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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单看着一行行字,用手敲了敲脑门,西月原本只是想瞥一眼那书信,没曾想见到的都是双字姓氏的落野族人联名写的。
西月从意单手中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对意单说:“单姐姐,这些人,切不可让她们回来。就算回来,也不可让其尸位素餐。他们若是愿意做平民,那我无话可说。这群人能在获稻族长去世时抛弃落野而走,也会在落野失势之时,乱踩一脚。况且,意远年纪还小,他们在会制约阿远的。拿着什么邻里亲朋的筹码要挟着,这种情况,要不就是领下无情无义的头衔,要不就是寸步难行... ...“
意单点了点头,然后问:“那怎么和阿远解释?”
正当苦恼时,意远在门外早就听到了两人的话,意远走了进来。“族长。姐姐。”
西月见意远进来,微笑着对他说:“今日还想挑战我吗?可惜今日事情多,我等会还得出门。”
意远说:“族长和姐姐不让他们回来,我也不会让他们回来的。我们都说恩情必报,若是并无恩情,那就不必纠结于此,难道不是吗?”
意单和西月都心中一惊,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意远似乎真的长大了,但看着他简单纯粹的双眼,两人都变成有罪之人。
落野的夜晚不再是无边的黑暗,已经能见到零星的灯火。相较于之前的落野冷清,如今欢声笑语也偶有所闻。
一个小侍女提起灯走过大树,见树上有个身影,于是壮着胆子往前走去,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喊道:“喂,那边是谁在树上?”
树上的人听到声响,转了个头。是西月。
小侍女笑着说:“族长,你怎么在这里。”
西月说:“你怎么还不休息?过两日元宵,按理说今日就可以回家休息三日。嗯?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回去吗?”
她低头,笑嘻嘻的摸着后脑勺。“族长,你忘记... ...族长,我是小良。”
她看着西月,又傻笑起来,接着说:“十年前我就是个孤儿了。”
西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一惊,坐在树干上,往下看,有些哽咽着说:“夜里黑,我没认出你来。”
小良笑着看向西月,西月又说:“快去休息吧,夜深寒霜重,小心着凉。”
小良拿起放在地面上的灯,缓缓地转身,她停在原地。但又笑脸转回来,对西月说:“族长。当年之事我不怪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西月沉默,或许是小良察觉到了自己一瞬间的情感变化才这样说的。小良再次将灯放下,往前走了几步,说:“族长。”
夜光中,小良的眼泪从脸颊滑落,她以为凭着夜色,只要声音不颤,就不会被发现自己哭了。她稳住语调继续说:“如果能回到过去,我或许会恨你,恨你不救我唯一的哥哥。但是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况且,那时,你也没有那么厉害。”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啜泣起来。随后立刻打住,整个人停住了片刻。
小良接着说道:“反正就是,当年的事,是我说得太过分了。况且,坏人有坏报。今日趁着机会,我向你道歉。”
西月回想起一些尘封的事,有些触动,看着她的泪一滴滴从下巴滴落,有些心疼地说:“早点休息吧。”
小良悄悄地擦掉眼泪,转身就想走。
西月说:“上回。啸珂兽在院子里时,你还在善翎族,应该没见过它吧?”
小良先是一愣,随后一边点头一边说:“没见过,听姐们说起,是个十分气派的。”
“想看看吗?”
小良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肯定地说:“想。”
西月从树上跳下来,随即在空中画出一个小圈,啸珂兽从圈中腾空跳出。洁白的皮毛在月光下更是纯粹。
小良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明明姐们已经描述过多么气派,亲眼见到却觉得姐们描述的不及其中万一,连连惊叹。
西月站在啸珂兽背上,在月光的萦绕下,在熠熠发光。啸珂兽本想仰头长啸,西月挥了挥手,它只好乖乖地落下来,在地上趴着。
小良整个人愣在原地,这种感觉,让小良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大海时的感受。忍不住又想起和哥哥一起在海边沙滩追逐的场景,那时自己才六七岁,总觉得十年前的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昨日,自己的哥哥还在身边。
小良感觉世界似乎在绕着自己旋转,所有前所未有的初体验感受像放大了,直冲心门。不自觉又流出眼泪。
那时,你和哥哥是要好的朋友。
小良往后走了好几步,远离了西月,远离了啸珂兽。
西月叫住她,问:“是被吓到了吗?”
西月立刻从啸珂兽背上跳下来,将啸珂兽收了起来。
小良拿起灯往门内方向走,她知道西月在自己身后跟来,她停住脚步,说:“族长,这啸珂兽是六殿下送你的。”
说罢,马上跑开。
剩下西月愣在原地。小良在无人的角落,呜呜哭了起来。嘴里念着:哥哥,我好想你。
“你就是神女?你怎么在善翎族?”
“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我叫善海。这是我妹妹,小良。”
“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我听说书的人说,有一种叫海的,宽广一望无边界,又是碧蓝色的,我很喜欢,就改了这个名字。”
“哦,我也没有父母。”
“我们是朋友?”
“西月,我和小良看到海了。真的好美啊... ...”
“西月。小良还小,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
那人依旧是当初青涩稚嫩的脸庞,他浑身都是刀痕,无处不在的疼痛蔓延每一个角落,他分不清究竟是痛还是痒,只觉得难受。西月抓住他的手,哭了起来。
恍惚间,他身上开满了淡黄色的小花,从身体各处的伤口一点点的绽放。
西月才发现,自己正在一艘大船上,甲板上全是淡黄色的小花嫩绿色的小草,船行驶在无边的海洋中,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无边的光在一瞬间变成了无边的黑。暗夜中,西月看到善海身上的花变成了荧蓝色,从视野中消失... ...他去世之时,没有留下一句话。
翌日,太阳高挂。西月还在梦中,浅浅地追着消失的光影,直到意单匆匆赶来,将其唤醒。门口传来通报说:“石樱二公子来了。”
意单简明扼要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门外的明珠见状也走了进来,准备给西月梳洗打扮一番,意单心有事,一直不肯走开。西月看出她的意思,于是问道:“单姐姐有话要问?”
意单还是有些犹豫,直到明珠帮西月梳洗完毕离去,一段长时间内,她又是乜斜着眼看,又是愁苦双眉,来来回回。
“没人了,单姐姐说吧。”
“你想好去哪里了吗?”意单低着头,“要真将落野给了意远,落野族未必能容纳你。”
西月笑道:“天大地大,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意单挠了挠头,没在说话。
“不说这些了。单姐姐和明澈兄长的婚事可算定下来,我也算有了一件大喜之事。只不过日子有些远,等千年之战结束,定好好操持起来。”西月笑道,“真不知意远到时候,该哭成什么样子呢。”
说罢两人咯咯笑起来。
意单又说:“我走后,你更是待不了落野族。”说罢,又叹了一口气。
“远着呢。婚期在年中,且有段时间。”西月开朗的说道,“人二公子来了,我先去了。”
意单点点头,看着西月离去的背影,不免泪眼婆娑起来。
骁满长身玉立,站在大厅里,四周围看了看,见西月来了,却没有坐下。然后指着大厅上方挂着的巨大画卷,笑着说:“龙鳞卷。写满落野族谱的龙鳞卷我曾听说过,今日一眼,果然巧夺天工大气磅礴。要说近年势头最足的族群,要说落野第二,无族群第一了。”
西月多闻其名,鲜少见其人。今日初见二公子,见他笑颜展开,像是个心思简单的。西月笑道:“最好的龙鳞卷也抵不过一把大火。二公子说是吗?”
\"龙鳞卷是不耐火,星火殆尽之后只留下木屑。只不过要将其注入水中,怕也是毁于一旦,不见踪迹。\"
“是啊,水火皆能将其毁掉。”西月伸出手,示意骁满坐下,“正是节日,本不应该多说公事。石樱族内辽阔,只是岩石居多,不宜种植。我已经列好陈词,还请石樱族长见谅。今日二公子到来,想必也是因此事而来,只好先行告知,实在是抱歉。若有还能用得上落野的地方,请石樱大族长尽管开口就是,落野定竭尽全力,也是为荒界作一份功。”
“石头... ...”他略有遗憾一般拍了拍大腿,转而说道,“确实如此。石樱大多岩石堆叠,家父也曾说未必可行,以稼神族之力难以摧之。若强行行之,恐怕事倍功半,双方不得好处。落野起步较晚,还是找些简单的为好。像是水川,桑选一带,辽阔土壤松动富饶,又有水源庇护,想必可行?\"
他问得很直接,很多心思都写在脸上,西月笑道:“水川大族长与桑选族长并未请稼神前往,我不得知其族内部土壤情况,若是有此类消息二公子知晓,还请提前知会一声。”
骁满呵呵一笑,饮了一口。“我当然也不知道。”
骁满虽不懂官场上一些该说不该说的话,却是个知趣的,察觉到西月的微小情绪,立刻接道:“原本不是为了稼神之事,只是神女提到了,我便多嘴了几句。其实也无事,只是家父让我来请你吃个饭,不知是否得空?”
西月心中咯噔一声,问:“不知石樱族除却越族之事,可还有要事相商?”
骁满笑着说:“也无他事,只是趁着春节佳期,事务都搁一边,难得悠闲。明日便是元宵,你也要与家人过,故而今日来请,也双方便宜一些。不知神女意下如何?”
见西月不为所动,骁满想起里言和他说的话:“要想说动西月,需每句话都带上落野两个字。最好也带上他的名号。”
于是骁满又说:“只是家父又说,楠涂地界不小,昊天战神前些日子对其说过想与神女商量落野种植之事,故而来请。也请昊天战神一同赴宴。”
西月听罢,才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脑子里浮现起楠涂族的方位和地形,宣渊往上几乎全是适宜种植之地,楠涂族人众多,以善良友好着称。又能和昊天搭上关系,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意远接位,多行此类之事,并无坏处。西月又兀自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答应。
杏声满脸笑容大步前来,通报的小生在后边追着杏声的脚步走,西月都已经看到杏声走进来了。小生瞥了一眼西月,又见骁满在此,才喊道:“六殿下请见。”
杏声见骁满也在,说:“那一起走吧,白怀说约了芮庆园,芮庆今天也有空,我们去玩玩。我们兄弟之间也好久未能好好说话了,趁此机会痛饮一杯如何?”
西月慌忙站起来,看了一眼骁满。骁满笑了笑说:“杏声,我们兄弟喝酒还有机会。今日呢,我要先请西月去家宴,你随后在安排吧。”
“家宴?”杏声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去,看向西月,问,“你不是说过想见芮庆?”
语罢,两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四目相对。西月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况且,西月知道杏声知晓铃铛之事,担心以此连累了芮庆,和芮庆避嫌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提出要见她。
骁满见两人对峙着,也知那是杏声的意思。他了解杏声的性格,从小到大,他要争得东西,竟敢拿出命来争,任何事情都是。
骁满说:“我让小的回家告诉父亲一趟便是了。走吧,去芮庆园吧。我也许久没见白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