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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妹。
那位孙三小姐,算是他哪门子的三妹妹?若说是三表妹,也才勉勉强强。毕竟人家是诚宁伯府从旁支过继到大房嫡支/那一脉的。
男子过继,无外乎延续香火。至于女子过继,理由便耐人寻味了些。更何况,大房那一脉,虽然嫡出的大小姐早夭,但还有一位嫡出的二小姐。非得过继,便说不通了。
联想到诚宁伯府出过一位君后,诚宁伯府大房此举,倒是让人不得不怀疑过继的初衷。但定国公府的棱老夫人又说和诚宁伯府定过娃娃亲,想来是人家想要让嫡女入宫,而继女与定国公府定亲。
只不过这位孙三小姐孙袅袅一直才名不显,只是在半年多前才显露人前。至于容貌,他倒是瞧见过黄世忠呈上来的她的选后画像,确实是值得诚宁伯府当初大张旗鼓将她给过继过去。然而,棱老夫人又说孙袅袅和棱齐安相看时,她容貌平平,棱齐安才会舍了她,愈发对柳氏上心。
画像不至于作假,只不过孙三小姐是老君后选中的人,宫廷的画师难免便会润色一二。
棱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诓骗于他,只不过孙三小姐是否用虚假的妆容诓骗了棱老夫人,便值得商榷了。
如此这般一推敲,这位孙三小姐,心思确实非常人可量。
老君后需要从娘家选一个人嫁到皇室,继续诚宁伯府的辉煌,继续她的地位稳固。
而孙二小姐和孙三小姐自是不能闹出什么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来,二择一,老君后必须做出选择。
孙袅袅先是绝了与定国公府上的亲事,又将自己的才名和容貌彰显京师。与平平无奇的孙二小姐相比,她自是成了老君后的首选。
若他所想皆属实,这位孙三小姐此举,倒是与她的才名相府。心思之深沉,所图,定深远。
*
周钦衍佯作头疼地抚了抚额,为难道:“母后,您当是知晓的,选后这事儿,关乎社稷,不是儿子想选谁便能选谁的。这个位置,还需与朝堂局势关联,权衡利弊。”
老君后拨弄佛珠的动作一顿,声音却是染上了一丝不满:“诚宁伯府是你的外祖家,亲上加亲,他们还能害了你的江山不成?”
“您也当知晓,这些年诚宁伯府愈发不成气候了,族中子弟在这朝堂中没一个可堪大用的。儿子若选了孙氏,让其他人如何作想?”
“正是因着孙家子弟中没个拔尖儿的,也就不用担心出现外戚专权的祸国之乱。”
周钦衍寸步不让:“但这一个个都是纨绔,一旦出了差池,总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的。”
老君后蓦地站起身来,气势凛然:“那你可有见过我一路从君后到老君后的位置,诚宁伯府的那些个纨绔掀起什么风浪的?若真能掀起什么,早就掀了,哪儿还能轮到现在?再者,有我给你震着,怕什么?”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此刻明明穿着简朴素色的衣衫,可转身时,却是对着天下之主不假辞色。
“母后也说了,由您给我震着,儿子完全无需有后顾之忧。既是如此,儿子娶不娶孙氏为后,并无多大意义。”
“你!——”
眼见老君后被气得狠了,周钦衍忙上前搀着,安抚道:“不过让孙氏为后,也并非不可为。”
前一刻还将人气个半死,后一刻又突然服了软。
老君后那积蓄的怒火在听到这一句时,又被她生生压了下来:“怎么说?”
“自太祖开国始,选一代君后,皆有多重考量。容貌、才情、处事、御下、智谋,皆可成为尺度。届时选后,便可以此作为衡量。孙氏既然颇有才名,应付这些应是不在话下。若是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众贵女中脱颖而出,这君后之位,也属实至名归。届时,也能令百官知晓,本君会选她不是迫于母后的施压。”
“你……”好端端的,又来气她。什么叫迫于她的施压?老君后再次被气得想要骂人,话出口时,便是两字,“混账!”
一国之君,何等尊贵?这天下能如此明目张胆骂他的,也便只有压在他上头的老君上和老君后了。
年轻的君王只是淡笑着受了,不以为意:“儿子为了母后都妥协了,牺牲颇大呢。怎么还遭母后责骂?”
老君后甩开他的手,哼了一声:“你这叫妥协?你老实给句话,你是否有中意的女子了?想要娶她为后?”
“有啊。”周钦衍非常痛快地承认了。
“谁?”
他挑了挑眉,笑得格外无辜:“不是那位浮娘子吗?如今阖宫上下,谁人不知我为了她冲冠一怒?儿子中意的女子,舍她其谁?”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君后这回算是彻底领教了。
周钦衍继续道:“母后如果气消了,那儿子就先将这浮氏领走了。这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姑娘在外头那么暴晒,儿子可是心疼得紧呢。”
吃斋念佛多年,她的手早就不染杀孽了。如今不过就是让她在外头站着立立规矩,这与她用在老君上的那些个妃嫔身上的手段相比,当真是柔和得紧了,甚至都没有让她去掉半层皮。就这小惩大诫,他竟然还替她抱屈上了?
老君后揪着他的手臂:“你真对这女子有了想法?”
周钦衍依旧是那副玩笑的口吻,颇不正经:“是谁传出儿子为了她冲冠一怒的?这谣言都传出来了,若儿子对她不管不顾,岂非辜负了那些个传谣言的?若让他们被啪啪啪打脸,他们这日子该多无趣啊,日后再传,都没人信他们那张嘴了呢。”
闻言,老君后当即便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得,敢情一切都是她引起的。
“行了,赶紧将人给领走。别再出现在我跟前碍眼。”她甩手,打发人。
得了她这话,周钦衍当即便道:“那母后您先歇着,儿子这便将人领走。”
走时,年轻的君王却将礼数尽得周全,宽大的袍角垂落,恭恭敬敬。
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的儿子离去的身影,老君后眸底的神色一点点加深。
*
“老烟杆,去给浮娘子搭把手,将人给扶起来。”
一出小佛堂,周钦衍便对张烟杆吩咐了一声。
浮婼早已跪得身子歪斜,怕又被挑出错处,尽量让自己跪得笔挺。听得这话,她心里提起的那口气瞬间一松。这是,躲过一劫了?
饶是她身子骨异于常人,对于某些伤势复原极快。可这长跪是实打实的,膝盖骨却是疼着。起身的时候,竟还腿麻得差点站不起身。
酸、痛、麻。
痛尚且可以忍受。可腿麻,却无法忍。
每走一步,腿脚都不似自己的了,完全使不上劲,整个人都要往前头栽倒。
尽管有个张烟杆扶着,可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她对自己未来的亲事还是有诸多期盼的,可不希望传出过多的闲话。
“君上,阿婼腿麻了,委实是走不了了。可否容阿婼缓过这一阵?”
“你是想让本君在一旁专程候着你?”
张烟杆忙给她使眼色。这是有几个脑袋呢,竟还如此大言不惭让一国之君等她。
浮婼打着商量:“君上可以先回,阿婼缓过这一阵便会跟上。”
“你那脚程让老君后等了一炷香,你觉得,你会让本君等你多久?”
浮婼一惊。
这才多久啊,她入宫时磨磨蹭蹭耽搁了老君后娘娘一炷香,竟这么快就传入了这位君上的耳中。
她刚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却见年轻的君王倏忽间朝她跨步走来。
那张俊脸离得愈发近了,眼底似有一抹算计,竟是一伸臂,直接将她拦腰一抱。男子芝兰玉树,身上松香冷冽,近身可闻。那力道,哪儿还有那似随时都会薨逝的羸弱之状?
众目睽睽,天子之尊,竟是行如此之举。
霎时,周遭的宫婢皆是垂首,不敢直视。还跪在地上的钱嬷嬷亦是偷瞄着那一幕,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浮婼的鼻尖还充斥着他身上的松香,隔着薄薄的布料两人身子相贴,那交错的温度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正欲挣扎,却听得他道:“配合些。”
虽不知他何意,但既然如此,浮婼也便不客气了。
“阿婼的伞,还藏在鎏佛宫外宫道旁的那灌木里呢,还请君上帮忙取下。”
一把伞而已,竟还记挂着。
“得寸进尺!”
周钦衍一个眼神,张烟杆忙打发小内侍去取了。
*
出了鎏佛宫,周钦衍便将人往地上一放,自己则上了天子御辇,摆驾回乾洺宫。
浮婼接过小内侍递过来的伞,揉了揉腿弯,站在原处待了好一会儿,才徐徐撑着伞跟了上去。
前头的御辇竟似在等着她,竟也行得不疾不徐。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凑了过去,走到了御辇旁:“君上特意候着阿婼,是有吩咐?”
内侍们执着仪仗,周钦衍悠闲地坐在御辇上,头顶的华盖倒是将日头遮了大半。
他睨了眼跟上来的浮婼,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裙摆:“腿脚利索了?”
浮婼忙道:“谢君上体恤。”
“说说吧,你此番进宫前,查清的是哪桩事?”
这是在问她刚刚在鎏佛宫的小佛堂小院中,为了争取戴罪立功说的话儿。
浮婼忙正色道:“今儿个棱三公子被卫统领带走之后,阿婼便第一时间去找了柳姨娘。从柳姨娘口中得知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与棱世子、棱三公子和棱大小姐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