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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躺在病床上,被盖上了白布只露出了一截手,手上的皮肤因为常年插着针管,青紫色的手背跃然在常年操劳的手背上,孙承稷心里不断地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去世了?那两个人渣还活着,为什么好人无法长命,为什么母亲这样劳苦了一辈子的人,最终只能是在病痛中死去?
他在心中不断质问自己。
:“孙承稷我和李队长今天都在这里,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随时和我们说。”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是那位陈师傅,此刻他不想让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憎恨被看到,眼里的愤怒无法掩盖。
孙承稷知道她站在身后隔着两步远。
:“谢谢,不用了,今天很抱歉不能赴约了,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我想在这里陪我母亲。”孙承稷压着声音回答她。
:“好。”
听到她的回复以及她缓慢离开病房的脚步声。
孙承稷在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杀了为母亲讨个公道,母亲为了家里生计打了好几份工,好不容易供到自己上高中,马上上大学了,只要拿到奖学金,自己终于可以供养母亲了,他在心里已经无数次描摹过这个画面,他可以将母亲远离家暴的父亲,远离那个深渊一样无底洞的家,每一次上学的钱都要从酒鬼父亲手里抠出,甚至有时还要挨打才能守住饭钱。
这样的日子,他无数次和自己说,再忍忍,再忍一忍,很快自己就能赚钱了,很快他就可以带着母亲离开。
可是,母亲,你怎么就这样离开了?你怎么能还没有见到他们遭到报应就离开了?
在母亲生病住院后,那个成日喝酒的父亲便经常夜不归宿,自己除了跑学校还要经常跑医院,当时的自己还天真的高兴,父亲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自己不会挨打了,自己身上的伤可以好一些,毕竟每次受伤体育课哪怕露出一点伤疤,都会被人耻笑。
只可惜,过不了几日,父亲领了一个女人进门,告诉他这个是他新妈妈,将来会有新的弟弟出生,他们三人以后要一起住在这个狭窄的只有十几平的房间,那个新来的女人还把母亲的东西扔了出去,自己捡回来就被皮带抽的鲜血淋淋。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孙承稷心里在叫嚣着,看着母亲的遗体,他内心不断在重复这句话。
身后病房门开了。
孙承稷好像被牵引着转头看过去。
面前的人穿着黑色卫衣外套,裤子和鞋子也是黑色的,带着黑色口罩,就像死神降临一般,黑色的长发在兜帽外露出几捋,不知道是男是女。
孙承稷从病床上起身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复他,只见他把手朝着旁边一挥,那个小姑娘,墨苔,本来今晚要约着见面的就突然出现在一旁,有些怯懦的拉着旁边的人袖口,孙承稷带点苦笑说道:“不用了,我对她已经不感兴趣了,我对这个世界都不感兴趣了,请你出去吧。”
此时他以为这人是带着墨苔来见自己一面的。
那人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着恼,拍了一下墨苔的后背,墨苔放开了抓着的袖子走到孙承稷身边。
:“你不想杀了他们吗?为你母亲报仇,你母亲只能缠绵病榻最后病痛而死,可那对夫妻却能生活美满,这对你来说不公平,这对你母亲来说她真的会瞑目吗?”
就像恶魔的低语,墨苔此刻已完全变成纯黑的头发,瞳孔也浓黑如墨一般,她站在孙承稷面前,纯真又无辜表情,就好像此刻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孙承稷双眼瞪大,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紧咬着下嘴唇。
墨苔又上前了一步,她走到病床旁边,她看着病床上的孙承稷的母亲神情空洞,,声音非常惋惜说道:“杀了他们吧,这样她会安息的,她前半生都不曾有人真的为她做过什么,你是他的儿子,你不为她讨回公道,谁还可以呢?”
孙承稷心脏快要跳出心口,是啊,谁可以为母亲讨回公道呢?人已经死了,那之前的痛苦,谁还能为她主持公道呢?只有我,只有自己才可以。
他本来还在犹豫,他也许没有真的想要把这件事付诸现实,微微点了点头。
墨苔见到他同意了,伸出食指在眉心一点,轻轻说道:“契约已成。”霎时间她身上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变成黑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孙承稷此刻没有注意到那些黑色的烟雾像前方有灯光吸引的蛾子一般,缠绕在他身上最后消失不见。
穿黑色衣服的人好像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转身离开了病房。
而孙承稷此刻眼神中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他突然没有了任何道德的束缚与顾虑,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们。他唠唠叨叨心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看着被盖上白布的母亲,俯下身在将额头靠在母亲肩膀上,喃喃自语道:“母亲,儿子不孝你安息吧。”
他拿起自己的书包揉了揉眼睛,用袖口的衣服擦干眼泪,关上了病房门,隔绝了母亲与他。
走下医院的楼梯,来到大门他听到陈师傅喊住他,他婉拒了她想要自己回家的提议,他在雪夜里一步一步踩在回家的路上。
走在路上看到四周灯火通明,似乎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除了自己,除了母亲,他走在喧嚣的居民区,路过的夜宵摊子见到他回来了,还和他打了招呼,示意要不要吃晚饭,自己也只是浅笑拒绝。
他终于走回了家,他站在门口,那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老式铁门前,上面的锈迹如左,里面还有着父亲与那个女人欢快的调笑声,他们在讨论将来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将来要让自己读书供这个孩子读书,那些他们以为的美好未来里面,没有母亲。
:“再过不久那个赔钱的女人就死了,等承稷上了大学赚钱了,我们就有钱给儿子买大房子,将来要供他上最好的学校!”
:“你可说话要算话啊,我们儿子可不能差了,将来这里拆迁得拿不少钱吧,你可不能都给了他,他都成年了哪里钱了,我们儿子才需要!”
:“好好好,都听你的,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孙承稷站在门外屏息听着,像是忘记了呼吸,他心中最后一点点的犹豫,仅剩的一点理智像投入火炉中依然不被烧尽的白纸,最后逃不过消失的命运,被火焰无情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