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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很多事情,我想不通,也不敢再想,唯有逃避。等我想明白了,自会回来。请勿挂念!
——兰心
天还未亮,兰心牵着“雪球”悄悄地离开了家。傻姐儿死了,顾老爹恨她,和顾大妈也恨她怨她,连无忧县的百姓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曾经的兰大小姐,曾经的女中豪杰,如今变成了“杀人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兰心受不了这样的变化,更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她选择了逃避。如果逃避是最好的办法,她宁愿做一个懦弱者、胆小鬼。
一个人,一匹马,行走在山林中。此时天已大亮,山光旖旎,树木繁茂,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缝,斑驳地照射在她和马的身上。虽是大热的天气,她却浑身冰冷。她抬起头,微眯眼睛,几缕阳光趁机而入,她顿时鼻子一酸,眼圈微红。
她不知道要去向何处,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只是漫无目的、行尸走肉一般地向前。
晚上,一个人,一匹马,露宿山林。走了一天,居然还在这片山林里,心灰意冷,孤独绝望,不过如此。她还是觉得冷,无比地冷,异常无比地冷。于是捡了一些干柴,架起一堆篝火,凑在前面烤火。
夜深了,只听得到虫鸣鸟叫的声音,因着她的心烦意乱,这些声音更显得聒噪。偶尔一声狼嚎虎啸,吓得她瑟瑟发抖。仅一会儿的工夫,她又恢复常态,反正是众人嫌的人,还会怕死吗?她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突然,她哭了,想起以前的快乐,想到现在的凄凉,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脆弱,这样爱哭?她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度过自己的余生。她要报仇,为傻姐儿报仇,为她自己报仇。
兰心突然一个激灵,头脑立即清晰起来,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凶手到底是谁呢?她仔细回忆,毒门一族已被歼灭,秘籍也已经烧毁,世上好像没有这号人物,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错漏吗?为了查明真相,她决定去毒门走一趟。
打定主意,她便飞身上树,把披风裹在身上,把包袱枕在头下,开始养精蓄锐。自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之后,她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觉,次日醒来头昏脑胀,加之体内剧毒未去,身体渐渐消瘦,整个人轻飘飘似羽毛。
“雪球”把头搁在兰心的肩膀上,似乎在告诉她,他们永远是最好的伙伴,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它都会义不容辞、毫不犹豫地支持她。兰心欣慰极了,道:“谢谢你,雪球。”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很快蔓延至全身,似有千万只蚂蚁正在啃食她的血肉,而她竟无半点反抗之力,任由疼痛摆布自己。“鬼上身”果然名不虚传,犹如厉鬼附在身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兰心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然后倒出一粒药丸,无限悲凉地吃进肚子里。这是一般的止痛药丸,对解毒没有丝毫帮助,吃多了反而不好。疼痛难忍的时候,她才会吃一两粒。又从马鞍处拿出干粮,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放了回去。她虚弱地爬上马背,抱着马头,无力地说:“雪球,去毒门。”
雪球很听话,缓缓前行,但是山路崎岖,一路颠簸不止,她的五脏六腑都快碎了。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雪球不安的嘶叫声,原来已经天黑了。还来不及伤感自怜,就听到附近传来打斗声。
兰心急忙下马,循声走过去,只见竹林中火光点点,打斗的声音更加激烈了。她走近,躲在暗处观望,只见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白衣少年。兰心瞧那少年使的剑法有些眼熟,便细细地打量起来,他出手极快,一剑便将对手毙命。
黑衣人前扑后继,一个个喊着“杀了他”,一个个却先后倒下了。那少年似乎杀人杀上瘾了,大吼一声,手中的剑舞得更加欢快。这时,一个骑马的男子举着火把发号施令:“弓箭手,准备!”兰心倒吸了一口气,认出了那人。
“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一如既往地仗势欺人!”兰心想,那少年既是坏人的敌人,必定不是一个坏人。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蒙住脸,冲进人群中,帮少年挡去飞过来的乱箭。少年一边迎敌,一边回头对她说:“多谢!”她却惊愕不已,少年的脸恐怖极了。她急忙转过头,长剑左右一挥,把乱箭打了回去,那一排弓箭手纷纷惨叫着倒下。少年夸道:“好厉害!”她得意地笑道:“彼此彼此!”不料,一支暗箭飞来,不偏不倚射中她的心口,她吐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地扑在少年身上。少年急忙扶住她,道:“你受伤了?”她却笑道:“如果我死了,记得帮我报仇。”少年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说完,一手搂着她,一手单挑数十人,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兰心强忍伤痛,吹着口哨把雪球唤来。少年带着她飞上马背,快马一鞭,把黑衣人和乱箭远远甩在身后。到了安全的地方,少年把兰心抱下马,放在杂草铺成的坐垫上。他检查了她的伤口,道:“幸亏没有伤及心脏,幸亏箭上没有喂毒,不然……”
兰心道:“帮我把箭□□,金创药……在我腰间的……荷包里……”
少年犹豫不决。
“没事,我们江湖儿女,不必斤斤计较。”兰心刚说完就晕死过去了。少年急忙拿出金创药,手起箭出,疼得兰心叫了起来,又晕死过去了。少年把金创药倒在她的伤口上,又轻轻地对着伤口吹了吹。
夜深了,少年寸步不离地守在兰心身边,替她换药、擦汗、降温,为她驱赶蚊虫。当清晨的阳光透过树缝,洒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才觉得脸上皮肤紧紧巴巴的,便把□□扯掉,从水袋里面倒了些水抹在脸上。
少年长得极英俊,肤色有点黑,但很健康;目光坚毅,一看就像混江湖的老手。
不知过了多久,兰心才缓缓清醒过来,看到眼前这个英俊的少年,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道:“昨晚那个刀疤男……不会就是你吧?你怎么变好看了?哦,我明白了,你戴了□□?”
少年微微点头,道:“但愿没有吓到你。”然后替她搭了把脉,转移话题,问道:“你身上中的剧毒,莫非就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鬼上身’?”
兰心将手收回,自暴自弃地说:“没事,反正活着也什么意思。”
少年道:“这不像你的性格。”
兰心道:“你才认识我多久啊?怎么知道我……”她端详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你看着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突然惊叫起来:“过哥哥!你是过哥哥?”
少年道:“我以为兰大小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区区在下了。”
兰心顾不得心口上的伤痛,激动地坐起来,抓着少年的手,道:“过哥哥,真的是你!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你去哪儿啦?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托人到处找你,你却杳无音讯。他们都怪我,怪我把你赶走了……”说着说着就哭哭啼啼起来,把少年弄得不知所措。
少年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兰心一边抹眼泪,一边问:“过哥哥,你还生我的气吗?”
吴过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况且那时我们都还小,做错了事情也是值得原谅的。所以,我没有生气,你也不必内疚。”
兰心开心极了,抓着吴过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然后对着他絮絮叨叨,似乎要把积攒了近十年的思念和牵挂都掏心掏肺地诉说出来。
吴过对此并非不感动,却更担心她的伤势,于是安抚道:“又是哭又是笑,小心伤口裂开。还好那一箭射偏了,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叙旧,现在要以身体为重。”
兰心躺在杂草堆上,盯着吴过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脸上滚烫滚烫的,心也暖融融的,为了不让吴过察觉她的少女情怀,她侧身背对着他,然后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却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于是心里一紧,正要起身,却又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她知道是谁在吹笛,便安心躺着,侧耳倾听,听着听着就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