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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游泳比俞蘅想象中地难, 张母以前做保姆带孩子来游泳馆,也只是在儿童区, 那水浅浅的,她坐着都比水高呢。现在真正学游泳, 她总是找不到要领,俞蘅就一遍遍地教她。
熟识的中年女人阿贵是这里的管理员之一,熟络地跟张母打招呼:“我还以为会见到你带孩子过来,最近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学游泳呢!”
张母就说:“之前辞掉啦,不做保姆了。”
阿贵笑着说:“你享儿子的福啦,还做什么保姆!好好学老姐姐,现在外头都是水, 人专家教授都说以后可能要建水上都市哩!到时候不会游泳, 咋出门?就是不小心掉下船,至少自己也能扑腾几下救命呢!”
张母听着也觉得有道理,想想骑单车也有车链子坏掉的时候,要是船破了翻了, 自己不会游泳可麻烦了。于是敦促儿子:“咱们都要好好学, 你刚刚说的那个再给我说一遍,我再琢磨琢磨。”
俞蘅见她有心思学,肯定好好教,他已经在张母面前塑造起有游泳天分的形象,现在教她也方便。
回家的途中,张母还兴致勃勃:“你就像你爸!你爸呀学啥都快,你看看你跟你爸一模一样, 一下午就学会游泳啦,真聪明。”
他嘿嘿笑着接下张母的赞美:“所以妈作为爸的老婆,更加要努力才行。”
“你看着吧,我一定好好学,我记得小时候啊,你爸就带我去池塘玩儿,摘荷叶让我遮太阳,然后下水捞鱼烤给我吃,游泳游得可利索了……”
在学游泳过程中,张母的精神状态越来也好,身体也强健很多,加上食补药补,越显年轻。
除了某些天风雨太大,他们没有出门之外,俞蘅几乎每天都划船带她去游泳馆,张母还学会了划船,有时候还有顺路带上别人,新的邻里关系也逐渐融洽起来。
根据他的观察,积水水位确实在稳步上升,如此过了半个月,一楼已经被完全淹没,新闻里也开始出现建造水上城市的通稿,不是捕风捉影,是真正从某会议上传出来的。
各地也开始实施住房检测计划,危房、无法承受积水侵蚀的房子都被列入不能居住范畴,其中的居民都被统一迁走。俞蘅他们小区也被检修了一遍,目前质量还杠杆的,能住。
很快,剩余的房子都被卖了出去,虽然外头雨势不停,搬家的人络绎不绝,小船划艇穿梭在街道上,还真有水中城市的味道。
生产水上工具的厂家以及销售方,在经济萎靡的现在,难得找到突破口,大力地占据起市场来。现在俞蘅带着张母出门一点儿都不突兀了,因为几乎每个人出门都划着船,至于汽车——算了,别想了,一想起被淹在水里的车,心都是痛的!
大家都习惯了雨天,衣服晒不干的话就买烘干机,出门必穿雨衣撑伞,小贩划着船沿街叫卖蔬菜瓜果肉等等,人类的适应性是非常强的。有些街道上还在晴天的时候搭建遮雨板,让行人更好走一些。
不过平顺的日子还是短暂的,六月末的时候,今年的第六号台风又来了,这一次的路径与俞蘅他们的家乡相距甚远,他们受影响不大,不过别的地方遭灾就重多了。台风之后,更多的人流入本地,不过停留下来的只是少部分,更多的是继续往北边走。
就连本地的居民,也有离乡北上的,张恒福公司里的老同事、也是他多年的老朋友曾平年及其一家就要到北边去了,临走前还到张家的新房子来告别。
“你小子闷声不响买了这么好的房子!”来人叫做曾平年,一拳头打在俞蘅的肩膀上,又笑着对张母问好:“阿姨好,我看阿姨年轻好多哇。”
张母笑呵呵地:“怎么就你来了?小赵和孩子们呢?”小赵是曾平年的妻子,名叫赵芸,两人还有一男一女俩孩子,张母很喜欢他们。
“小芸在家收拾东西呢!小雨还在中京上班,小雯也在上学,说要毕业了,在赶论文呢,等手头空下来再去西岳找我们。”
“西岳?”
曾平年就说:“去投奔我老丈人,老丈人在西岳担心死,怕我们家晚上睡沉一不留神就被水淹死了,天天催我们去呢,说房子也准备好了。”
“挺好,打算怎么去?”俞蘅问。
“那还不简单,现在码头天天发船,我定好船票了,后天就走,再耽搁下去,又是大雨天就不方便了。”时间这么赶还来家里道别,这份情俞蘅得承,笑着反锤了他一下:“那行,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电话。”留他下来吃饭,曾平年犹豫了一下点头,给家里去了个电话。
曾平年留下来吃饭,张母可高兴:“我去做饭!家里啥都有,我都给你做!”曾平年和张恒福是初中同学,相交多年了,关系一直都很好,后来张父去世,张恒福和张母受了很大的打击,丧礼也是曾平年跑前跑后帮忙操持,自那之后,张母就更喜欢曾平年了,十分感激他。
等张母去厨房,曾平年瞅了一眼才示意俞蘅到阳台上,打开烟盒摸了一支烟叨上。
“你最近不对劲啊,说辞职就辞职,咋了?张智又跟你吵架了?”心情不好是不?
俞蘅摇摇头:“哪能呢,他自打正月初八回学校,就没联系过家里,我上哪儿跟他吵去。”
曾平年一听就皱眉,又问:“难道是阿姨——”
“没有,我妈身体好着呢,一点毛病都没有。”
张恒福是不会说谎的人,曾平年一听就放心了:“我打电话来,你总说没事我还不信,不过我看阿姨脸色确实挺不错,瞧着真的年轻好几岁。”
俞蘅就笑了:“我常带她去游泳馆游泳,不过游泳馆现在二楼也快被淹了,应该快歇业了。”
“老人家多运动挺好,游泳也不错。来跟我说说,你怎么突然买房子了?不是说要买在中京?”钱还够?
“我中了彩票,就先给我和我妈买一套了,家里的房子太旧,前阵子已经塌了,这可别跟我妈说。”
曾平年惊讶地看着他:“行啊你小子!还学会买彩票了牛啊你!”恭喜过后,他有些纠结:“你看我都搬家了,你有啥想法?你这房子——”
他环视一周,觉得可惜了,“我老丈人跟我说,西岳西边那头的荷乡已经放出计划,开始实地勘测准备动工建水上城市了,咱们这里虽然没靠海,可也在南边儿,指不定哪天真的都被淹了。我还想劝你跟我们一起去呢,可看着你这房子,我就说不出口了。你咋想的?”哎哟这房子刚买,咋整?
俞蘅就低声说:“先给我爸做三年祭后再说。”曾平年就秒懂了,叹气一声:“那我先过去,到时候你们也到西岳来,我给你们找房子。”
“那感情好,曾哥,可以拜托嫂子爸爸先帮我看房子吗?我这边可以全额付款。”西岳是北边的某二线城市,有些偏西,多山,如果曾平年也在那边,两家人有个依靠,实在很不错。
曾平年说:“我先问问我老丈人,看他得不得闲,要是不得闲,等我去了再帮你看成不?”
“成。”
“哟,你这回中的彩票可厉害了,西岳的房子贵死了。”曾平年还是很为他高兴的,“你的财运竟然在彩票上,真是想不到,不过那不是挣钱的正途,以后就别买啦,要买也别沉迷。”
吃完饭,曾平年就告别了:“你和阿姨上西岳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们去。”
自从曾平年来过,张母就总是若有所思,俞蘅知道她这是动摇了。老太太一辈子没出过这个地方,酸甜苦辣都在这里了,轻易不愿意离开。再说,她觉得不过是下雨嘛,什么时候不下雨?下得多一些而已,哪里用得着避灾避到北方去?
一听搬家,她就觉得没必要。现在这房子多好,又大又宽敞,还高哩!真有洪水,也冲不到十三层吧?可现在看曾平年一家要走,她就犹豫了。
这种心态挺正常的:别人家的孩子这样,那我家的孩子要不要也学一学?只是从烦恼报不报辅导班,变成烦恼搬不搬家。
“阿福啊,你看看,咱们搬不搬家?小曾的老丈人总是喊他去,总不该是随随便便喊的吧?”搬家可是大事!
俞蘅抓住这次机会说:“妈你也看到了,这积水越来越高,肯定是北边安全些。”
张母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电视上都说,北边的地比较高哩。”
“再过二十天就是爸的三年祭了,要不咱们提前办了,再把爸一起带走,免得以后让他被水淹,那可难受了。”
张母抿嘴沉默了很久,最后双手一拍!“提前办吧!办完把你爸的骨灰带上,咱们一起走。”
俞蘅松了一口气,“那明天早上就去,纸钱香烛那些东西我早就买好了,我现在出去再买个猪头和两只鸭。”
“现在难买吧?”到处都淹水,哪里还能买到猪头?
“没事,我去找找。”
张母又问:“那明天也太赶了,小智赶不回来吧?”
“我先问问他。”俞蘅亲自给张智打电话,没人接,他又等了半个小时再打一通,这下张智接了。
“爸你干嘛呢,不是说好了别给我打电话吗?你知道我多忙吗?”
“还没下班吃午饭啊?”现在是十二点多近一点。
“加班呢!没事我挂了。”
俞蘅呵呵笑,忽略那头有女生娇娇地说“给我剥虾啦”,说:“你有空回家一趟吗,要给你爷爷做三年祭。”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我记得是七月份吧?”
“老家积水很严重,想提前办,不然以后不方便出门。”
张智不耐烦地说:“我回不去,忙死了!既然积水就别办了,老整那些封建迷信做什么……”
俞蘅直接把电话挂了,面对张母期待的目光,他摇摇头:“他回不来。”
张母失望极了:“小智他……唉算了,那就明天办吧,我们两个人去办。”
最后确实买不到猪头,只买到两只鸭,价格还死贵,两只也不肥大,就花了五百块。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张母去南山拜祭张父,这天有小雨,拜祭好之后,俞蘅又找了工作人员,将张父的骨灰盒带走了。回家的路上,张母一直紧紧抱着,偶尔还提醒:“阿福,咱划慢点,别翻了。”
“放心吧妈。”他笑了笑,稳稳地划着船,水波划痕层层地荡开,微淡的阳光在水波中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