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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除马云彪的同时,厂长宣布任命亮子为一楼车间主管。这有点意外,车间里有不少老资格的,论资排辈的话,也轮不到亮子。
说实在话,亮子不想当什么主管,对他来讲,来厂里一是弄些生活费,二是看有没有机会发展自己,如果没有,随时都会离开的。
亮子与马云彪之间的摩擦,在许多工厂都存在,算是一个缩影,当时不少工厂拉帮结派,弱者在其中生存是艰难的,尤其是一些女孩,相当悲惨。
亮子当了车间主管之后,心态是平静的,他并不想在老板面前表现什么,反而力所能及为工友们争取福利,这恰恰是老板所不愿看到的。
这期间,厂里发生了两件事情,让亮子心里五味杂陈。
一是工人竟然吵着要罢工,赌气不上班,订单任务紧,这让老板大为恼火,从香港打电话过来,把厂长臭骂一顿,厂长要亮子去了解情况,商量着怎么解决。
亮子在厂子里年纪虽小,干掉马云彪之后,威望还是可以的。他知道罢工的原由,主要是宿舍别说空调,连风扇都没有,在发牢骚。以及随意克扣工资,加班工资太低等。
亮子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小时候读书,都说资本家的工厂有罢工的行为,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遇上了,确实是新奇的事情。
怎么解决,亮子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工友们的要求自己也做不了主。亮子建议,写一个报告,把想法说出来,然后派一二个代表和老板面对面的谈。
悲哀的是,竟然连一个简单的报告也拿不出来,更没有人愿意露头去办公室摆开说事。私下里又嚷嚷着这不满那不行。
厂长本就想敷衍了事,只是担心订单完不成,才答应谈判,这下更加不想解决了,一盘散沙,哄一哄吓一吓,还得乖乖上班做事。
南方天气热,宿舍里连风扇都没有,个人弄个小风扇,电线乱拉,安全也是很大隐患。后来还是亮子争取安装了风扇,至于其它的就不了了之了。
亮子夹在中间,工作不好做,他不像其他人,当了个小小主管便颐指气使,简单粗暴。在亮子心里,还是和工友们一家人,尽量为他们争取些什么。
别看车间主管,还是有一定权力的,可以开人,调动岗位。办公室行政人事往往一个人兼做,很少去车间,也不懂车间工作的具体安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车间主管怎么说就怎么办。
居心不良,小小权力也能发挥最大作用。亮子做了车间主管,又带了一个学徒工,这学徒比亮子大了二三岁,一心想把啤机学好,做事吃苦耐劳不说,还给亮子送这送那的,
当然,亮子从不刁难他,也不会要求怎样,只是觉得这种风气不好。谁想这样子做呢,不过就是希望师傅好好教他,不为难自己而已,学好一门技术,在外面有一立足之地。
有些女工,想调动下岗位,给亮子织背心,星期天炒了菜送给亮子,有些为达目的,更是晚上约亮子去“散步”。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发生过,亮子要是坏心眼,真是可以“艳福不浅”。
后来,又发生了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亮子心里沉重,并萌生去意。
厂里接了大单,但时间紧迫,需要急招30来个工人,一时找不到,亮子就与郝理哥联系,“哥,我这里急要30个人,你那里有没有办法?中介费的话可以比行情高一点。”
介绍生意做,郝理当然是满口答应,“亮子,没问题,我正从河南那边招了一批人,分给你们部分吧。”
郝明的劳务中介已经联系到外省了,看来业务拓展的不错,那时他们一般只收工厂的钱,每人50元左右,看人多少以及时间是否紧迫。
后来变成两头吃,来应聘的也收钱,随后几年,一些工业区周边干这劳务中介的多起来,竞争激烈,不少劳务中介公司就动了歪脑筋,只收钱不包工作,甚至串通起来坑蒙求职者。
过了两天,郝理把人送过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一手交钱一手收钱,郝理收了钱走人,为了避嫌,装作和亮子不熟,没打招呼就走了。
新招的员工大部分是女工,在厂门口列队站好,厂长指挥着管人事的去收身份证,亮子站在旁边,看着一张张怯生生的面孔,坐了一天多的绿皮火车,已是满脸疲惫,蓬头垢面,天气炎热,身上都散发着味道。
第二天,有的人就来问亮子,说要出去买些生活用品,整理下宿舍什么的,亮子想都没想同意了。昨晚这么晚来厂,挤在几个房间,估计不少人都没睡觉,上午就休息下,下午再上班。
厂长十一点才来工厂,发现新来的工人没有上班,一问知道是亮子同意的,当即大发雷霆,“亮子,谁给的权利啊,他们是来打工的,不是来旅游参观的,来了就要马上投入工作,立马叫他们来上班。”
亮子本来认为这是人之常情,自己可以决定,稍作休息投入工作效率更高。厂长一开骂,让亮子彻底明白了,在厂长眼里,他们不过是工作机器,根本不会把你当人看的。
亮子也来了倔脾气,“就要吃中饭了,吃了饭再干活不行吗!要叫你去叫吧。”
厂长瞪了一眼亮子,“你以为你是谁啊,不想干就滚蛋。”
“瞧不起谁啊,不干就不干!就你这样管理工厂,就是瞎搞,老板迟早会炒掉你,哼!”
亮子近段本来就在琢磨,待在厂里不是长久之计,没有什么发展机会,打算干到春节放假就辞工,厂长莫名其妙的一通火,只能提前了。
远在香港的老板知道了这件事情,打电话过来表面上说了厂长几句,挽留亮子留下来,学徒工还不能独立开机,订单工期本就紧张,另外找人也来不及。
香港老板星期天还特意跑过来,叫上厂长和亮子去餐厅吃了一餐饭,要两人精诚团结,把厂子管理好。这老板看起来谦谦君子,一副绅士派头,但亮子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表面的,他们心里哪会把这些背井离乡的打工者当人对待呢。
后来这种情况发生了很大改变,管理逐步完善起来。但改革开放之初,不少外资厂的管理者鼻孔朝天,根本不把最苦最累的一线工人当回事,是很普遍的现象。
做人做事留一线,亮子还是答应把眼前工期紧张的订单做完才走,给老板一份面子,也不至于让人觉得自己任性撂挑子,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又工作了半个月, 已经快要元旦,亮子辞工离开了东丽玩具厂,唐向阳也离开去了深圳龙岗。亮子向往深圳,听说那里才是年轻人的天堂,决定去见识一下,寻找机会。
临行之前,亮子在曹老板那里待了几天,现在亮子改口叫曹大哥了,俩人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这曹大哥别看天天掌勺做饭,心中也是一团火的人,希望能做出事业,把亮子当老弟对待特别聊得来。
“亮子,干嘛要去深圳,这边厂子越来越多,开啤机找工作不算太难。”
“大哥,虽然现在只是穷小子,但梦想还得有,我不想总替人打工,去深圳看看机会。”
“有志气,我也在想,呆在这儿不行,生意做不起来,累死累活也就是几个辛苦钱,得换地方,还得改经营模式。”
......
俩人经常探讨如何搞起一番事业,曹大哥打算还是弄餐饮,民以食为天,往这方向发展。亮子还没有方向,对市场一无所知,但充满信心。
元旦节,亮子约了江荷、苏影和郝理,一起到曹大哥店里聚餐,这大半年也没有见上几次面,彼此心里很高兴,聊得最多的自然是未来。
苏影没有多大变化,还做主任助理,打扮得越来越时尚;江荷变化有点大,文员不做,去业务部做了一线销售员,晒黑了不少;郝理打算搬地方,想要搬到长安镇去,那里企业更多。
聚餐后第二天,亮子坐中巴到布吉关口,进关后坐巴士到达罗湖火车站,二楞来接的他,一下车才发现,身份证和钱包被偷了,真是出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