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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小纪氏自然要跟丈夫念叨一个姐妹两个在秦府的事。
“要我说,这秦三太太也太失礼了。”小纪氏道,“咱们家的女孩儿,千娇万宠的长大,尤其是言姐儿,平日里咱们家哪里舍得让孩子受到这种委屈,我一听语儿说,真是气的了不得。”
宋荣问,“你去瞧过言儿了么?”
小纪氏心下有几分不自在,道,“在老太太那里,看言姐儿还好,我又怕问了,孩子不自在。女孩儿家,脸皮薄也是有的。”
宋荣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关键,晚上看闺女有说有笑,不像被秦家气着的模样。真是岂有此理,他们宋家的闺女,用得着别人指指点点!真是岂有此理!虽说秦老尚书对他有座师之义,但,他又不是巴着秦家沾了秦家多大的光!今天竟然敢伸手教训他女儿!
就是宋荣,不过是瞧着往日的交情罢了!哼,凭他现在的地位,还真不愁女儿找不到好人家!秦峥就是天之骄子,他也不是非秦峥就嫁不出闺女去!
小纪氏已经念叨,“要我说,以后孩子们还是要谨慎些,尤其是这些世交亲戚人家,孩子们一道长大的,自然是熟的。但,走的太近,也容易被人说出些闲话来。女孩儿家,名节比性命还重要。以后,除了跟我出门,还是叫她们姐妹少见外男的好。”
宋荣道,“闲话?谁敢说闲话?”永远都只会说这些乖话,实事不做半件,宋荣就算想摆个好脸给小纪氏看也没那个心情。
小纪氏一噎,宋荣已淡淡道,“谁要是说闲话,就是不想活了。”秦家敢传出半丝风声,他就敢叫秦峥仕途夭折,不信就试试看!
“你把家管好,有长舌的下人都割了舌头发卖掉。”
小纪氏心下微凛,哪里敢再多说半句,连忙低声应了。
第二日,宋荣方问起宋嘉言这件事。
宋嘉言早没事了,道,“秦家三太太是说了几句不大中听的话,我也堵了她回去,没事了。真以为自己儿子是天仙呢。”她不过是把秦峥当成哥哥看,根本没有半分小儿女的心思,也不知秦家三太太吃了什么药来发颠,话里话外的敢教导她,她若是不噎回去,真不必活了。
宋荣点点头,“那就好。”
接着,便有小厮来回禀:秦家峥少爷来拜见老爷。
一听这话,宋荣便知秦峥所来何意,道,“说我有事,日后再见罢。”
宋嘉言偷笑,说,“其实我已经不生气了,秦三太太以往也不这样,不知这是怎么了。爹爹晾一晾秦峥就好了,总不能因这么一些小事,就不来往了吧。”
宋荣摸摸女儿的头,越看越觉着自家闺女出色,也就是他不稀罕女儿去配王侯公子,不然,这世上,什么样的人女儿配不上呢?
宋荣一直晾着秦峥到下晌午,听说那小子还在,瞧着秦峥尚自心诚,宋荣方见他一见。
秦峥枯坐半日,只饮了一盏茶水,半粒米都没吃,如今神色尚可,恭恭敬敬地将礼物呈上,道,“听说言妹妹身子不大爽俐,侄儿奉家祖母之命来探望言妹妹。”
宋荣道,“不必了,男女有别,多谢老太太还记挂着言姐儿。”
秦峥起身一揖,道,“侄儿还要向伯父道歉。”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宋荣摆摆手道,“言姐儿是我的长女,如今年方十岁,我就是再着急女儿出嫁,也不会这时候去给女儿议亲,更无需别人为我女儿操心。再者说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亲若子侄不为过。我就两个女儿,人心总是偏的,做父母的也一样,她自幼失母,我更偏疼言姐儿一些。昨天的事我已知道,现在就明说了吧……”
不待宋荣说完,秦峥猛然站起来,沉声道,“在伯父做决定之前,还请听小侄一言,可好?”
不待宋荣允准,秦峥已道,“我母亲,昨日实在失礼。今日来,我本是代母赔礼。相信,伯父也定能知晓我对言妹妹的心意。我并不是说我有多好,但起码,我能做到我能力之内的最好。”
“如伯父所言,言妹妹年纪尚小,尚且不适合谈论婚姻之事。再者,我现在无官无职无功名在身,身无长物,虽唯有一颗诚心,到底不敢贸然唐突的言明我的心意。怕的,就是伯父会看不上我。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谁家的女儿都是掌上明珠,我并无可取之处,伯父不愿青眼以加,将掌上明珠相许,实属一片爱女之心。”秦峥道,“正因如此,我方想效仿伯父当年之行,早日科举,取得功名,有些许可谈之资,才有脸面向伯父求娶言妹妹。”
“你觉着,你有功名,我就会将女儿嫁给你?”若秦峥敢点头,他就大巴掌抽他出去!
“有功名,是想告诉伯父,起码我是有能力养活妻儿的。伯父看我长大,在品性上,我还是有一点自信,起码不是令伯父与妹妹厌恶之人。再者,我家里的男人们,少有纳妾。”秦峥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儿,坦诚道,“就是我,现在也可以对伯父保证,只要伯父许之以爱女,我终身绝不染二色。”
“说这样唐突的话,的确很无礼。但是,我想让伯父明白,我对妹妹,不是空口白牙的随便一说而已。我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秦峥认真坦诚的望着宋荣的眼睛,道,“我母亲的事,我也很懊恼。只是,与我长相厮守的是我的妻子,日后,与我白头到老的也是我的妻子。这些家常琐碎之事,实非一时半刻能解决的,只得是两人一起努力。我能承诺的就是,绝不会叫言妹妹受到任何委屈。何况,若是如我两个伯父一样,带着妻儿外出做官,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帝都。”
宋荣见这小子连婚后的事都考虑到了,深觉好笑,打断他道,“行了,你这话就远了,我还是那句话,言姐儿远未到议亲的年纪。何况,婚姻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说了算的。”这些话虽然好听,却未必可信。纵然一时可信,秦峥远未到可自作主张的年纪与本事!
见宋荣尚未把话说绝,秦峥深深的松了一口气,道,“情之所至,一时失礼,伯父教训的是。”
“不要与我说什么情不情的。”宋荣道,“我们两家本是通家之好,老大人与我有座师之谊,不过,这与我会将女儿许配给谁是两码事。我只会给自己的女儿选最合适的人,而不是看谁的脸面来决定女儿的终身。秦峥,身为子侄,你的确不错,我也欣赏你。不过,这与做女婿是两码事。”
“是。我明白。”秦峥恭敬的垂手应下。为了娶人家闺女,不论老丈人是晾自己,还是说什么话,做女婿的都得恭恭敬敬的照单全收,不然,凭什么人家看中你啊。
宋荣看这小子刚刚大放厥词、如今又一派恭顺模样就来火,不耐烦道,“行了,没什么话要叮嘱你了,回去吧。”
秦峥恭敬有礼地,“那小侄告辞。”
临走前,秦峥又道,“不论如何,请伯父认真的考虑一下小侄。小侄自认为是世上最适合言妹妹的人,小侄自信,这世上没有谁会比小侄更加珍惜爱护言妹妹。”
宋荣的脸忽地黑了一半,秦峥顿时不敢多言,连忙告辞。
宋荣暗暗骂娘,混小子,什么叫“世上没有谁会比小侄更加珍惜爱护言妹妹”?放屁!老子比你爱惜自己的女儿一千倍!你个痴心妄想的混帐小子,竟敢大放厥词至此!
混帐!混帐!
便是秦峥也未料到,他最后一句深情告白,竟弄巧成拙,把宋荣气的不轻!
对于这种死皮赖脸的追求他家闺女的家伙,宋荣实在没啥经验,趁弟弟还没走,找了弟弟来商量。宋荣并未直接把事情跟弟弟说开,反是问他,“当年,你死皮赖脸的总是去安国侯府,没少跟老侯爷拍马屁吧?”他算是明白当年安国老侯爷的感受了。只是天理循环,怎么倒报应到他头上,实在令人不爽啊!
宋耀嘿嘿直乐,“什么叫拍马屁,句句是真情实感。”
“现在啊……”宋荣看弟弟一眼,道,“有个小子,也对我说了一篇对言姐儿有好感的话。说的那叫一个花言巧语、感人肺腑。”
宋耀想都不想,问他哥,“是不是那姓秦的小子?”
宋荣没说话,宋耀啧啧道,“我早看出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啊。”
“秦峥倒还好。”
宋耀一听就知这里头有事儿,道,“我看那小子心性稳健,现在言姐儿年纪尚小,他应该不会这么快跟大哥你表露心意吧。”
也没什么好相瞒的,宋荣便将秦三太太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与弟弟说了。宋耀哈哈笑道,“看来,秦家是相中了咱家言姐儿啊。”
“这不以为奇,老大人已经退了,在朝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至于秦妃,不要说如今无子,便是有子,也决定不了什么。陛下有好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再者,依陛下的心性,前朝决定后宫,后宫却不一定能影响前朝。”宋荣呷一口茶道,“秦家现在势力消退,便是秦峥天纵英才,没有二十年,他也起不来。秦家想与咱家联姻,无非是想借助咱家的力量而已。”
“那大哥的意思呢?”
“原本我想着,言姐儿语姐儿年纪相仿,若是与秦家联姻,那小子未明言心意,叫语姐儿嫁过去,已经足够了。”宋荣道,“言姐儿的婚事,我还想再看看。不想,那混小子今日过来,口口声声就认定了言姐儿。”
宋耀想了想,道,“其实,虽然有混小子打咱们闺女的事儿是挺叫人生气。不过,我看秦家那小子,倒不像没出息的。言姐儿年纪尚小,再等个四五年再说亲事,也来得及。”
“只是有一点不得不防。”宋耀看向兄长,“我在外头倒没什么,哥你在朝中倍受重用。哥,你得防着一些上头啊。皇子当中,可不是没有与言姐儿年纪相仿的。”
“这个我早有防备,你不用担心。”他绝不会叫女儿嫁入皇室的,不论外头瞧着多么光鲜,在宋荣看来都如同将女儿押给皇家做人质一般。
宋耀挠了挠头,还是说,“若是瞧着那小子还算有出息,要我说,这桩亲事不是不能做得。言姐儿是个聪明人,凭她的本事,把日子过好不难。哪怕秦小子有个难缠的娘,咱家老太太都能给言姐儿哄的团团转,秦小子他娘算个毛啊!”
“放肆!”哪怕深知母亲是有些刁难脾气,这话也不是做儿子能说的,宋荣瞪弟弟一眼,越发欠捶了!
宋耀嘿嘿赔笑,宋荣叹道,“母亲喜欢言姐儿,这是亲孙女,讨亲祖母喜欢有什么难的。婆媳怎能相提并论?”
“我是觉着,秦小子这么早就下定心意,对言姐儿生情,这份心意难得的很。言姐儿嫁了他,不容易委屈到。”宋耀自有其观点,他与方氏多年和睦,与当年一见钟情自然有极大的关系。
“若非如此,我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若是秦峥求娶的是小女儿,宋荣就不会有此为难之处了。虽说一家女百家求,宋荣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斤两。
商量半日,宋荣还是一句老话,“罢了,看看再说吧。”
接着,两兄弟都说了许久宋耀外任福建的事,直待傍晚老太太命人来喊儿子们过去吃饭,两人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