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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风过处,谢了春红,满地皆是姹紫嫣红的残留。
长公主的院落。
听着窗外那雨滴敲打屋檐的声响,浮婼还打算再眯会儿,便被咋咋呼呼的曾氏给拉扯起来了。
“你还有心思睡呢?咱们都被强制留在定国公府两日了,你祖母她年岁大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委实是待不住,这两日胸闷气短差点就背过气去了,你还是得使法子将人给弄出去。”
暖被滑落,美人细腻白皙的肌肤一路沿着锁骨而下,隐入那薄薄的一层衣衫。胸前的万种风情,随着她不经意间的一垂眸一抬手,愈发显眼了几分。
浮婼睁开那惺忪的睡眼,无奈叹息:“是她老人家自己非得闯入定国公府的,如今回不去了,还能怪谁?阿娘若是有这等功夫,还不如去好生询问一番祖母,她那钱袋子是如何短短时日便装得那般沉甸甸的。”
若非受了他人的好处,她可不信这位腿脚不利索的祖母会吃力不讨好跑这么一趟。还真是钻进钱眼里了,也不怕将自己折在了定国公府。
曾氏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问啊?老太太死活不开口,一问就跟我急,我还能真逼急了她?你也甭总将目光放在老太太那钱袋子上头了,想想如何让我们几个出了这定国公府的大门才是头等大事。虽已给你爹捎去了消息,可他在外头不明就里,定然也是担忧不已。”
提起这个,浮婼便头疼。
那日周钦衍金口玉言,让她家的三个拖油瓶,也一并在定国公府上小住。
说是小住,不过便是防着他们乱说话。
“老夫人,您且安排浮娘子她家人也在府上住个几日。苓儿是齐修的妹妹,也算本君的半个妹妹,她的名声,可不能有污。横竖苓儿的这一桩事儿,本君是不会让人有机会宣之于口再次辱没您府上门楣的。浮娘子的家人,想来也不会是那嘴碎的人。端看他们在府上的这几日是否能安分守己,再送他们离府不迟。”
棱老夫人闻言,忙朝着年轻的君王欠了欠身:“谢君上体恤。如此,那便安排浮娘子的祖母和继母与她住在一处吧。至于这位小郎君,不如便在客院暂居。”
浮婼奉旨留在定国公府,住的便是长公主的院子。于是浮老太太和曾氏便与她同住了一间。至于浮书焌,身为外男自然不好停留此处,住的客院与这儿也有好些距离,这两日他倒是想过来,却被垂花门那边的守门婆子给拦在了外头。
室内只得一张床,内室的床自然是留给了浮老太太和曾氏,浮婼则睡了榻。
好在这榻够宽够长够舒坦,她夜里倒也没有因此而落枕。
“阿娘,老太太醒来了?”被曾氏在耳边叨叨了一番,浮婼一扫睡意,长臂一伸,捞过了自己的外裳。
“老太太觉浅着呢,每日鸡没打鸣就醒了。醒过来之后就开始数她那钱袋子,又在我耳边跟我提八百回想回去。我哪儿有法子啊?这不,刚去长公主的小厨房腆着脸从个婆子那儿讨了碗鸡丝燕窝粥,有了这好东西,老太太双眼发光,才消停下来。吃完还想闹你,听说我求了人才得了那好东西,这会儿跑去给长公主道谢呢。”
提起长公主,浮婼不得不叹息。
夫婿昏迷不醒对她而言已是万般打击,周钦衍又将人给下狱了。她虽不记得前尘往事了,但长公主院落里的一些婢子显然在她为长公主说书那会子与她处得极好,愿意与她说些体己小话。
她也便得知长公主想去刑司局的牢房探监,屡次被拦在外头。
要说狠,浮婼还是不得不佩服周钦衍。
即便他再信任棱世子,可真相一日不明朗,长公主便得一直承受自己的驸马被人非议,那般的婚事,于长公主只有痛苦,并无它益。周钦衍显然也是希望她与棱世子断了关系,就此抽身,和离收场。说起来,他对长公主,虽不似寻常百姓人家那般,但也算是照拂有加了。若不然,他何必如此费心?
*
用过早膳,浮婼和曾氏去了长公主那边请安,没承想却见到浮老太太竟和长公主说得热闹。
老太太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将那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巴拉巴拉地聊着。脸上的褶皱随着她的表情一动一动,格外生动。
长公主生来便处于宫闱,出嫁后也是深居内宅,何曾体验过市井小民的烟火气?她听来只觉得新鲜,竟是听得格外入神。
金尊玉贵的人儿,褪下了那雍容华贵的外衣,骨子里,也不过是一个渴望见识人间烟火的女子。
也便是浮老太太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时,婢子跑进来传话,说是君上宣召浮婼入宫。
君上之命,自是不得违抗。离去前,浮婼还能感受到浮老太太那颇有些幽怨的小眼神。
小老太太那眼巴巴渴望自由的眸光,竟让浮婼觉得有些好笑。
她不硬掺合进来,能成为这被束缚了自由身的笼中雀?
“浮娘子,张公公吩咐奴才接您过去。”
小喜子早就候在马车前,见浮婼出门,立马迎了上去。
“有劳小喜子公公了。”
马车低调,车辕似乎随时都会散架,就连那车帘都有些破漏,那布料已经泛黄,看着格外磕碜。
车夫等两人上车之后,便打马扬鞭,吆喝着让那老马奔走。
坐在马车内,浮婼不免猜想周钦衍此番宣召她入宫所为何事。
距离那日贾婆子招认是受棱齐苓指使,已经过去两日。
可线索到这儿就断了,棱齐苓和贾婆子都说棱齐修会和柳姨娘一起出现在思凡阁二楼她们并不知情,贾婆子也拒不承认自己出手设计过两人,更别提她用那簪子扎破柳姨娘的脖子造成她自尽的假象。
“卫如峥说,贾婆子只承认害了你,拒不承认齐修和柳氏的那桩事儿是她所为,你怎么看?”
浮婼犹记得两日前周钦衍丢给她的这个问题。
对于这位棱大小姐和贾婆子的话,浮婼并未全信。可也觉得棱齐苓应是不会那般冷心冷肠对自己的亲大哥下手。然而府上的下人,也没人说这位棱大小姐与柳姨娘有怨,她想要柳姨娘死,便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偏偏这位棱大小姐哪怕被国公爷盘问,也不愿道出个中缘由,令此案更添了疑点。
收回纷乱的思绪,浮婼掀起窗帘往外望去,便觉有些不对劲。
“这条路,不对吧?”哪里是去皇宫的路?反倒是离皇宫越来越远了。
小喜子忙笑着解释:“君上不在宫里,让奴才将浮娘子接去见他呢。”
不在宫里,却传话说让她进宫?
“奴才其实也不解呢,还是张公公告诉奴才的。君上若总是出宫,总会被大臣们念叨,也会给了有心之人可趁之机。为着定国公府的事儿,君上这阵子没少频繁出宫。是以这次,便微服出宫,传话时也便瞒了国公爷府上的人。”
如此,浮婼便了然了。
“不愧是烟杆公公,总能轻易便猜中君上的心思。”
小喜子瞬间捂嘴:“浮娘子您可千万别再喊张公公烟杆公公了,他不爱听。”
“君上不是还总唤他老烟杆吗?”
“那是君上,能一样吗?”小喜子与浮婼悄咪咪道,“奴才也是听宫里的老人说的。张公公这名字,还是因着他那个吸大烟的爹得来的。他爹是个烟瘾,为了抽上那一口,不仅将结发妻给卖了,还将自个亲儿子给卖进了宫。于是啊,张公公对烟杆这两字,深恶痛绝。”
没想到这名字还有这一层来由。
浮婼不免对张烟杆同情起来。
“你放心吧,待会儿见到他,我定然不会再唤错了。”
*
约莫又走了半盏茶的光景,马车停在了松韵茶坊。
大早上的,茶坊却是热闹异常,那些个喝早茶的早就围坐在了一道儿。天南海北地说着话儿。
浮婼和小喜子随着小二上二楼雅间,听得小二热情地介绍道:“今儿个咱家请的这位说书先生讲的东西与别家的略有不同。客官若也是好奇定国公府棱世子和柳姨娘之事的,当是有耳福了。京师的茶楼酒馆,也就我们松韵茶坊才能得了这头一份儿先呢。”
雅间的门被打开,一道属于男子的轻佻笑声传出。
“浮娘子今日确实是有耳福了,不妨好好品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