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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都这么说了,他们就算再怎么好奇李治的装束,思索着自己在回去后需不需要效仿一二,还是该当先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
在看到李治面前的这份辽东新米之时,那司庾郎中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
“一方水土养一方作物,确实没错。这辽东土地若是当真多年不曾开发,只偶尔用于放牧,还满足了水泽灌溉条件,确实要比关中更适合于种植稻米。不过恕我多问一句,安定公主当真没怎么接触过农事”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但他转念又想,其实这完全能解释得通。
北地到了九月末,就很有可能因飞雪天气冻坏庄稼,若是稻米再成熟得晚一些,很可能就会面临颗粒无收的结局,所以,原本身居辽东的那些人并不敢做出这样的一番冒险。
在已经习惯了渔猎为主的生活模式后,他们也很难做出改变。
反而是安定公主初来封地,想要在此地大展拳脚干出一番事业,还敢于去做这样的尝试。
李清月答道“确实没有。”
上辈子看过的一点又不适配于此地,远程指导唐璿干的,也当然不算是她自己在做。那么辽东土地上的水稻种植尝试,就是她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行动。
“但我请来了不少老农,在区田、插秧、沤肥之事上遵循往年经验,也令长于器械制作的缮工监官员分配好了田间水道,确保稻米都能得到足够的灌溉。临近江水结冰之时,还让江边水车保持田中水流,防止结冰之后损毁稻田。这样一来,要想将田种好也不难。”
司庾郎中赞许地点了点头。
若如安定公主这么说,她其实没干出什么胡乱指挥的事情,反而将专业人士都用得恰到好处,能成功将稻米种植出来是应得的。
他便以笃定的语气接道“我看这日晒时间和土地水文都促成了稻米长出的状态,让其优于关中,说不定再多经过几年的筛选良种,还能发展成更加优越的品类,公主不妨一试。”
“这几年间的天象表现得很明显,比起二十年前,冬日要更为温暖,太史局也有类似的判断。若是今年辽东那边能让水稻安全生长到收获之时,明年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就是这么想的,”李清月回道“毕竟,我还盘算着将其再多种植优选几年,将它培养成贡米的,是吧阿耶”
“啊”李治原本还饶有兴致地听着李清月和仓部官员的交流,忽然被喊到还微微一愣。
贡米
他转头就对上了女儿认真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的神色仿佛是在说,她都亲自负责耕作了,种出来的稻米从品相到口味也都已经让李治体验过了,给她个在辽东种地的体面名目,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吧
“哦,贡米啊”李治心中快速思索,答道“此事确有可行之处,过几日再具体商议吧,到时候我让外府寺的人来找你。”
以
李治看来,安定估计是想要这个贡米的名号,给辽东多个对外可说的物产,也用来吸引当地的百姓参与到耕作之中。
这个名目,对她掌握封地颇有好处。
再便是,当这品相确实卓越的贡米出现在关中时,也能身价翻上几倍,让她将封地的进项往上提一提,不枉费她亲自参与的谋划。
反正李治自己也不太在意这小小一笔收获,给她无妨。
何况,如今的大唐财政虽不需要依靠土贡制度来从旁补缺,但岁贡的存在,其实也代表了当地被划归在大唐境内,对于岭南、西域等地就有宣誓所有权的意思。那么,安东都护府也确实是需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贡品”的。
可惜这安东都护府长史李谨行却光顾着为他戍边,忘记了此事,反而是阿菟在这上头更有几分敏锐,提前将其说了出来。
李清月可不知道,李治这会儿还无声地对李谨行做出了一番埋怨,在收到了那句答复后当即笑逐颜开“那我就先多谢阿耶了。”
李治好生无奈“你这算是个什么表现我看你在听到能赚钱的差事时,比见到我和你阿娘还高兴得多。”
“您这话就说得没道理了,”李清月据理力争,“您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我都已选了这么一片贫瘠的封地了,只是想带领此地百姓发家致富而已,哪里有什么问题。我那分明是在为民生有望而笑。”
“再说了,他们吃饱了才能让更多高丽出身的百姓归心,真将自己当个大唐人啊。”
李治抬手,“行了行了,算你说得对,但你要将其充作辽东贡品,外府寺那边的质量、重量标准都先得商定出来,要是有滥竽充数的行为,别怪我让他们给你退回去。”
“当然不会,”李清月答应得很是果断。“您刚才不是听到司庾郎中说了嘛,这东西说不定还能一年比一年好呢。”
只要有了这个名头,她能操作的余地就大得多了。何况,别看这大唐境内有这样多的贡品,由公主送上来的贡品,和为了凑够当地份额的贡品可大不相同。
这辽东新米,她也自有一番仰仗水运的兜售方式
而且,退回去又不是她吃亏。
李治发誓,他还没有耳聋到这个程度。他听到安定在此时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到时候不要我这米当贡品,我还正好昧下来呢。”
他连忙掩唇咳嗽了一声,也顺势转移开了话题,“行了,说说那农肥吧。”
别提这辽东新米了,他都有点担心再说下去,这米可能就不止是当贡品这么简单了。
李治话音刚落,那头就有人出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早在司庾郎中在和安定公主讨论那一碗已经煮熟的辽东稻米时,司庾部门下头的员外郎和同来此地的太医署官员就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肥料上。
现在听到谈论到了这里,那位司庾员外郎当即说道“若只从粮种的表现来看,这份用了农肥的,确实要比已经煮熟的这一份更为饱满,想来公主也不会拿粮
食产量开玩笑。但我有一个问题,陛下同我们说,此物是从矿石之中提炼出来的”
李清月答道,“更为确切的说,是一种在当地的矿石经过煅烧,和绿矾油混合在一处,经过一系列处理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到此地,那司庾员外郎的眉头已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石头如何能用来当肥料”
这听起来未免过于儿戏了一些。何况还是在安定公主口中所说的增产两成。
若说这是因为当地的气候与地理条件特殊才有了这样的飞跃,或许还能解释得通,可现在用的是石头
李清月却没因为这一句质疑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反而向那司庾员外郎问道“敢问你一句,庄稼种植在何处”
“自然是土中。”
李清月追问,“土下有什么”
“自然是岩石。”
“那么你怎么知道土不是从岩石演变过来的,或者你怎么知道,当庄稼种植于土中的时候没有从岩石之中汲取到养分”
司庾员外郎卡壳了一瞬,发觉这个问题他还当真回答不上来。
今时之人对于土壤的认知还只停留在郑注版本的周礼里那一句万物自生为土,人耕树艺为壤。安定公主所说的土壤会不会由岩石演变而来,他还真不知道。
更别说是庄稼到底能不能从岩石中汲取养分了。
他至多就是知道,山石缝隙中还真能长出草木。
要这么说的话
李清月已信誓旦旦地说了下去,“所以你又怎么知道,这两种特殊的岩石产物混合在一起,不是作物生长所必需的东西,只是恰好在辽东土壤上没有呢现在,不过是通过人力的手段将其补全了而已。”
“人尚且会觉得,山泉水比起寻常的河水更为清冽甘甜,作物又怎么不能觉得这种石头更好吃呢”
司庾员外郎“”
这,这听起来很有道理啊
在安定公主那一串连珠炮一般的问题面前,他甚至觉得自己问出那句肥料为何能来自于岩石之中,过于迂腐愚蠢了。
但也就是在此时,他又听见李清月和缓了几分语气,像是退让一步说道“不过说句实话,在我刚得知孙神医弟子将其用在了种植之道上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是惊讶。要不是看到了实际的效果,我也不敢做出这个猜测。”
李清月将目光转向了李治。
意识到李清月先将司庾官吏先后说服,已是给他下达指令节省了不少事情,当即接了下去,“诸位存有疑问也是应当的,朕也对公主所说的肥料效果格外好奇,更想知道此物的催生到底有无害处、能否用在其他作物之上。”
“辽东乃是苦寒之地,更苦于人手不足,既然东西是在那头研究出来的,我想派遣诸位往那边走上一趟,将此事给探寻个明白。不知道诸位还有什么想法可说”
还有什么想法
众人彼此看了看,都从对方脸上大略看出了
态度。
那司庾郎中对于公主在辽东的田地规划有些兴趣,更好奇她已确定了计划的连年选种,最后会种出什么样的贡品来。
司庾员外郎则被公主这番土从岩石中来的说法给说懵了,在既觉其有理的情况下还觉得此事有些荒诞,打定了主意非要去实地看看。
至于那些前来的太医署医官就不必说了。
听到此物居然是由孙思邈弟子折腾出来的,他们是真想去看看,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能从救人往救植物上完成了一出匪夷所思的飞跃。这新肥料,或者说是新药水到底是否对人有害,他们也想参与一测。
司庾郎中当先一步朝着李治行礼答道“我等愿往。只是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启程”
“听安定公主的安排吧。”李治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给出了这个答案。
倒不是他真对这农肥之事不够上心,实在是他有点怕,万一说什么明年二月出发,当场就要听到女儿给媚娘控诉,说他这个当爹的又嫌弃女儿在宫中。
这话吧,在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放在朝臣面前说
成何体统啊
看看有些人蹬鼻子上脸的技术,李治就觉得自己可以预计到,这话她是真的敢说出来的。
只听李清月紧接着便问道“那阿耶打算调拨给我多少人”
今日被传召来到御前的,可只有司庾和太医署的代表,但只带着这六七人前往辽东,那也未免太过磕碜了一点,李清月更要觉得自己的礼物送得不大值得。
在人数上,她可得多索要一点
“我看你阿耶今日头风病都要被你给重新气出来。”
武媚娘眼看着女儿将她拽着留在此地,声称今晚要和她睡,又将陛下给推了出去,着实没忍住,在殿门一关后便笑了出来。
“怎么会呢”李清月无辜地说道,“他身上还穿着我亲自给他狩猎的熊皮大氅,脚上还穿着我那辽东四宝之中的草絮长靴,必定能时时刻刻感受到我对他的孝心。那人参酒也是我亲自安排泡上的,正是为他的病症考虑才采用了这等和缓进补的方式。等到新农肥被验证可行,我还要送他一份政绩上的大礼呢。”
她只是想要一点医学人才、农业人才、挖矿人才来尽快完成那出验证而已,那李治说需要调拨统筹考虑,她就让他去安静考虑呗。真是再贴心不过了。
天下哪有她这么孝顺的女儿
当然,其实她也看出来了,阿耶那纯粹就是想将具体安排人手之事交付有司来清点计算一番,以防被李清月将人带走太多,影响到关中这边的事务运转。
但这并不妨碍她趁机将人给推出去,来达成自己和阿娘的二人世界。
武媚娘刚想开口,就见女儿已直接冲到了她的怀中。
虽然阿菟没有如同去年凯旋之时一般,问及有没有想她,但在她的这个动作中,武媚娘并不难看出她的意思。这里应当有一句和
去年一样的问题。
“又长高了。”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后脑,有些欣慰地想,这孩子在外头显然只会委屈别人,不会委屈自己。这一点,在她的身量、面色上就表现得很是明显。
而且,她连在陛下面前都能给自己争取足够的权力,在封地应当更是如此。
“那是当然,”李清月仰头答道,“迟早能长得比阿娘高,然后为您排忧解难的。”
“你现在就已在为我排忧解难了。”武媚娘认真地回道。
起码在如今,当朝堂上的官员权衡她这位皇后殿下的势力时,绝不会将安定公主给忽略过去。
这份尊重,阿菟她身在边地的时候或许感受不到,武媚娘却看得明白,更能借此再分辨出一批可用之人。
若有人觉得,这实打实的战功也不过是巧合,那这人真应该去看看眼睛,而不是在朝堂上大放厥词
“还不够呢”李清月在心中嘀咕道。
当她想做之事还遭到着重重限制,当她想要更多人活在盛世之中的夙愿,也还有着那样漫长的路要走的时候,她就比任何人都希望,阿娘能继续往前走一点。
再往前走一点吧。
在方今的时局之下,只有她们两人都再多往前走一点,才有可能将自己的声音诉诸天下,带来更大的改变。
所以今日的这一点排忧解难,又怎么足够呢
不过现在是好不容易的母女相处,就不要提这种“还差太远”的丧气话啦
李清月拽了拽武媚娘的衣袖,目光发亮,“阿娘来看看我给您带的礼物。”
武媚娘跟上了她的脚步“我还以为你光顾着给你阿耶准备礼物,没顾得上我呢”
“才不会”李清月一边答道,一边从一旁抽出了一个箱子,将其推到了武媚娘的面前。
她伸手将其打开,就见其中金光夺目,赫然垒着一层层的金条。
武媚娘扶额,“阿菟,你这礼物好实在啊。”
原谅她只能用实在两个字来形容。
李治收到的礼物,看似将他从头武装到脚,可与其说是在为他分忧,不如说是阿菟在拿他当个展示架子。这金条送礼就不同了,那更像是在说,她想要买什么东西那就自己去买,合乎心意最是要紧。
武媚娘觉得自己也可以确定,比起送给李治的那些,若是让阿菟自己选的话,她肯定不要什么熊皮大氅,更愿意要这一箱金子。
能将自己都喜欢的东西送人,那是真能看出对谁更为用心了。
她神情柔和地听着女儿继续絮絮叨叨“今年从那边金矿里开采冶炼出来的金条,有一半都在此地了。虽然阿娘贵为皇后,需要什么都有人来添置,但钱这种东西,还是不走国库记录的钱,总是多多益善的。”
武媚娘佯装严肃地问道“那这样一来,就全都偷偷地用吗”
李清月仰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就得劳烦阿娘费点心,顺便想个销赃的门路了”
听听这话说的武媚娘闻言失笑,伸手就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啊”
这孩子哪里是来给她送礼的,根本就是来贿赂她的。
但怎么说呢,有本事的人做出这举动或许也不能叫贿赂,而叫双赢。
她也偏偏就吃这一套
“行,我帮你想这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