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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尘埃落定,真相如浮云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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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有孕一事,竟似长了脚,在整个京师疯传开来。

    只不过众人震惊的并非她有孕一事,而是她竟已有孕三月有余。

    也便是说,她在还未与驸马和离时便已有身孕,在驸马还未因强占弟妾一案而昏迷不醒并被押入刑司局大狱时便已有身孕,在与驸马尚算是琴瑟和鸣时便已有身孕。

    只不过因着她与棱齐修成婚两年多一直未有所出,她便也觉得自己不易受孕,未曾留意自己的身子出现了变故。

    而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未察觉到她的异样。

    经历了棱大公子与柳姨娘一事,长公主可谓心力交瘁,期间延请过定国公府府医,可府医只是开了药,未有一人诊出过她有孕。若非当时长公主服下的药物不多,岂非对胎儿有害,极有可能早早便滑胎?

    在长公主被公主府的府医和宫里的御医联合诊断出有孕之后,竟是细思极恐。孙嬷嬷第一时间便将此事禀了定国公府棱老夫人和国公夫人。二人得知此事,欣喜即将添丁的同时亦是震怒,彻查定国公府府医。

    这一查,便查出了其中一名府医的蹊跷。

    能入定国公府当府医,自有那一身的本事。可这人被人设局欠了赌债要被剁了那双手,被人救下。然而那人救他的前提是逼他签了死契,从今后只得听命于他。

    “事后,那人给了我一笔钱,起先也只是让我给府上的主子们诊脉时告知他一二,并不曾真正差遣我做些什么。直到有一日我隐约探到长公主的喜脉,但脉象未明,不敢擅自专断,告知他时,他却说若是喜脉,便让我使法子瞒下长公主有孕一事。后来……后来这脉象明显了些,我也便遵照他的意思瞒了下来。以防长公主有个头疼脑热的去请另一名府医,又从中打点了一二。”

    那刘府医说到此处,涕泗横流:“小人吃住皆在府上,承蒙老夫人和国公爷厚爱,万万不敢做出伤害府上主子们的事儿。那人让我借故在给长公主请平安脉时在养生的药方里添上对胎儿不利的药物流了孩子,小人明着答应,暗里却是什么都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不忠不义残害幼儿之事,小人只觉得亏心啊!”

    上首的棱老夫人听得满面震惊,拍案而起:“混账!若阿姝的子嗣真的有碍,你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别说天家不放过你,定国公府也会让你生不如死你的整个宗族也别想好过!”

    国公夫人戚氏忙替老夫人顺气,接着问道:“还有呢?那人都吩咐你做出此等害人之事,接下去就没个其它的了?”

    “因着长公主有孕一事自始至终不曾被人察觉,小人便谎称长公主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流掉了孩子,那人也便信了我。我想着若再过些时日瞒不下去了,我便主动去长公主跟前告罪,领了那该受的罚便是,省得被一张死契拿捏住了把柄日日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生恐又被安排着做些昧良心的事儿。”刘府医诚惶诚恐,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将另一件隐秘的事儿交代了,“有一日,那人突然又找到了我,让我将一个钱袋子放到一个地儿,说自会有人来取,让我再将那人给的东西转交给他。我琢磨不透这其中的缘故,后来才发现,那钱袋子是他与后宅一个被买通的丫鬟交流的方式。他将银钱和嘱托的事儿搁在钱袋子里,每次那丫鬟取走了银钱之后,便会放张纸条,里头传递的皆是一些后宅主子们的事儿。”

    棱老夫人差点没缓过气来。

    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后宅,竟被人这般轻易就撬开了一角。

    还是戚氏率先想到了什么,发问:“那个丫鬟,是夏栀?”

    当初便是查出这夏栀在苓丫头让她传话时,收了人好处故意传错了时辰给柳氏。且还查证她在那夜上了思凡阁二楼点上了催情熏香。

    “对,小人当了个中间人帮着传递了几次之后,府上便出了思凡阁那事儿。因着小人曾偷觑到那人在纸条上令那丫鬟在传话给柳姨娘时故意说错了时辰,里头还有催情熏香。当时小人便隐隐觉得会出事。后来发生了世子爷和柳姨娘在思凡阁的事儿,便知晓定然与那人脱不了干系。在夏栀被查到之后,小人便每日提心吊胆,生恐波及自个儿。”

    刘府医说得情真意切,懊悔不已。

    棱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戚氏却是听得心惊连连。一旁的胡夫人忍不住问道:“指使你的那人,究竟是谁?”

    若非定国公府那些个风波,世子爷不会被废,柳氏兴许不会死,而她儿子兴许也便不会日日买醉,也便不会养起了外室,被世人所不齿。也便不会发生国公爷亲自去教训儿子外室的事儿,成为京师茶余饭后谈资。

    一桩桩一件件,整个定国公府颜面扫地不说,国公爷也再不复往日的光鲜,在朝堂上甚至都被人一再排挤。往日门庭若市,如今真正交心的又有几家?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有了着落。

    戚氏也冷声追问:“那人究竟是谁?是谁那般痛恨我们定国公府,闹出如此风波!”

    刘府医抹了把额上的汗,再不敢隐瞒分毫:“小人曾悄悄去打听过,那人是诚宁伯府伯爷夫人陪嫁庄子上的管事,被赐了主家姓氏,人称吴管事。不过伯爷夫人暴毙而亡后,小人听说这吴管事跳了河殉主了。”说完这些,他彻底伏在地上,只求能从轻发落。

    伯爷夫人想要害长公主的胎儿?还一手设计了修哥儿和柳氏?

    这是棱老夫人几人听完后得出的结论。可诚宁伯府和定国公府虽因着儿女的亲事有些龃龉,但棱老夫人和华老太君毕竟是那么多年的交情了,两家不可能真的再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可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再者,为了修复两家关系,那阵子齐修没少往诚宁伯府走动,赴宴不在少数。若非如此,他也便不会在诚宁伯府赴宴离席后着了道儿,在归府的马车内和柳氏做出那般丑事。

    至今那可疑的车夫一直未查出,而将柳氏迷晕带到马车上的人也没有头绪。

    难不成,真的跟伯爷夫人有关?是诚宁伯府想要对付他们定国公府?

    就因着当初的小儿女官司,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

    定国公府自是不知晓伯爷夫人吴氏和柳长津那桩事,也就无从知晓吴氏庄子上的管事为何会犯下此事。

    周钦衍从暗卫处得知此事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柳茹芸。

    既然柳茹芸能令吴氏买凶杀人,那么便极有可能令吴氏做些其它的。

    这个时候,他便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气糊涂了,直接一个“暴毙”赐死了吴氏,却听了老君上和老君后的意见不再深究。早知此事还涉及了长公主,他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所有的真相给挖掘个透彻。

    如今,吴氏背负着那些个秘密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他却还得费尽心力继续查下去。

    “老烟杆,你安排下去,未时出宫。”

    张烟杆一听,当即便唬了一跳:“君上,万万不可!老君后娘娘吩咐了,您的冠礼在即,闲杂人等出入较多,宫中提高戒备,您不可涉险出宫。就连老君上想要偷摸着将早就相中的颇有姿色的当垆女弄进宫来,也被挡了回去。”

    将他与没了实权且贪色成痴的老君上相提并论,看来他这总管当得也是太闲了。

    年轻的君王睥睨着他,慵懒而笑:“老烟杆,你觉得在这宫中,本君与母后的话,谁的更管用?”

    知晓自个儿是触了逆鳞,张烟杆慌地下跪。可他却依旧苦口婆心般劝说:“君上,老奴知晓您是为了什么而出宫。您吩咐一声,自有旁人将那吴管事的事儿传给浮娘子。且这日头酷晒,您又何苦亲自走这一趟?”

    “本君何时说过出宫是为了去见浮氏?这些年琢磨本君的心思,你倒是琢磨出了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了!”君王斥责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甚至语气中都听不出丝毫的怒意,反倒是淡淡的嘲意。

    可越是如此,张烟杆听在耳中便越是觉得心惊。

    他跟在君王身边多年,擅自揣摩圣意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因着这点子本事,他得以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且还能受人孝敬,在朝官中也颇有脸面。

    如今一招不慎,他仗着自己的资历说出些僭越的话,竟是惹了君上不快。

    天子之怒,他万万不敢承受。

    张烟杆将头压得极低,言词恳切:“老奴不敢!前脚君上您得了有关于那定国公府的消息,老奴便猜想您为了查出真相必定是要将这些消息与浮娘子互通有无的。且您又让奴才安排出宫,老奴便斗胆猜想您是为了亲自将此事告知浮娘子。是老奴不该!妄自揣测!但老奴绝不敢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请君上饶老奴这一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的脑袋埋得过酸,忍不住想要动上一动。

    最终听得头顶的人落下一句。

    “你让人跑一趟诚宁伯府,就说本君要见她。她是希望本君亲自登门,还是希望另寻个地儿。”至于定国公府查出的这桩事儿,他还没必要亲自知会浮婼。她若连这点儿都查不到,也就无需领这一桩差事了。

    闻言,张烟杆瞠目结舌,这才恍悟自个儿犯了大错。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君上正对那孙三小姐感兴趣。且定国公府的事儿还与诚宁伯府伯爷夫人扯上了关系,君上借着一些由头贴近些与三小姐的关系,自然是顺理成章。

    果真啊,不愧是京师第一才女,即便美貌不及旁人又如何?那满腹诗书便已胜过万千贵女。

    只不过……

    张烟杆犹犹豫豫:“君上,老奴记得孙三小姐有言在先。在选后前,您不必再去见她,也不必再往她跟前送礼,她消受不起。”

    *

    周钦衍所料不差。浮婼既然要彻查,那定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她早就将八人禁军小队调配妥当,拨出四人轮流守着定国公府,密切监察着府上的一举一动。定国公府彻查府医闹出那般动静,虽是秘密审讯,但也不可能完全不透风。这几名禁军到底是跟了卫如峥多年,擅长诸多手段,轻易便将定国公府的事儿打听了个齐全,向浮婼汇报了过去。

    彼时浮婼恰巧在长公主府为长公主说了一段《鲁西遇鬼》,偏巧长公主这边也得了定国公府的信儿。

    只不过向浮婼禀报此事的禁军过于恪尽职守了些,将周钦衍派的人比他们提前得知了消息的事儿告知了她,也一并将周钦衍在得知此事后去了一趟诚宁伯府私会孙三小姐的事儿也说了。

    浮婼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感觉,倒是长公主听后突发感慨:“君上这是对那孙袅袅上了心。好不容易出宫,宁可去见她,也不愿见来我的府上和我说道说道这些事儿。”

    浮婼有心想说周钦衍出宫可谓家常便饭,话堵到了嗓子眼儿,又拐了道弯儿:“年少慕艾,君上虽执掌江山,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自是难挡那男儿本性。”

    “也是。”长公主依旧是端庄的长公主,可因着怀了身孕,她如今整个人竟融入了一层母性的光辉,姣美的面容上泛着一股子温柔与恬静,“只希望君上不要像三弟一般为了个情字铸成大错。如今三弟独宠那外室,定然是叫家里头伤了心。”

    三弟,指的是定国公府三公子棱齐安。

    既然提及了棱三公子,浮婼便顺势提出了今日上门的主要目的。

    “殿下,阿婼正好奇着。大公子爬墙了那么多日装晕装痛等不入流的法子都使了才令您心软将其留在了长公主府,他为何会匆匆离府,离开您身边,不顾一切地去讨要一个三公子的外室?”

    旁边伺候着的孙嬷嬷竟是先一步开了腔:“谁知道呢!大公子就是个糊涂人!当初稀里糊涂和那柳姨娘……如今见三公子将那柳姨娘的嫡姐收作了外室便去讨要,指不定是觉得对那柳姨娘有愧,想要在她嫡姐身上做弥补呢。”

    “这应是不可能,谁都知道柳姨娘与她这个嫡姐素有嫌隙,这柳茹芸又爱慕三公子,恨不得柳姨娘去死自己好取而代之。大公子断然不会那般犯浑。”浮婼解释道。

    长公主唇角似有一抹苦涩,佯作坚强:“齐修上门讨要那外室,应是为着府上的声誉着想,不希望三弟再行差踏错。”

    自然,这些不过是她能为棱齐修想到的开脱之词罢了。

    浮婼知晓长公主的心结所在,明知不能一再戳她的伤疤,可她还是不得不一次次找话头揭开那道伤。

    “说起来这柳茹芸确实是有些本事,能在柳姨娘死后趁虚而入成为三公子的外室。也不知她在床笫之间是否有别样的能力。”浮婼循序渐进,状似好奇,“一般人在行房的时候都会有些什么习性呢?殿下,您是长公主之尊,大公子应是一切以您的意愿为主,强忍着吧?”

    打听长公主的房事,若认真论起来,那她这条命可以交代在这儿了。

    可偏偏长公主对她青眼有加,且她今日说的《鲁西遇鬼》又得了长公主的夸赞。再者,浮婼又有技巧地先以棱三公子和柳茹芸之事作为引玉的砖石,也便让长公主稍稍释怀了几分。

    她静默了片刻,竟是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神色柔和温婉:“他倒不会因着我的身份束手束脚,反倒是极为顾念着我的身子,不敢胡乱施为。”

    孙嬷嬷竟忍不住笑着在旁补充道:“殿下忘了,大公子还有一桩罪呢。他每回和您……总会磨着您说些私密的话儿。若不然,他便懒怠施为。”

    浮婼初时听着没什么,随后脑中闪过什么,追问道:“每回皆是如此吗?若是殿下您不配合,大公子会如何?”

    她想,她似乎寻到了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