处,便在于葛氏的说漏嘴。
若没有这一处的“漏”,接下去的一切也便无法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
而如果此事是由旁人漏嘴散播出去,那便失去了真实性,百姓也只当是君王下旨故意散播的,继而拒绝相信这事儿的真实性。
唯有从葛氏的口中说出,才具有说服力。
可如何让葛氏同意主动说漏嘴,便是浮婼需要做的。
“葛氏能豁出去为自己的儿子讨一个说法,那必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从中也可见她是极为在意自己相依为命的独子。阿婼对她说,若她能主动说漏嘴,那么御医不仅能治好她儿子的双腿,若是运气好,兴许连那命根子也能被治好。而且君上也不会命他家交出老君上送出的那宅子和金银玉器。若是她不照做,君上会派人去将当垆女被夫家休弃的实情道出,且会添油加醋,届时她和她儿子在这份添油加醋的舆论中可讨不了好名声。且君上还会收回老君上送出去的宅子和金银玉器,就连他们那租的酒铺子也保不住,更别想租赁到屋子居住。整个京师乃至整个天下,他们母子都将寸步难行。她主动说漏嘴,他们便能保有现今拥有的一切,且能救回她那儿子。若由君上的人去做,她不仅什么都得不到,她那儿子也只能一辈子瘫在榻上。这般一对比,她也就有了取舍。”
浮婼谈及此事时,轻描淡写,仿佛一切都极为轻松,水到渠成。
可唯有她自己知晓,在与那葛氏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时,她险些又被她打了出去。
与读书人摆事实讲道理简单,与那些个只认死理动不动就豁出一切的妇人讲道理,却是极为不易的。
她一介女流,且是未出阁的女流,去与人家谈论这些,人家甚至还轻蔑待之,压根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儿。
好在她早有准备,用周钦衍给的金牌提前调动了刑司局的人。
在她放下那些狠话险些被葛氏打出门去时,他们恰到好处地出现,让葛氏见识到了她说的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代表着君上。
周钦衍听她讲完,面色放柔,眸中划过一丝嘉许。只不过临开口却是冷哼了一声:“敢情本君被你拿来当这个恶人了。”
“君上此言差矣,虽说阿婼是借用了君上的名义。可与那葛氏谈判的人是阿婼,在她眼中阿婼才是那个狗仗人势的恶人。至于远在庙堂的君上,她一介妇人哪儿管得着是不是恶人。她只管她自个儿能见到能说上话的人。您瞧瞧阿婼这额头,还被她给狠狠挠了一爪子呢,若非王司史的人来得及时,阿婼险些破相。”
这种时候,该卖惨时就该卖惨。
浮婼撩起自己额前的刘海,将之前被她刻意遮掩的伤痕露于人前。
周钦衍这才发现她今日的异样。
怪不得往日里见她,她大多时候都喜好露出那光洁的额头,今儿个却是梳弄了个刘海。他觉得这发型显得格外活泼了几分,倒是完全没察觉其它。
如今见她主动露出那被指甲挠出的伤痕,他下意识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这葛氏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是代表本君过去的,她竟还冲着你动了手!你当时就该让刑司局那帮人将其拘起来,让她明白你不是她想动就能动的人!”迈了几个大步走到她跟前,周钦衍竟是仔仔细细瞧着她那道残留的伤,指腹抚上那额上的肌肤,怒火愈甚,“老烟杆,你去趟鎏佛宫,就说本君那日送过去的那盒凝肌香露尚有不妥之处,怕老君后用了会皮肤过敏,需取回来让孔御医继续研制。”
张烟杆本还惊诧地瞧着君上竟不顾君王威仪疾步走向浮婼去瞧她额上的伤,听得这一声吩咐,当即便是傻了眼。
这送出去的东西,竟还要去要回来?且还是找出这么一个诓人的法子去要回来。
“君上,这……有些不妥吧?”
“母后那边的宝贝无数,不差这么一件。”周钦衍打发他,“让你去就去,废话这么多是想要领顿板子吗?”
“是!老奴这就去!”生怕下一瞬就遭了罚,张烟杆麻溜儿地领了差事退了下去。
浮婼怔怔地瞧着这一幕,感受到周钦衍那指腹还抚触在她肌肤上的温度,颇觉别扭地将身子往后退了一分,企图躲避开他的触碰。
周钦衍却道:“这凝肌香露对寻常肌肤有美白养颜之效,对有伤疤的肌肤却是能迅速祛疤令其宛如初生的。目前只得那么一罐,其余的孔仲景还在提炼中。本君怕你这脸留了疤会有些碍眼,先紧着你用。”
让她和老君后抢夺一罐凝肌香露,浮婼深觉自己当真是荣幸至极。
只不过,她总觉得周钦衍这般举动怪怪的。
尤其是这会子两人站得格外近,他的呼吸甚至还险些喷洒在她耳畔。气氛,竟不知不觉有些暧昧。
她努力想要避免尴尬:“君上不必对阿婼如此上心。阿婼去医馆看过了,大夫说这伤不难治,给我开了一瓶祛疤药膏,只需抹上个一月就可恢复了。”
“你用了这凝肌香露,本君保你三日便好。且抹上一月,你那肌肤更能嫩滑细腻,明艳动人几分。这好玩意儿摆你跟前,傻子才去选那寻寻常常的祛疤药膏。”
寥寥几句,浮婼轻易就被他说动了。
她最是爱惜自个儿的这身美人皮子,若是能更美艳几分,她自是乐见其成的。
“那阿婼就先行谢过君上了。不过君上今日对阿婼这般关怀备至,令阿婼受宠若惊。旁人不知道的,估计又要继上回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再传出点儿旁的什么。”
“那葛氏胆敢动你,那就是辱了本君的颜面!本君赏赐你点东西算什么?若这点东西都不舍得,那他人岂还会为本君办事?”周钦衍锐利的眸扫过殿内的宫婢和奴才,“若这事儿传了出去,左右是这殿内的人,届时本君治他一个死罪也不迟。”
此话一出,殿内伺候的人纷纷下跪,口称奴才不敢。
“行了,都下去吧。”
他挥手,将人打发下去。
待只剩下他与浮婼二人,他与她对坐,神色严肃:“小喜子将本君那话传给你了吧?本君需要你参与选后。”
浮婼皱眉:“想来小喜子公公也将阿婼的回复禀报给君上了。阿婼不同意。”
“此事,由不得你了。”
周钦衍望进她的眼,不让她逃避:“那日临川诗社发生命案,最终以贵女们齐齐落水收场。淮炀侯府的浮妍成了压垮那桥的罪魁祸首,被贵女们纷纷指摘。且经了落水之后,她身子羸弱,在府上修养了好一阵子。淮炀侯屡次进宫面圣,以此事恳求本君将浮妍也纳入选后名单。说她追本君多年,在民间早已传开,且又得罪了众家贵女。若是本君不令她参与选后不给她一个名分,那也便是绝了她的婚嫁之路,她只得绞了发当姑子去了。说来也是奇怪,这淮炀侯向来便知分寸,知晓本君这是给他脸面才会让浮鸾入了选后名单,如今他竟腆着老脸要给浮妍求一个恩典,他这些年来征战沙场居功至伟,本君不可寒了他的心。所以,本君会在选后名单上特增两个名额,一个浮妍,一个你。”
老君后为何非得赶在君上之前见她,浮婼总算是明白了。
人家这是知晓了周钦衍想要将她纳入选后名单的心思,想要在旨意未颁布前先绝了她的心思,让她去劝服周钦衍。
可是,被夹在中间的浮婼却是极为无辜。
她执意拒绝:“君上,浮二小姐参与选后是一回事,这并不是阿婼也必须参与选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