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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她的要求,两人去了一家市中心的私人餐厅。虽然比以前去的餐厅档次要低一些,但价格仍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范围。
餐厅的布局以一个平台为中心点,餐桌以螺旋状排列开来,每张桌子间隔有一米,所以大厅里并未摆放多少桌子。
处在中心点的平台上摆放着一架钢琴,钢琴上方是一盏巨大的白羽吊顶灯。
宛若一片云,浮在头顶。
“这就是你所谓的便宜点的餐厅?”
杨文桀看了看四周,“也就环境好点而已,没多贵。”
景岚拿到今日份的菜单,菜单上菜品仅有十几个,且听这晦涩的名字就知道是分量小吃不饱的类型。
“那我随便点了?”
“点吧。”
景岚的手随意指了五六个菜名,就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杨文桀不禁失笑,这一刻,他感觉两人似乎回到了刚认识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们可以自然而然地相处。
自己想见她就可以见,想带她吃饭就可以直接去吃。
而后来,回忆都入了梦。
多少个夜晚,睁眼后的怅然让思念愈发强烈。
然而,这次眼前终于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真真正正的她坐在自己面前。
等菜的间隙,他不停摆弄着手上的戒指,思考着怎么开启话题比较自然。
“过年怎么不回家?”
“没什么好回的。”
“为…”
杨文桀刚想问原因,却突然想起她曾经跟自己说过,她的母亲三天两头就消失不见。
至于父亲,她从未听她提过,想来应该关系也不好。
他抬头看她,眼里是毫无掩饰的心疼。
“所以你过年这几天都是在电视台工作吗?”
“嗯,过年有三倍工资拿呢。”
“何砚州呢?和你一起加班吗?”他漫不经心地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问完,杨文桀就捕捉到景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过年比较忙。”她说。
杨文桀想想也能明白,像何砚州这种家庭,过年肯定是忙于交际的时候。
他还是何家长子,又能抽出多少时间来陪她呢。
想到这,他摆弄戒指的手停了下来。
那晚她出现在电视里,当时杨文桀还以为何砚州一直在陪着她,却没想到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度过除夕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工作,又一个人回到了一个人都没有的屋子里。
一切的一切,都只有她一个人。
杨文桀突然很后悔,后悔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困住了他的脚步。
何砚州能不能给她幸福,现在已是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可以。
没过多久,景岚点的菜陆陆续续摆满了整张桌子。但里面装着的食材,三两口就被消灭殆尽。
她正从杨文桀嘴里套杨文欣的信息呢,突然,周围响起一阵掌声。
两人侧目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女人走向中心台上的钢琴。
女人在椅子上坐下,一举一动尽显优雅。
纤纤玉指落在黑白键上,从琴弦里流出来音符,带领着餐厅里的人们走进一场虚幻的美梦。
杨文桀看向桌子对面的人,发现她听得很是入迷,眼里更是他从未见过的向往与炙热。
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琴弦轻颤,音乐声止。
女人在掌声中向人群鞠了一躬,而后扶着自己男伴的手走下中心台的阶梯。
“弹得还不错。”杨文桀评价了一句,“不过还差点意思,估计好久没练了。”
“是吗?这么说你弹得比她好?”
他勾起唇角,“当然,想听什么的曲子随便说。”
“都可以,我对钢琴曲不太懂。”
“那我弹个你听得懂的。”
景岚还没问是什么曲子,就见杨文桀站起身,走向了那台钢琴。
他坐在钢琴前,手指落在了琴键上。
熟悉的前奏再次响起,果真如他所说,是一首景岚听得懂的曲子。
这首曲子,正是那日在海边餐厅她唱过的那首歌。
时间仿佛回溯一般重现在眼前,只不过,这次的观众换成了景岚。
回忆涌上心头,爱意随着指尖在琴键上流淌。
景岚听不出他的技术跟前一位女士有什么差别,但她能听得出来,他们弹奏时情感上的差别。
一个追求完美,一个为了表达。
一曲完毕,杨文桀没有向在场的人鞠躬,直接走下了中心台回到了座位上。
毕竟这首曲子,他只弹给她一个人听
他扬着笑,“怎么样?”
“挺好的。”
“就挺好的?”
“那我该怎么说呢?”
“起码也要夸多两句吧。”
景岚失笑,“那你那天晚上怎么没夸我呢?”
“呃…”杨文桀挠了挠鼻子,“当时确实夸不出口。”
“我现在也是夸不出口。”
“啧,你还是跟原来一样,一点情趣也没有。”
“情趣有什么用,能当……”
景岚话还没说完,下句就被杨文桀接了去。
“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
听到这熟悉的话,两人都是一愣,而后默契地笑出了声。
“吃饱了没。”
“吃饱了。”景岚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杨文桀撇着嘴,没做应答。
当车子随着夜色驶向海大校区,一个红灯过去,杨文桀猛打方向盘来了个大转弯。
“你要去哪?”
景岚语气很平静,她早就知道,这家伙决计不可能会老老实实放她回去。
杨文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到了就知道了。”
开了半个小时,周围人烟渐渐稀少,最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厂房门前。
小厂房里亮着昏暗的灯,几个中老年人坐在门口喝酒聊天。
“在车上等我。”
说完,杨文桀就下了车朝工厂里走去。
景岚按下车窗,往工厂的方向看了看,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里面摆放着几个旧轮胎和一地的油漆,至于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过片刻,她从后视镜里看见杨文桀抱着纸箱来到车后面。
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放在后备箱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后备箱的门慢慢合上,杨文桀也回到了车内。
“什么东西啊?”她问。
“秘密。”
景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表示十分不信任。
杨文桀抬手将她的脸掰过去,“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良民。”
景岚更不信了。
半个小时后,一幢熟悉的大楼出现在眼前。
车子停在景荣华泰门口停下,杨文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她。
“二十分钟后,到天台来。”
留下一句话,他拿着后备箱的东西进了景荣华泰大楼内部。
景岚没有干坐在车里,她打开通讯录,找到何砚州的号码拨了过去。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两人总是会打个电话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但二十分钟后就是八点半,她估计自己待会可能没时间接他电话,便提前把任务给完成。
铃声响了两下,电话就被接起。
“小岚,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跟我打电话了。”
景岚放软了声音,“今天下班下的早,所以就提前了。”
“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吗?”
她摆弄着外套上的拉链,“是啊,今天工作还挺累的,脑子都快死机了。”
“辛苦你了,等过两天有空了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下,放松放松。”
“过两天是多少天啊。”她语气有些委屈,“我都好多天没见到你了。”
何砚州也知道自己最近冷落了她,心里也有些愧疚,便道:“后天吧,后天正好是情人节,下午我有时间。”
“好吧,那我等你哦。”
“嗯嗯,今天那么累就早点休息吧,不要熬夜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了,晚安。”
挂掉例行电话,景岚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下车去往大楼天台。
景荣华泰的办公大楼一共三十五层,放假期间只有一部电梯还在运行,刷了卡她按下35层的按钮。
电梯是半透明的观光电梯,随着轿厢不断上升,所有事物都在脚下急剧缩小。
景岚来到窗前,俯瞰万物的滋味让她感觉整座城市都被踩在了脚底。
半分钟后,电梯门打开,她收回眼神走了出去。
又走了一层楼梯,景岚拉开通往天台的大门。
门一打开,就见不远处四个箱子连成一排放在地上。
这时,一个人影从旁边走了过去。
他朝着景岚挥了挥手,然后蹲下身,地上便冒出了一个小火点。
火点迅速向前,而那个身影则朝着她快步跑了过来。
他停在了景岚面前,抬起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恰在这一刻,一束红光从他身后窜上了天空。
砰的一声,在雾霾沉沉的黑夜,景岚终于又一次看见了满天繁星。
如梦似幻,时间仿佛定格在一次次花开绚烂中。
她眼神移向眼前的人,只见他张开嘴,说了几个字。
在漫天飘零的繁花中,景岚辨认出了那几个字。
他在说,新年快乐。
正从叔叔家回来的邵岐路过了景荣华泰的大楼,此时,烟花在前方的天空中绽放。
他放慢了速度,而后将车停在了路边。
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璀璨的烟火,在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火光终于为他点燃了一点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再次归于沉寂。
邵岐收回眼神发动车子,继续朝着那个名为家的空屋子驶去。
天台上,杨文桀慢慢收回了手。
“上次没看完的烟花,补给你了。”他说。
“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
“景岚。”杨文桀的表情难得认真起来,“其实我欠你很多。”
“比如?”
“我欠你一个尊重。”
景岚对这个答案倒是觉得意外。
但,她并不觉得开心。
相反,只觉得讽刺。
讽刺在于,她需要穷尽一切手段,才能实现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交际原则。
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
他的回答让景岚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位置仍是被施舍的那一方。
不过那又怎样,或许有人会妥协会接受,但那人永远不会是她景岚。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她扬起笑,朝他伸出了手,“我叫景岚,很高兴认识你。”
他回握住她的手。
“我叫杨文桀,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