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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地黄沙中忽然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瘦成了五根筷子,那只手在虚空中抓了几抓,除了一团滑不留手的空气,什么也没碰到。
余浪从黄沙地中坐了起来,吐出嘴里的沙子,大口喘息。他感受到背上有什么东西硌人,伸手摸了一摸,才发现是半死不活的库多扎。
库多扎被余浪的动静吵醒,下意识的嘟囔了两句,像个起床气很重的孩子。
余浪看到库多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连皮包骨头都说不上。”
库多扎也挣扎着坐了起来,冷哼一声:“你又好到哪去了?一样瘦脱了相,像只大马猴。”
这两人此刻都已油尽灯枯,莫说一个普通人,便是那日西都城中的那小孩儿也能一刀一个把这一双上三境的高手给宰了。余浪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发现库多扎活着以后并没有流露出敌意,便是留有转圜余地。库多扎何尝不是如此,冷言冷语便罢了,也不敢轻易激怒余浪,被这狂人背着跑了不下万里,一路摧枯拉朽不知撞坏多少建筑,库多扎内心深处是怕极了这个年轻人。
余浪舔了舔发白的嘴唇:“要是能有口水喝该有多好。”
“做梦。”库多扎打坐想积聚起几分内息,却发现体内毫无动静,只得作罢。
余浪眼尖,瞧见地平线尽处走出一支商队,商队里至少有几十人和十几头背着货物的骆驼,刚想大声喊叫却被库多扎捂住了嘴巴。
“你做什么?莫不是因为那商队里尽是唐人,怕我与他们汇合后让他们宰了你,放心,要宰了你也是等我俩修为恢复后再大战一场,我不会假手他人,乘人之危的。”
库多扎摇头:“你别冲动,先伏低身子,瞧那边,那边的沙子里藏着一伙沙匪,这支商队恐怕自身难保。”
余浪定睛看去,确实瞧见远处的沙丘中似乎藏着一伙强人,心道还是这老东西心眼贼,这个节骨眼上还如此谨慎。
虽然修为尽失,这两人的五感依旧敏锐,凝下神来,远处的一切动静皆入耳目。
沙匪们都包着黄色头巾,持弯刀。
“大哥,我看那商队中有七八个带刀的武士,应当是他们雇来保货的好手,都有百炼境以上的修为,咱们贸然冲出去恐怕讨不到便宜。点子扎手,要不算了?”一个瘦小机灵的沙匪出声建议。
留了两撇小胡子的大哥摇了摇头:“咱们的清水和干粮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是不抢了他们,未必能等到下一拨商队,况且国主那边催得急,这伙商队里应当有国主需要的五色玉石,咱们得拼了!”
这伙沙匪说的是大唐官话,却不知他们口中的国主指的是谁,对于大唐皇帝不会用国主这么奇怪的称谓。
库多扎解释道:“这一伙沙匪应当是小勃律国的国主雇佣来的,此人所修行的五玄功,需要吸收大量的五色玉石,其他西域小国每年会向大唐进贡这种五色玉石,这些小国自身武力孱弱,一般都会将玉石交由大唐商队带回去给当地节度使,由节度使盘剥一番再交给大唐皇帝。小勃律国的国主便起了歪念,他不敢派本国士兵出手,就雇佣了大唐的武士装作沙匪去抢劫五色玉石。”
“这等事情如果时常出现应该很难瞒住吧,此地应当是归属我大唐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他能坐视不理?”
“嘿嘿,你这娃娃到底是没有什么阅历,小勃律国的国主自然给了那安思顺十倍的好处。这安思顺可不是什么好货,仗着这一点向小勃律国的国主屡次狮子大开口。”库多扎毕竟贵为吐蕃国师,手里的情报系统很完善,这一类的秘辛自然逃不过他的耳目。
余浪颇觉讽刺:“没想到你对我大唐国事比我们的陛下还关心、还清楚。”
库多扎神色平静:“并非我吐蕃的情报系统比你大唐天子的强,只是天子跟前帮他塞耳障目的小人太多了,他看不见也听不着。便是我吐蕃赞普(国君),也只能知道我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国师好手段。”余浪向库多扎竖了个大拇指。
“你这小子,迟早要入唐庭中枢,我便教你个乖,一是永远不要把事情寄托于天子的神圣英明——即便他曾经英明过,终日活在吹捧谄媚之中判断力终究会大受影响,二是不要拿天子当傻子看,尤其是你大唐的玄宗皇帝,有时候他突然清醒一回,便是天崩地裂。”
余浪想到了某些有趣的事情:“若是你这老狐狸当了我大唐国师,不知能否斗得过那奸相李林甫,有你为敌,只怕他也无法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了吧?”
库多扎不以为然:“要说修为,我一巴掌就拍死这只苍蝇,但要说在朝堂上玩弄心眼,谁能斗得过这只口蜜腹剑的老狐狸?听说与他说一句话,会三天吃不下饭。”
余浪无声大笑。
库多扎忽然眼珠一转,再度伏低身子:“不说了,那伙沙匪要动手了。”
沙匪头目举高右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五十三名穿着土黄色衣服的沙匪全部矮身快步迫近商队。
商队之中确有不少好手,当沙匪距离还有数百步的时候便已有人察觉,大吼了一声“敌袭”,体弱者都躲在了骆驼后面,护卫和体壮者则手执兵刃严阵以待。
两队人马短兵相接,斗作一团。沙匪人数众多,商队护卫则是修为高强,一时之间斗得难解难分。
在余浪和库多扎眼中,这种程度的对决便如蚂蚁打架一般,好生无趣,令人憋闷的是此刻他们却连蚂蚁也不如,余浪有心助拳出手教训沙匪却力不从心。
沙匪头目一声暴喝,一连踹翻两名护卫,百炼巅峰的修为展露无疑,直奔骆驼上的货物而去。
一柄秀气的长剑却架在了那沙匪头目的脖子上。
余浪蓦然有些口干舌燥,却期期艾艾说不出一个字。
库多扎皱眉:“故人?”
余浪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