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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表、表哥,你误会了……不是我……我真不知道——裴小姐具体什么时候到的,她是怎么知、知道这里的地址……不是我说的。”
说完捂着胸口又闷出好几记咳嗽,方才感觉气息通畅了些许。
虞寂白鼻子里喷出一声笑,用脚把他又踢到墙上撞了一次,才蹲下来把他扶起靠好,拍着他的脸问:“怎么,现在知道叫我‘表哥’了?怕我真把你弄死?”
司明良那俊秀白净的脸上,被虞寂白一记铁拳正中鼻梁左侧,先白后青,晚些还会慢慢变成青黑一片。连带着鼻血也滴滴答答地一并流了出来。
从外观看起来是惨不忍睹,从感觉上却已经麻木得像整块被挖掉了,可偏又从骨头缝里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烈钝痛。
他毫不怀疑现在自己的上颌骨很有可能裂了,但同时又获得了一种安心感。
虞寂白的弱点,他知道自己已经触摸到了。
近些年虞寂白已经很少亲自动手了。而一旦动了手,下手能有多重,当了八年的亲戚,他可清楚得很。
他手重的程度和他此刻心里的怒气成正比。
所以一向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的虞寂白,那根致命的软肋果真又一次很清晰地浮现出来了。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每一次看到,司明良都觉得痛快。
虞寂白,还没真修炼成铁板一块嘛!
所以虽然被打个半死,不过司明良觉得只要不是真死,那就还算值得。
丁尹薇啊……他又一次在心底暗笑,不过是只随便动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小蚂蚁。虞寂白聪明一世,结果却偏要给自己找这么个不堪一击的弱点。要是以后真败了,说不定他都要替他可惜一把。
“表哥……”司明良心里盘算了一遍,面上却痛苦地喘着气。实话实说,他现在确实觉得连呼吸都是种折磨。为表真诚,他直视虞寂白的眼睛,艰难地反复说:“你、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虞寂白无动于衷地用手背拍他脸上的伤处,甚至像在调笑:“你不知道?不是你说的?”
司明良连连点头,顺便躲开他的手:“真不是我!我没必要……”
“所以是谁?”虞寂白低下头来,饶有兴致地和他对视,“你心里也想到了吧?”
司明良其实本来没把心思放在这儿,但他忽然这么一提示,还真就顺着他的话去想了。如他所说,人不难想,只是他还没想通个所以然,虞寂白就忽然“哈哈”笑了两声。
“你这个小报马仔,没想到你这么忠心耿耿,老头子还要给你下套!是不是报应?”虞寂白咧着嘴笑,阴森森的,边笑边继续拍他的脸,“天天向老头子汇报我的一举一动,变着法子试探我的底线。怎么,今天试出来了吗?不过试没试出来现在也不是你该关心的重点了。”
司明良看着他的神情,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由自主闭了闭眼睛,心慢慢往下沉。都知道虞寂白精明,但没想到这么精明。只是他自认做得小心谨慎,不知道虞寂白是什么时候察觉的?眼下承认或否认都没意义,虞寂白会说破的事,那一定就是有足够的把握。
他说得对,他现在得先保命了。
14.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司明良说得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说完就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一点血沫从他的嘴角渗出。那是他刚才挨打时,猝不及防自己把自己的嘴巴内侧咬了一个大口子。
这个景象愉悦了虞寂白。他这么阴沉的人平时鲜有流露出高兴的时候,于是干脆往地毯上盘腿一坐,饶有兴致地观赏他一边流鼻血一边吐血。
“明良,你要是死了,你猜你妈会不会让明朗来接你的班?我觉着啊,她如果不能让你们家的谁挤进来分一杯羹,她是绝不死心的。”
“表、表哥……”司明良的呼吸更急促了,哆嗦着伸出手抓住虞寂白的衣袖恳求。他既不能死在这,更不能让弟弟来填他的空。不行,绝对不行!
“表弟!”虞寂白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他笑,“现在后悔,晚了!我对你多好啊,你还要把我当傻瓜,也太不像话了。”
他老气横秋地批评了一通,神态亲昵,依旧笑眯眯的。
司明良眼神发直地盯着他,后背全湿了。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些小动作,虞寂白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害怕了。虞寂白的眼神毫无温度,是真的想杀他。并且并不把这当回事。
杀人当然犯法,但虞寂白又不需要亲自动手。
看他被吓得越来越僵硬,虞寂白莞尔一笑,又问:“你是不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老头子突然要你背个黑锅?”
司明良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他不能承认和老头子有暗地里的勾结,只能梗着脖子听。
他是真的觉得虞寂白判断错了——老头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他这个眼线?没有道理嘛。
虞寂白歪着头,只觉得很有意思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这么傻呀,我的弟弟?”他失笑,“肯定是你哪个地方让他不高兴了呗!他想借我的手教训教训你,警告警告你,当然如果你运气不好,真死我手上,他也抓住我一个把柄了,不亏。至于你,”他一根手指点点司明良的胸口,“反正不是亲生的,反正还有个司明朗,反正你弟弟比你机灵肯定比你好用——我看,到时候不用你妈开口,你那个弟弟也会到我这儿补位的。要哭的话现在可以开始了,明良表弟。”
司明良安静地把他的一番分析听下来,现在脸色煞白,沉默不语。
虽然他是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但虞寂白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家伙的阴沉显然是隔代传,老头子才是全家阴沉之祖。脾气说变就变,搞得虞家整个的风气都是这么不阴不阳,令人窒息。
就算没被这祖孙俩整死,在这家里呆久了,谁都会被逼出点神经质的毛病。
“明良呀,”虞寂白把脸凑过去,在背光的阴影里,猫一样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而幽黑。他压低声音说:“你是怎么想的呢?我搞不懂啊!这么简单的算术题,你——”
他刻意顿了顿,叹了口气:“就算选边站,我和老头子,这是明摆的啊!我哪怕被他捏在手心里,什么都做不了,但只要能吃能睡,健健康康地活着,也必定能等到他死的那天。你,一样。只需乖乖地跟着我,最后这个家还是我的呀!何必这么着急,把我惹火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老头子会为了你废掉我这个继承人?”
慷慨激昂了一番,他又放缓语调,苦口婆心:“况且,既然都是棋子,应该抱团取暖才对。老头子不管当初对你承诺过什么,那都是空中楼阁。你也不算蠢,怎么会今天才知道什么叫鞭长莫及?至于我嘛,虽然也算不上好人,但我讲理!对不对?功赏罪罚,我既没饶过谁,更没亏待过谁。你心里该有数的。”
虞寂白说自己讲理的时候,司明良就很想笑了,可他实在笑不出来。
他的后背刚才猛烈地撞到墙壁,撞得他浑身都痛,脸也痛,腰也痛,但都不如虞寂白的话让他冷汗涔涔。
阴沉的人大多寡言。一是性格使然,也有出于小心谨慎的,总怕言多必失。
虞寂白显然是个例外。
在必要的时候他并不吝啬口舌,可算是阴沉界里一话痨。
司明良像是被唐僧缠上的小妖,他真心痛恨自己年纪太轻阅历太少。
因为,竟然觉得字字在理句句扎心。
丁尹薇便这么什么都不想,浑然忘我地睡到被饿醒。
她稀里糊涂地爬起来,在床上呆坐了一会,才想起午饭还没吃。
她住的这个两室一厅套房还有个室友。但那是个大忙人,三天两头地在天上飞,一个月两人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基本上她就跟一个人住一套公寓差不多。
她像根桩子一样在床上竖着,虽然饿,但毫无食欲。她不知道该去吃顿注定食而无味的饭还是再接着睡。
忽然手机响了。
她用眼睛左右寻摸,最后是手找到了铃声的来源——那只红手机。
嗯。
她当没听到,下了床,去上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突然就听到巨大的捶门声传来,还伴随着虞寂白的呼叫:
“薇薇——薇薇——丁尹薇——你在里面吗?”
她也没搭理,出了洗手间又爬上床。
正要继续睡,想想捞过那只红手机,看了一眼。
她睡得真是死,虞寂白打了三十多个电话,她一点没听见。
微信里也有一堆留言,都是语音:
“你开个门,我当面和你解释。”
“薇薇,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你让我进去,我们好好谈谈。”
都是废话!
她听了两条就不听了。
又不是演电视剧,什么解释直接说就完了。绕着圈子喊着“听我解释”的都是欲盖弥彰。
虞寂白还在门外大呼小叫,也不知道他叫了多久。她家的倒是很结实的防盗门,不怕他能硬闯进来,但是丁尹薇怕邻居有意见,惊动物业保安就不好了。
于是回了条微信:
“那位小姐真是你未婚妻?”
虞寂白还在那拍门。过了一会儿消停下来,估计是发现手机提示了。
丁尹薇就看着手机等他回复。
足有五六分钟,虞寂白的回复才过来,只有一个字:“是。”
但紧接着又是一条:“我和她的关系很复杂,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清楚,你让我进去,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丁尹薇问:“你会和她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