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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游,水界之王。
板游脸色如铁,他缓缓靠近琢如,将琢如扶了起来。又对着可民伸出手,可民蜷缩起来,惊愕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没有伸出手。板游的表情是这样淡然,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板游先是行了礼,才开口对山觅说道:“让二殿下受惊了。原是殿下传唤,我不便离开此地,只是几日前,逆子用当年之由,诓我被困旗云外的山坡洞穴之中,故而来晚了些。当年之事二殿下心有算计,多说无益。”说罢深深地鞠躬,做出请的手势,让山觅坐下。山觅听清原委,也无言,只好先坐下。
“此不过家事,让大家见笑了。”又对杏声西月说,“早听闻殿下神女巡视荒界,一定会来宣渊,是我准备不周,让两位受惊了。不妨先坐下?”
可乐从角落冲出来抱住板游,板游摸了摸可乐的脑袋,一把将他抱起来。
待众人坐好,板游对琢如说:“当初是你执意带走可民,为何非要说我抛妻弃子?”
琢如瞪大双眼,拼命摇头,她似乎在说:“事实就是如此,不要抵赖了。”
板游接着说:“可民变成什么样了,你看到了?你满意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
西月感觉浑身暂时好受一些,回过神来,往前看去,正与杏声四目相对。西月心中惊愕,只好避开眼神。
众人见琢如将手捂住嘴上,轻轻一拉,她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苦涩干枯,她边笑着边说:“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作为母亲,我怎么能不护着可民?!你为了这个王位,卖了自己的儿子,你是个十足十没心的。”
“你整日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又怎么知我会加害我的儿子?”板游听罢,脸上皱成一片,他似乎是竭尽最后一丝理智在说,他将脑袋低下,平静但压抑。
可乐见他父亲这样,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捂着嘴不发出声音。
板游见可乐被吓到,对可乐说:“你先出去玩。”可乐摇头,不肯走。
板游对西月说:“神女亲自视察天下,是天下之大幸事。宣渊款待不周,还请见谅。”
然后看向前方,似乎是对所有人说:“今为家事,实在是不愿叨扰各位,平添烦恼。可请各位先移步偏厅休息,我已让人设下宴席,我晚一步到。其它事情,我们明日再谈如何?”
语罢,山觅已经站起来准备往外边走去,他招了招手,让可乐过来。可乐停顿一下,立马跟了上去,牵住山觅的手。
杏声起身也往外边走,西月跟在后面。
“恳请神女留下。”他眼神真挚,又说,“荒界之中木系法术大多无用,均变成单纯稼神,世间能像神女一般研习木系法术之人少之又少。况,家妻用的也是木系法术,只不过中了诅咒,不知神女能否帮个忙?”
西月转过身来,见琢如掩面而哭,声音依旧干枯。
西月说:“若能有所帮助,当然可以。”说罢缓缓地又归了位。
杏声听到西月的话,他早已停住脚步,默默地坐了回来。板游看到了,却不加以制止。山觅知道板游是个做事谨慎的,带着可乐离开了。
板游说:“实在是叨扰了神女,今日之事,我定给神女一个好的交待,给荒界一个好的交待。”
西月只是点了点头,问:“不知我能帮什么?”
“传说能量石有抹去记忆的能力。”他停顿一下,观察西月的反应,接着说,“能否请求神女抹去可民和家妻痛苦的回忆?”
“凭什么?”琢如嘶吼起来,她双手双脚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满头的白发变成黑色,脸上奇怪的皱纹消失,身后的藤蔓也渐渐消失。
可民从角落出来,他见琢如状态,又惊又喜,慢慢的,见琢如嘴角流出鲜血,琢如动作越来越少,似乎还不能说话了。他开始惊慌,他惊恐的双眼扫过现场所有的人,问:“我母亲怎么了?怎么了?救救她。”
琢如眼角泪水流下,依旧看向板游。
板游抱住琢如,轻轻地说:“你总是不相信我。”眼中也流出泪水,掉落在地面上,地面结出一朵淡粉色木槿花,一朵一朵,沿着琢如后背开出。
西月站起来,她轻轻地旋手,快速施法说道:“能量石不能抹去记忆,只是将部分记忆的情感抽出,使感情不能连结成段。事情都还记得,只不过没了感情。她是被诅咒的存在,没了情感心中更加空洞,不见得是在帮她。”
说话之间,只见西月手中淡淡紫色的光笼罩在琢如身上,琢如松了力气,手耷拉下来,脑袋仰着,面带微笑。她缓缓闭上眼,说:“不怪你了,我早该走了。”
板游看着地上正在消散的木槿花,依旧忍着,他强装镇定,对西月说:“多谢神女出手相助。”
可民看着母亲死去,瘫坐在地上。原来母亲口中执念要找落野西月,并不是因此与其有什么恩怨情仇,中了诅咒,想要解脱而已。可民敲着自己的脑袋,懊悔不已。板游伸出手,可民伸出手被板游拉了起来。板游说:“万般不是,你我总是父子。”
可民甩开板游的手,说:“那当年为何要将我抛下?”
板游没有出声,西月退了几步,再次抬头时,又见杏声双眼压迫直视。西月对板游说:“既然无事,那便先行一步。”
板游微微鞠躬,做出请的手势。
西月往外走去,杏声跟在她身后,西月越走越快,杏声也紧紧跟着。
杏声追着问道:“你就那么爱多管闲事?唯恐天下不知你体内有能量石吗?”
西月停住了脚步,她转头说道:“这种事,难道不是自我出生便天下皆知的吗?”语罢,然后笔直地往前走。
杏声感觉有一股愤怒直冲,血脉滚烫到无以复加,脖颈处的青筋已经爆出,一拳打在一旁的石块上。西月听到了声响,她在远处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并无话说。
崎岖石林中,两人不知待在原地多久,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西月感觉自己似乎更了解杏声,又或者说更懂自己想要什么了。心中竟然有一股窃喜。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西月自顾自摇了摇头。
西月率先转头离开,走在小道中,西月想起初次见他的模样。那时的他,眼中还有一种俯瞰众生的高傲。他嬉笑着与自己讲话的模样,那无拘无束天真神态,已经不知是假装还是天然。他在神兽上的神气,永远高贵的似笑非笑。
不过一年的时间,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要是,可以重来。就好了。
宴席上山觅板着脸,他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板游拉着可民,让可民对山觅等人双膝跪下,可民整个身子都像是趴在地面上了,他说:“恳求二殿下,神女,六殿下原谅。”
山觅只是微微抬起下巴,并未给回应。
可民重复了一遍,说:“是我鲁莽行事,不顾后果。恳求神女,二殿下,六殿下原谅。”
西月说:“无妨。”
这回山觅才勉强点了点头。但此刻山觅心中升起深深地疑虑:“真的可以离开宣渊了吗?”他手摁寒锋腰刀上,不知觉皱着眉。
夜里就在宣渊下歇息下,熄了灯,西月睁开眼看向黑暗。脑袋空空的,不知觉闭上眼睡着了。
山觅想起父亲七术,想起绒狞,想起大哥文玖,耸着小山一般的眉心,久久不能平复。杏声从屋外敲门喊道,“二哥,是我。”山觅应了一声将搭在床边的衣物随手穿上,杏声会来找他谈心,山觅并不难猜到,只是不知,杏声开口就是说的七术。
“父亲让我来看你。”杏声坐下第一句就是这个,他自知有些突兀,看着山觅的反应。山觅弯月一般漂亮的双眼笑了起来,打趣道:“你小子是不是想我,拿着父亲做幌子呢。”
杏声只是微微一笑。
“你有话找我说?”
杏声点头,目光停在脚边。
“很难开口?”山觅又问道。
直到杏声抬眼看向自己,猛地一惊,奴会族柏蚕的话再度萦绕在耳边,山觅笑容渐渐地消失。杏声也察觉到自己略有攻击之意,赔笑说道:“我不知道和谁说,问谁好,二哥是独立于世的人,我想听听二哥的意思。”
山觅只得呵呵笑道:“恐怕你问我也问不出个大概哦。”
“是关于大哥的。”杏声直接说出。
山觅笑容一瞬间凝滞,又呵呵想说却没说出口,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等着杏声继续问下去。
“二哥不好奇我想问什么?”杏声反而问道。
山觅一手搭在杏声肩膀上,并无话说。杏声试探性的话让他很不舒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前这个小子的性格不再大大咧咧想什么说什么,反而一句一个反问。
“你对西月也是这样说话的吗?”山觅打趣道。
杏声有些不好意思。山觅又说道:“你和西月身上怎么会有冷霜花的痕迹?”
杏声猛地一惊,要能看到别人身上的诅咒,就要比中了诅咒之人修为更高一筹。杏声已经是是化外,他看着山觅,“二哥,您是化外之外?”
山觅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道听途说,传到我耳朵里了。我哪能真的看到。”
山觅追问,“真有此事?”
“是。”杏声已经默认了,说不说都一样,“是四哥种下的。”
山觅想了想,“为什么?”
“二哥明知故问。”杏声赔笑道。
“我想听你说。”山觅双眼弯月一般漂亮,看着杏声。
杏声道:“四哥不信我,他会在我和西月之间选一个。”
“选一个什么?”
杏声咬着牙说:“蛇皇族没有后代了,要将银鸦族托付还是放飞,只是四哥一句话的事情。”
山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鲜少露出忧伤的神色,问道:“宥昙怎么说?”
“没说什么,不像荒界的人了。”
杏声惊愕山觅对于问题的跳脱,他正想开口问关于文玖之事,却见山觅皱起眉头,说道:“你可以找他,可解你危机。”
“二哥,你说什么?”
山觅站了起来,说:“夜深了,我要休息,还有任何事情,你明日再来找我。”
山觅已经说的那么明白,杏声没有不走的道理,他只好离去。
西月睁开眼,见杏声出现在床边,他双眸含着笑说:“西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拉起西月往外跑去,似乎是三月的荒界,沿着小道一路往前,和熙的阳光抚照着,暖洋洋的。
桃花玉兰开满了山坡,西月时而停下来仔细看,毛樱桃花,山桃花,洁白的玉兰花,淡紫色玉兰花,还有满山的小黄花,她一一分辨。抬眼看向杏声时,却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见杏声饶有兴趣的往前,拉着自己往前。
“去哪儿?”西月发出了声音,但声音似乎太小,杏声根本听不见。
只见两人来到一处断崖,万丈的高度,山崖边开满了紫色的花。西月觉得这花十分眼熟,但一时难以想起,杏声笑着说:“好看吗?”
西月环绕一圈,春意盎然的荒界是难得的好看,西月郑重地点了点头。杏声往前走来,似乎眼神一转,猛地一把将西月推下了山崖。西月感觉浑身失重,想起了,那花正是曲探花,罪恶之花。她看到杏声正在山崖上看着自己坠落,杏声还说了一句:“你死了,荒界也会开满曲探花。”
西月一怔,才开始尖叫起来。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处冰雪之地,这个地方自己来过,正是之前遇到灰狼的地方,果然,一转眼,一群毛色暗淡的灰狼凶狠地盯着自己,西月感觉自己身上出现了奇妙的变化。迟疑地转过头看自己背后,竟然长出了无数条雪白的大尾巴... ...
山觅问杏声:“西月怎么了?”
杏声紧皱着眉,摇了摇头说:“不知为何,还没醒来。”
山觅看向杏声。杏声少有地看到山觅地迟疑,“二哥有话要说?”
“是。”
“但说无妨。”
“怕你接受不了。”山觅直接道出。
杏声知道山觅严肃起来了,回道:“收复水界,靠的是能量石?”山觅并没有回答。
大约在三四十年前,绒狞就任大将军,随着荒主七术再平水界。不过两年的时间,发酵策反多年的水界,在高强度的强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但当时水王并不愿投降,持续下去,劳民伤财也并非七术和绒狞的本意。七术说:“水王有一长子,名为板游,在西海驻军,是个可塑之才。”
绒狞会意,问道:“五日,五日之后,旗云山洞还无消息传出来,我便强攻。”
七术点点头说:“我去找板游。”五日之后,板游见七术到来,心中也明白其中意思。他原早就想好死路一条,但七术却要立他为新任水王。板游语泪聚下,说道:“为水界太平我遵命便是,只是,我妻儿也在旗云洞中。”
可大战持续再无进展,内忧外患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何收复水界,已经没人可以说清楚了。
作为镇守平衡族内的二殿下山觅,被扣下莫须有之名,在宣渊镇守已经足足有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