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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曲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彧泱到了杏花坞,此时杏声还在屋内睡着。雨远远便见到了人来,立马从屋檐跳下来,他动作十分轻,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藕曲首先注意到,他随口一问:“杏声还没醒么?”
雨知道是问自己的,于是说:“昨日傍晚到的,原本想早些休息,第二天去水川请安。不料刚落地,后脚就跟着一堆文书,看到半夜才睡下。估计这会儿差不多醒了,要不要先去叫他?”
藕曲知道平时雨的话最少,听了那么长一串,不免笑了笑,说道:“从前不见你这样说话说得周全,只问了你一个,直接答了一堆。”
雨闭了嘴,只是在后边跟着。
彧泱也笑了笑,说:“我看他是怕我动气。不用叫,想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儿,当个殿下都还没个自在的。”
即便彧泱这样说,雨已经悄悄放出暗哨了。他深知杏声的处境,虽说背靠水神族,可始终不是水神族人,一旦水川族长绒狞去世,水川还能认他这个外孙吗?
藕曲才反应过来是这个原因,以为是雨去了一趟南水族改了性子,笑呵呵对彧泱说:“我都不敢说你半句,好在近来没下雪,要下了雪,还要走那么远,我是一百个也不依着你。”
往上走了几分钟,总算是到了殿外。
转身往后看去,彧泱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伤感说道:“刚好走得半月,那几株梅花都开了,红的红白的白,可惜杏声没看着,现在都残败了。他总是这样的日子回来,没有得一点儿好处。”
藕曲说:“这不是还有明年吗,等来年冬天,又能见到了。”
“说的也是。明年也能看。”彧泱说,“也不知为何,最近老是叹气。总是觉得十分可惜,可又不知因为什么。或许是看着杏声辛苦,我心中难受罢了。”
藕曲说:“你少些叹气,肚子里的孩子都听着呢。”
彧泱点了点头,露出微笑。凯见彧泱来了,也轻声问:“要叫醒殿下吗?”
“不用,不用。”彧泱不免又有些火气,又说,“身边真是没有一个体谅他的人。”说罢,彧泱白了凯一眼。
藕曲知道凯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没有坏心眼,示意让凯躲远一点。凯看到雨在后边,只好赶紧跟在雨身后。
彧泱周围看了一圈,该有的陈设都打理的很好。雨凯相视一笑,两人心中都有些顾虑。
藕曲注意到两人情绪,解释道:“我们族长说了,今后殿下就要长住,搞这些许多,这些陈设这些人以后都留在这里,也是为了能住的更加舒坦一些。”
雨凯不敢多说,彧泱的眼神已经转过来,却没理会,她说:“人呢?”
彧泱身后一女子往前说:“上神,你上次留的三人现在都在您身后,可是找她们?”彧泱放眼看去,三人一字排开,正等着吩咐,彧泱看了一眼这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你是叫,小芳?”
水川芳点点头,回道:“正是。”
彧泱说:“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水川芳点头。
“很好,做得很好。难得有一件事甚是符合我的心意。”彧泱满意地看了一圈,门外浆洗的人又多了些,声响也变大许多。
杏声从内屋出来,他只穿这个内衬,但见彧泱在门外站在着,赶紧说道:“长姐,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快进来坐下。”说罢扶着彧泱坐下。
在无人注意之时,雨凯已经告知杏声事情。杏声不慌不忙,看了眼雨凯,吩咐道:“快,取我在南水族和宣渊专门给长姐买的玉石和珍珠来。”
凯嘿嘿一笑,说道:“是!马上就去。”
彧泱听了,脸上得意洋洋,打趣说道:“你小子给我买了什么。要是些丑东西,看我不揍你。”
“杏声你知道的,你长姐嘴硬心软,其实不期待你带什么回来,只要你带回来的,她都收的好好的。”藕曲笑道,“日日就想着你能平安回来,你回来了,比送什么都好。”
彧泱抓着藕曲的手,不禁眼中有些泪花。杏声笑道:“好,那就不送了。”
惹得彧泱一掌打在他肩膀上,逗的咯咯大笑。笑归笑,见到雨还停在原处,彧泱挥了挥手,刚刚水川芳说的那三人一字排开半跪在面前。
彧泱直接了当的说:“这三人是我精心挑选过的,办事比较沉稳牢靠,事事细心,是比较得力的,留给你,照顾你的起居。”
春杏殿内向来没有女使,杏声也不喜欢麻烦,若是往常,杏声二话不说就推脱掉。但见彧泱挺着大肚子,那么老远的过来,实在是不忍心见她生气,于是乖巧的点点头。待得知三人只是单字名,杏声还说:“既然是长姐的人,以后也加取个称呼,那就叫玉沙,玉鸾,玉妃,三玉,长姐觉得如何?”
彧泱见他那么爽快地应下了。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心情也开心不少,然后见自己最得力的侍女只是个单字。
彧泱想了想,又说:“我也给我的侍女取一个称呼。单字一个芳,实在是有些单调了。”
杏声说:“不如叫琼芳吧。”
彧泱开心地说:“这个不错。”
藕曲就在一旁笑着,忍不住说:“这就对了嘛,多一个人多一份心照顾你。”
彧泱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转而相较于严肃地说:“今日本不需来这一趟,只是担心有人前脚走得比我更快一步。我若走慢了,心意就送不到。”
彧泱话说了一半,藕曲立马接过话来说:“就是关于你婚事的,这回回来了,可没有那么容易让你推脱掉了。”
彧泱看了一眼藕曲,藕曲笑嘻嘻的等待夸奖,彧泱只是将手搭在藕曲的手上。她接着说说道:“你的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决定,我虽是你长姐,老头是你长辈,也不会按老的一套来走,非要你娶这个要那个的。
藕曲再次接过话说:“你长姐的意思是,凡事按你喜欢的走,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那么点破事嘛。顺心才是最好的。不论你选那个,我们都支持你。听你自己的,不要听别人的。”
彧泱抓住藕曲的手说:“你倒是会抢话了。”
藕曲回握住彧泱的手,说:“是娘子教的好啊。”两人对视笑了笑。
彧泱说完,站了起来说道:“我也不久留了,免得撞到了什么人,又说我不安分,乱拨弄是非了。”
藕曲说:“本也是打算去一趟馒头庙,顺便来一趟看你的,你长姐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说要早一步到,才转了弯先来了这儿。现在还得去还个愿。也不是下命令一样送人来了就跑开,有些事情和你说清楚。”
杏声微笑着说:“我让雨送你们出去。”
杏声也跟着下了半山,到了平地上。杏声问:“是许了什么愿,准备去还愿?”
“不止一件事,如今得了一件,还有许多,说出来就不应了。”彧泱一脸神秘的,嘟着嘴又说:“给你留了吃的,晚些要是无事,就来水川吃晚饭,老头也等你来请安。”
果然,彧泱前脚刚走,后脚就接到了通报,说拾界里织已经在山下下轿了。里织的消息刚传来,又说漆饶年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杏声看向已经光秃秃的梅花,独自走近了看,寒梅犹有傲霜枝,只是花不在了而已。
婚事吗?
杏声心里嘟囔道。
雨见杏声有些惆怅,往前说:“殿下,神女来信。”
杏声看着雨手中的信,冷哼一声,说:“烧了。”
“殿下,或是越族之事?”雨往前半步。
杏声冷着眼看向雨,说:“事不过三。这是你第二次忤逆我的话。”
雨将信纸抓在手心里,往后退去。凯听到了,怒气值直冲脑门,对杏声说:“殿下,我们和神女之间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刚说完,见到杏声双眼的冷淡和疲惫,已经准备好接受自己冲动导致的后果。
杏声说:“你有什么办法?等落野权势起来,她会放过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吗?让她活着回来我们已经大错特错了,怎么能让她势力再壮大。”
“那事情总归不关你。”凯立刻接道,“那都是十多年前,快有二十年的事情了,为什么非要将这些罪孽往自己身上抗?当年如何如何,殿下你也说,过去已经过去,怎么又说起过去?”
“罪孽抛诸脑后,享福的事情倒是想着自己的身份理所当然了?”杏声反问。
凯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他说道:“就算没有那件事,水川照样是水川,你依旧是六殿下,该是你的总是你的。我们又不是拿着神女的苦难来过如今的生活?这些年,我们的生活何时安乐过?前有狼后有虎,还要多竖一个敌,就算是光耀尊者也无济于事啊!况且,就拿神女深明大义开启越族之事,意图造福全荒界,我就是不相信神女会将自己的苦难嫁祸给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见杏声不语,凯又说:“殿下,你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当年之事无法改变,神女获得了能量石的神力,那她有那么大的能力就能完成越族之事。倘若没有,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稼神,那又如何能造福整个荒界呢?我们为何不推她一把,就只是担心她日后权势过天,威胁到水川和平衡族的安危吗?为什么不愿选择相信一次?你让战士们学基本的木系法术,不也是变相的越族吗?既然目标一致,那一起努力,岂不双赢?”
“她在做什么?你们看到了?”杏声冷笑道,“造势,她在逼我。一次又一次。我越退步,她便要进一步。”
雨凯相视一看,都知道受制于人的痛苦。
“我现在的每一次选择都决定着水川和平衡,乃至整个荒界的未来。那你们怎么不能相信,我的方式方法更能让荒界接受呢?怎么就不相信,我的能力比她更强劲有力,更具有说服力呢?你们又怎么能相信,荒主真的相信她呢?”杏声又说,“全然相信她,我就被她牵着走。只有相信自己,才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与她抗衡的权利。”
“我们终究不是稼神,如何能在木系法术上超越他们一点半点?”凯质问道,“越族本就是大事,要想水系法术挟持稼神,何尝不是一种风险?”
雨问:“不能两条路一起走吗?”
两条路一起走,杏声怎么会没想过,一旦将一条腿与别人绑上,未必跑的比一个人单独更快。
哈哈哈哈。
不远处传来笑声,一会儿,云横出现在面前。雨往后退去好几步,云横靠在树上好似无意地说道:“你们两个倒是有意思。”
“你来干嘛?”杏声冷笑道,“你平时没啥爱好,就好偷听是吧。”
云横也不恼,他说道:“我来当然有事。没事谁来你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云横看了眼雨,凯笑嘻嘻往前说道:“不知云横殿下所来何事?”
“哪有你说话的份。”云横说,“我来两件事。一,给荒主带个话,落野西月的事情往后你一点也不要插手,他会处理好。”
“处理好?”杏声呵呵一笑。
“我说过,你不懂她。荒主,甚至是我,比你更懂她。”云横解释道,他少有地露出悲悯的神态,又马上变回往常高傲的模样。
杏声说:“有屁快放,不然请滚。”
“二,雨以后跟我。”
雨听罢猛地看向杏声,杏声暗自咬着牙,说道:“早该带走,你教出来的人,坏了我不少事情。”
凯几乎是跳了起来,“哎呀,怎么这样!”
但云横眼神甩过来,凯也只好闭嘴。雨师从云横,多次被杏声警告,心中早有准备回去,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听杏声这样说,心中抑郁。待云横和雨走后,凯猛地一敲桌面,心中不快。但是也知道,这就是他们选错的代价。
但见杏声面上并无波澜,不禁又是鼻头一酸。西月虽是如今第一个提出越族并得到了七术的同意的,却可以不是唯一一个。即便杏声不去争这一亩三分地,自然有人已经盘算在前了。与西月不同,杏声处在的地位和牵涉到的族群更多,且作为战神,他具有更高的公信力。这未尝不是一种压制族群和分权的最好的做法。
雨走之前说:“那就祝殿下,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