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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案发早就过去许久,长公主和定国公的人也早就探查过,刑司局的人也进行了里里外外的调查。查到的线索,也基本都已经梳理禀报过了。哪儿还轮到她一个说书女来查找什么疏漏之处?
这位君王,也不过是希望她借此回忆起那夜之事。
浮婼望向那间偏房,并未第一时间步入。而是顺着那间偏房,逡巡外间的布置。
思凡阁每一层的用处皆不同。比方说最高层,则是登高望远,或对酒当歌,或以酒抒愁,或直言天下,或诉说抱负。第七层的摆件布置,也便皆与当时的心境有关。
说回第二层。据孙嬷嬷说,这一层主要还是方便府上的夫人小姐公子们赏花。思凡阁四周姹紫嫣红,从二楼望下,不远不近,恰能赏个全貌儿。府中戚氏所出的小姐棱齐苓,便极喜花卉,总会来这儿赏花,兴致浓了便吟诗作画。还在府上举办小姐妹的雅集时,邀请众贵女上楼同欢。
国公府戚氏所出的世子爷棱齐修尚公主,二公子棱齐康外放到州府历练了。胡氏所出的三公子棱齐安在军中历练。棱齐苓作为府中唯一的嫡女,定国公唯一的女儿,难免娇宠了些。
说起来,浮婼至今还未见过府上的这位苓小姐。
“怎还不进去瞧瞧?”周钦衍见她迟迟不进偏房,催促了一句。
站定在支棱起的窗边浮婼回眸与他对视:“君上,阿婼在想,那夜阿婼究竟是有多看不开,才选择在这个窗口,以那般艰难的姿势爬上窗口,翻身一跃而下。”
窗子的开合需要借助木棍支棱。想要跳楼,便需具备一定的身高,或者借助椅凳,从窗口翻出。以这般不雅的姿势自尽,若是她,当场就想要翻脸走人。
周钦衍挑眉:“浮娘子再往右侧走三步。”
右侧?
她顺着他的指点往右侧走了三步,垂眸间,瞧见了一个门栓。
这……是一道暗门。
“出去瞧瞧。”周钦衍说道。
浮婼依言打开门栓,外头是圆廊,蔓延在整个思凡阁四周,四周则是护栏,从暗门到护栏,约莫两尺距离。
护栏的样式与阁楼的砖瓦木料一致,高度与内里的窗形成了天然的契合。怪不得她刚刚从楼下看,竟没有察觉。
若是这般,那夜她“跳楼”,便是从这护栏处跳下了。
“有想起什么吗?”
和煦的阳光打在身上,温热的春风吹拂,思凡阁外,各色花卉争相斗艳,远处,湖光山色,天地悠悠。浮婼闭上眼,徜徉在这片宁静与美好之中。
倏地,她但觉后背被一股大力一推,竟是直直地往前栽去。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下一瞬,她的腹部重重地撞向护栏,上半身被护栏紧紧拦住,免了就此摔下去再遭受一次头破血流惨状的命运。
回过神来,美人转身,含嗔带怨,怒意盈满面容:“君上此举,是真的想要让阿婼借此回忆起什么,还是想要阿婼命丧于此?”
周钦衍作势用折扇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怪本君这手有了自己的意识,该打!委实该打!本君这便为浮娘子出气。”
一连三下,下下都用了七八分力,他还真的下得去手。
浮婼望着他泛红的右手掌心,还真的是服了。
“君上不必如此,阿婼知晓君上是为了长公主才会这般心切。”浮婼无奈道,“但阿婼确实是不记得了。君上适才也瞧见了,这护栏高度足以拦下阿婼,不至于摔下。当夜……”
她的话,被梗在了喉间。
他……
他在干什么!
男子的手穿过她的腋下,另一手极为自然地穿过她膝下,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拦腰一抱。随后,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抬起双臂,用尽力气一抛。
浮婼的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竟似曾相识。
那一夜,有那样一双手,拦腰抱起她,就是这般的动作,毫不迟疑,将逐渐陷入昏迷的她往下抛去。
“我……我想起来了!是个和君上一般高的男子!那人那夜曾出现在思凡阁!就是他抛我下楼的!”
浮婼被周钦衍拦腰抱着,出于本能搂紧了他的脖颈以防真的被他抛下。激动之下,手臂难免箍得紧了些,后者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所谓美人恩,自不是这般承受的。眼见自己的脖子快被她勒断,果断地一撒手。
得了自由,浮婼的双脚落地,整个人以着奇怪的姿势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般的暧昧姿势,委实是说不得,不能说。
周钦衍脸色暗沉,使劲儿掰开她的手臂,将那双白皙修长的柔荑狠狠一甩:“浮娘子还请自重。”
究竟是谁先轻薄她在先,强行将她拦腰抱起的?
浮婼当真是有理没处诉。
跟天子讨论究竟是他该自重还是她自重的问题,她可不觉得皇权之下她能为自己诉冤。
素手微微整理了一番自己凌乱的衣裙,又理了理发丝,扶正了钗鬟,她没再纠结于周钦衍的贼喊捉贼,而是正色道:“那个将我推下楼的男子,我依稀记得他的脸。若想要追查,还请君上命人将定国公府所有的男丁集合,容阿婼一一辨认。”
“这有何难?”周钦衍拔高声音,朝着底下守着思凡阁的卫如峥命令道:“卫如峥,听到浮娘子的话没?去照做。”
隔空的距离,足以让卫如峥听到楼上的动静。
这位禁军统领,天子近臣,不该听的坚决当听不见。该听的,则立马出声回应:“属下这便去办。”
他才刚要离开,便见得两道急匆匆赶来的身影。
张烟杆到底还是上了些年纪,跑几步路便气喘吁吁。他身旁的小喜子想要扶他,却被他一个劲地摆手拒了。
“张公公,可是府上出了何事?”
“是,是……”张烟杆是不出个所以然来,指了指小喜子,命他回答。
“奴才们奉君上的命去盯着今儿个上门的柳家人。听得棱老夫人和胡夫人与她们谈妥了,为了弥补柳姨娘,说是要将柳姨娘扶正呢。说到底,柳姨娘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可……可这消息还没传去给三公子和柳姨娘,便传来柳姨娘不好了的消息。”
“什么不好了?”楼上的周钦衍沉声发问,君王威仪展露无遗。
张烟杆和小喜子忙下跪行礼。
张烟杆歇得差不多了,缓过了气,便续上了:“刚刚柳姨娘那边伺候的婢子往棱老夫人他们待客的花厅传过话来,说是柳姨娘不好了,三公子让府上延请的两位大夫都过去看诊去了。”
柳姨娘醒转,棱世子被下狱,孔御医也便没了用武之地,昨日便离开了定国公府。
是以,柳姨娘一出事,便需要劳动府上的大夫。
“不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吗?怎就不好了?”
浮婼只觉得奇哉。
孔御医都说无碍了,竟还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