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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赶不上变化, 再一年的农历七月初七很快到来,这一日属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最容易被尸气入侵,俞蘅早早地就让门内弟子往外派符纸, 叮嘱在那天不要出山,注意卫生,佩戴好符纸等等。又让人好生饲养山上的大公鸡,务必保证那一天鸡声嘹亮才好。
还有需要特别对待的大丫, 俞蘅和她商量:“那一天你来我院子里玩好不好?”
大丫木木地看他一眼, 垂眸:“哦。”
她的养母赶紧推推她, 将她推到俞蘅身边, 赔笑着说:“那就麻烦道长啦,我们大丫其实很乖的, 就是不爱说话, 她心里也是感激道长的照顾的,来大丫, 快说谢谢道长?”
“谢谢道长。”
就这样,俞蘅以大丫八字轻, 初七那天容易被尸气入侵的理由将人牵走了。他其实没有将人带到自己院子,这样一颗不定时大核弹,哪里敢放在自己身边呢。他将人送到早就准备好的山洞里,这山洞是他得闲的时候布置的,其中的法阵能够较好地压制大丫的虐杀吸食本能,即使她体内的尸气控制不住外泄, 也能被很好地阻拦在山洞内,不至于祸害到山上的其他人。
大丫还是很好说话的,俞蘅不由得再次感叹一番,这才回到自己的住所。沪西族的僵尸,也在族人的控制下全部回巢,他们一族有独特的控尸手段,他看过一回之后就不再多管。
在各方的警惕之下,七月初七如约而至,总算每年都要过这么一天,各项事宜安排起来并不麻烦。零点开始,外面就阴风阵阵,山上树影幢幢,风声凄厉。浓郁的阴气席卷而上,往这方圆十里内唯一有活人的地界而来。
远处的僵尸停下蹦跳的动作齐齐抬头,月光倾泻在它们的脸上使它们露出人性化的舒适表情,它们的皮肤表层有黑绿色的雾气在流淌,一圈又一圈之后,腐烂的皮肤就好转一分,眼珠子透出更加暴虐的力量。
这是一场长生的盛宴,远比以往更加豪奢。
“掌门,符纸已经替换完毕。”嘉定来回禀情况,一切都还在控制之中。这几年每次过七月七,黄松山都要心惊胆战一回,在这一天里,僵尸更加活跃和强大,山下的法阵受损严重,过了这一天,山下聚集的僵尸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去清洗,没有人喜欢这一天。
“好,继续盯着吧。”俞蘅捏捏眉心,总觉得右眼皮在不停地跳,跳得他有些不安,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打发门下弟子去检查情况。
夜间风声鹤唳,大多数人都没睡觉,俞蘅坐在屋顶上看着那一弯泛着红光的月亮,然后闭上眼睛。
明明知道无法推演与自身密切联系的事物,他还是试了一下。
“宿主,你的脸色很不好,你不舒服吗?”瑞汀坐在他身边问。
俞蘅揉揉眼皮:“总觉得很不安,好像要发生大事情了。”
“宿主已经很厉害了,没有困难可以打倒你的啦。”瑞汀赶忙说:“我给宿主唱一首摇篮曲吧,我刚学的呢!”
“好,你唱。”俞蘅摸摸它的头发,在机械音的摇篮曲中,好似真的放松了下来,嘴角不由得翘起:“九九真厉害,唱得真好。”
瑞汀高兴极了,看俞蘅嘴角带笑,心情是真的变好了,说:“那我再唱一次。”
这一夜俞蘅睡着的时候,耳边仿佛还萦绕歌声,他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美梦并没有持续很久,他被弟子紧急叫醒。“掌门快你出来看!”他急急披上衣服冲出房门,就看到七道红光从月亮处下泄,分别往七个不同的方位而去。
那红光多红啊,红得要刺破人的眼睛,透着十万分不详。
“掌、掌门——”就连最稳重的弟子嘉河也声音发抖,“那是什么?我从心底觉得很害怕。”
“我、我也觉得害怕。心跳得慌!”
一众弟子都说心慌,那些个山民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一些还直接跪伏在地祈求神灵保佑。
“都别慌,慌也没用,将法阵再检查一遍,去找沪西的人,看看山下的僵尸的情况怎么样……”俞蘅吩咐了一通,偷偷离开院子往山洞里去,大丫躺在地上没动弹,他赶紧进去,大丫转过身来,露出一双红眼睛,里面来回闪着挣扎和理智。
“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大丫伸出手:“帮、我。”
等俞蘅帮大丫压制好体内的尸气之后,大丫的眼睛才慢慢转黑。她喘着气说:“我、很难受,要爆炸了,大丫不吃人,不吃。”她将自己的嘴巴咬得稀巴烂,可转眼间伤口又再度愈合。
俞蘅莫名觉得心酸起来,他伸出手将大丫抱住:“没事了,等你好了我送你回去,你娘想你呢。”
“嗯,大丫也想,娘。”
那天晚上的七道红光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然后再无踪迹。白天里太阳也不甚明朗,只有浅浅的一层光从乌云后透出来,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暖和。
“这大夏天的我觉得冷,可真邪门儿!”
“你家大明呢怎么还没起床?”
“说是不舒服想再躺一躺,我去看看——”
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只维持了一秒就戛然而止,俞蘅收到消息的时候,大明化成的僵尸已将他的亲娘吸成人干,还咬死了两个邻居蹦出后又咬伤八个人。
才刚刚转换的紫僵,飞快地爬升到白僵、绿僵,甚至毛僵!
就算这些年大家应对僵尸也有了经验,常清门发的符纸也够多,三脚猫功夫收拾绿僵也勉强能够,可这是毛僵啊!毛僵身上开始长出毛发,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越厉害的毛僵身体越结实,刀枪不入。动作也变得更加敏捷,飞墙走壁的,甚至不怕火和阳光了!
这哪里是他们能对付的!第一次遇见转化得这么快的僵尸,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这个,等住得最近的沪西族人赶过来帮忙时已经死亡惨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别处又有人在大叫:“僵尸啊!”
黄松山鸡飞狗跳起来!其实,山上层层叠叠布置的法阵并不是就代表着绝对的安全,法阵和符咒构筑的特殊磁场和力量,能够吸纳消除外面进来的尸气,这一来一出,必定会有遗漏。遗漏进来的尸气怎么处置呢?那就只能靠身上佩戴的符纸,每天使用的糯米等来消除。
可一旦进来的尸气太多超过一定的量,或者是某些人的体质无法负荷,该中尸毒的还是会中,这都是无法避免的。大家也都有心理准备,可今天这一遭发生得又急又猛,不少人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场景。
无力和绝望,鲜血和发黑的指甲,带血的尖牙,让他们再次回到了那一天。
俞蘅忙得团团转,恨不得有□□之术。好不容易混乱的七月七过去,还没来得喘一口气,炙热的风吹到脸上,一下子就在脸上刮出一层细密的热汗。再一看,山上的树木草丛,乃至庄稼,全部都蔫蔫儿的,叶尖儿透黄。
“昨儿还好好的呢!怎么今天都快坏了!”侍弄农事的老汉们急得要哭,都说粮食是庄稼汉的心肝肉,那是坏了一点点都让人受不住的,这满山的人,可就靠着这些粮食过活,别处的地,哪里还能种东西?因此侍弄得都很精心,这一起床见庄稼都干坏了,可不伤心抹泪?
“我猜测是旱魃出世了。”明鑫道长说,“这情况跟当年一样,也是一夜之间气候干燥,不过半旬遍赤地千里了,今天这场景,与当年何其相似。”他这一番话,让俞蘅陷入沉思。
当年陈小三年岁还小,整日里招猫逗狗的,只记得有一天天气变得很热,然后家里的大人都愁眉苦脸,他娘在夜里还偷偷地哭,哭声细细的听得他心里头害怕,抱着大姐不敢睡觉。然后就是衙役来村里抢粮食,每家每户都哭天抢地的。再然后,就没东西吃了。
他的手指绕着桃木钉,慢慢地说:“我查了资料,古时候有一种说法,说曾有月光送华,月华甚重,得者修为可瞬进千年。”
明鑫道长倒吸一口凉气,他数了数:“那夜可足足有七道红光!难不成真有七只旱魃降世不成?!掌门可曾算过?”
这也是俞蘅最担心的结果,他算了算:“七道光所落的方向,天下东西南北中皆有,其中西边足足有三道,果然西边有奇异,少不得这天下大乱的根源就在西边。”
俞蘅请来沪西在黄松山这一支的族长雅真,向她询问沪西那边区域的情况,沪西位于西边。
雅真的脸色也很是沉重,他们一族世代赶尸,血脉里流传的血液天生对这一类事物有感应,她直接说:“我觉得天下要再乱了。说实话,当年我们一族往东边来,除了要追寻我们的护族僵尸,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族地那边让我们觉得不安,西雅她说,西边给她化尸池的感觉,仿佛人待在那里,就是待在化尸池里。”
她又解释了一番何为化尸池,不过只粗粗提了一句,那是他们族内炼僵所用的地方。雅真虽然不服西雅同对方争夺族长之位,可也承认西雅的血脉力量还是很不错的,她的直觉不会出错。
“所以我们才抛弃了祖地往东边来了。”
最后雅真说:“如果地真的干了,我们都得饿死,不知掌门可有办法?”
“办法暂时还有,祈雨一术我们常清门弟子都擅长,应该能支应一段时间。可祈雨术每施展一回,至少要停七天,我怕干旱再加重……”说到底,祈雨术只是利用符纸中的力量,将其他地方散布的、无法聚集成雨的力量搜罗起来集中降雨罢了。要是极度干旱,空气中没有水汽,祈雨术要施展必定更难。
俞蘅思来想去,心中隐隐有主意生成:“如若有可能,一定要将旱魃找出来,全部除去!”
明鑫道长和雅真被这杀气腾腾的语气惊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