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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和新朋友一路上相谈甚欢，回来的时候还真的在医院门口买了提果篮去看望了一下梁悦的同事。病床上的男人斯文隽秀，哪怕鼻青脸肿也依旧温温和和的跟她打招呼。也只一眼，菩提就知道性情暴虐的梁悦为什么能够心甘情愿的叫哥。
跟同事夫妇告别，菩提提着已经快要凉透的饭回转病房，然后在开门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面对窗口而立的陈光。
正值饭点，这间病房的家属进进出出，凡是路过的都会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口看一眼。梁悦的咳声，提醒了她目前的现状，菩提对着正要出门的家属笑了笑，几步走到陈光身后，把始终背对着她的人拉进梁悦病床周围，拉上帘幕，遮挡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菩提把饭交给一边的魏巍，对着陈光低声道。
“探望下属家属。”陈光的目光放在魏巍身上，说的无比自然。
魏巍迫于淫威，只能点头，连声称是。
扯淡！菩提脑中冒出两个大字，去问魏巍：“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魏巍手里端着梁悦的饭欲哭无泪，她想说，“我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你在这儿？”但问题是“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你在这儿啊！”
梁悦看着自家小表妹纠结的表情有点儿于心不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饭开始轰人：“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儿换地方说，不要在这里打扰病人休息。”
她嘴快，动作更快，也就两三下的功夫，一份南瓜粥已经尽数下肚，开始慢慢腾腾挑菜吃。
陈光觉得梁悦虽然不受待见，话却十分在理，遂转过头对菩提说，“我饿了。”
你活该啊！魏巍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她也好饿啊。
两人离开后，病床周围的空气瞬间新鲜了好多，梁悦叹口气把食物分了一部分给自家小妹，去摸手机。
为了找一个环境优美干净卫生能够让陈光摘下口罩吃饭的地方，两人足足走了两条街。饭店包厢里，菩提点好东西，特别吩咐服务员一定要把菜一次性准备好再来敲门。
这里的装修不算精致，不过餐桌顶上的吊灯却十分美丽，陈光挑了个背对门口的位置落座，慢慢取下口罩。一月未见，他比之前瘦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剧组里饭不和口味。
菩提咬咬下唇，对着他的脸看了两眼，有些不太放心，索性起身把门彻底反锁。
“你来看梁悦？”菩提给陈光倒了杯水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两人心知肚明这是他一时说出来的屁话，不过以这种方式开场最为保险，“我昨天接到她的电话说出了点问题，怕她有事就过来看看，这里离京城飞机加汽车起码要□□个小时，你来这里明天的年会怎么办？”
“潇洒姐准备了很长时间，把我都拉去做苦工，公司创办六年，你还没缺席过？姜哥怎么说？”菩提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小口小口的喝着，突然想到他可能根本就没告诉姜辙，“我给你订机票，现在回去肯定来得及。”
“你跟我一起走。”陈光终于开口。
菩提松了口气，“梁悦的身体需要观察，我在这里等着跟她一起回去。”
“魏巍可以照顾。”陈光抬头，“我记得她们是表姐妹。”
菩提叹了口气，“绯闻的事情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这次情况紧急，我怕会影响你拍摄时的情绪。王佳卉之前被拍到和章天王一起夜不归宿，这次的……通告，她和她的经纪人，都很满意，不会有其他后续问题。”
“我知道你很反感这些事情，但是从今以后我们会适时的添加不确定因素，你是偶像明星，你的恋情和婚姻会引起低年龄层粉丝的抵触，但你是否有另一半的存在又让大众过于好奇。”菩提还要再说，但有服务员敲门上菜，她给了陈光一个眼神，看他把口罩带好，才起身开门。
这里的菜色一般，香味却十分诱人，服务员告别后，菩提重新把门反锁，这次她没有坐他对面，而是坐在了他旁边。
“你如果不告诉他们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只会将你揣测的更加不堪，我们对你的形象需要进行全新的塑造。”菩提把一块糖醋里脊夹给陈光，下最后通牒：“吃完饭你就和魏巍一起回京，好歹是‘新新’一哥，明天晚上的年会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这也是魏巍和小张在公司的第一场大型聚会，你照看好他们，这两个小孩儿都很不错，我准备培养做接班人。”
“你跟我一起走。”陈光再次开口。
“小光……”菩提拉长嗓音道。
“我来接你。”陈光放下筷子，“之前说好了《鹧鸪天》杀青去接我，然后去我家吃饭的。”
“再过两天，过两天我和梁悦一起回京，到时候一定去你家吃饭。”菩提笑的有些牵强，“我哥一听说我妈给他准备了相亲对象，把机票都给退了，打死都不肯回去，不然去你家过年都没问题。”
菩提喝了口水掩盖自己的尴尬，她知道自己的理由并不能说服他，无论是关于绯闻或者催着他回京参加年会，但他需要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她也要给自己的心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这边陈光也觉得自己这次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她的理由并不能说服他，她也知道她的理由不能说服他。但这么多年来，她太习惯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有时候听之任之，有时候就把生气的时间延长，让她找出更多的理由。
而无论时间长短，无论什么理由，他们总能找到对于彼此最合适的临界点。
但是同时的，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来错了。毕竟只是一个绯闻而已，别的明星一年换三个女朋友，光绯闻对象都能传十几个，他这点小篇幅，在大众眼中也许连饭后谈资都算不上。
他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们对于彼此的妥协，他对于工作安排的妥协，她对于他私生活的妥协，这实在是互惠互利的好买卖，但关于这一点也要打破了么？
陈光心中转过千条线，最后也不过叹了口气说道：“我很生气。”
“我知道。”菩提微笑。
“你可以先跟我商量一下的。”陈光不依不饶。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同意，菩提内心默默吐槽，还是笑着道，“我保证下次一定先征求你的意见。”
陈光看她。
“我尽量保证不会有下次。”菩提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给他夹了块肉，“你把肉吃下去，就当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没有其他的么？”陈光拿筷子拨着碗里的肉问。
“要不加上饭后甜点？”菩提俏皮的问。
陈光嘴里嘟囔了两下，菩提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又听他问道：“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菩提手里捏着的筷子一僵，开口却很痛快。
“有人拿到了什么东西？”陈光继续问。
“如果有东西我会处理好的。”菩提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分外认真。
那就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被发现了，陈光突然笑起来，露出点儿平常那种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样子，“如果是关于我们之间关系的，你准备要怎么办么？”
“明星和经纪人的关系？”菩提反问，接着又做出思考的样子：“我这里是有几张照片，不过清晰度不够，没有你的定妆照好看，就不洗出来了。”
她的笑容太过坦然，一时间让他生出一种飞升在天的热气球的燃料将要用尽的错觉，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调整坐姿，转换话题：“那么我的经纪人，关于我来年的工作，您老有什么计划么？”
“我还以为你想休息一段时间？”菩提左手五指微张，有些惊讶。
“我现在这样，只要一个月不出现就会被大众遗忘的吧。”陈光自嘲。
“今年的两部戏反馈良好，《鹧鸪天》走向也很好，你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菩提抽出一张纸巾捏在手里，并没有要擦嘴的意思，过了会儿才道：“是有个蛮好的本子想要找你，不过具体还要等孔导的本子之后再说。”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儿，菩提说道自己给陈爸陈妈和姜氏夫妇准备的礼物，陈光吐槽了一下《鹧鸪天》剧组杀千刀的道具师和坑爹的打光，整顿饭吃的总体来说还算愉快。
用餐结束后，菩提给魏巍打包了一份让陈光提着带回医院，才自己一个人去结账。
一月末的寒风凌冽，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提着透明的塑料饭盒站在饭店外的柳树下等待，那树看上去已经有很多年了，枝条茂密，却万分萧瑟。
曾经有粉丝评价陈光笑若桃花，如春风吹拂万物，菩提结完账出来看到他一人站在枯树下的样子，反而想起了北方冬天窗户上结下的冰晶，寒冷又美丽。
她脚步一顿，开始怀疑自己对于他的决定是否正确——那日的照片弄得她心惊胆颤，可过后细想，不过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就算中间有暧昧的成分在里面，又能掀起什么波浪。娱记们若因为那么几张照片编出一百个故事，她就可以弄出一千种回答来反驳他们。
所以思索多日，她终于想明白，真正出问题的不是照片，而是一直以来她对待他的态度——整个团队对他的态度。
这么多年，她和姜哥顺从他的心意，处处为他打算，他不想要绯闻，他们就禁掉一切绯闻，他不接受对方炒作，他们就出面澄清，他要拥私人空间、固定休假，他们努力与各方协调时间。他们做了所有能够做的事情，不只因为他们是他的团队，还是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
菩提觉得他是爱她的，就像她爱他一样，可他太年轻，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关于“爱”所带来的压力，她只能护着他。
菩提站在门内，把一直捏在左手的纸巾一点点搓掉，刚开始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手掌被汗水濡湿，甚至连筷子都有些抓不住，只能抽出纸巾捏在手里。后来手上的汗水干透，白色的纸，就全部黏在手上。
饭店外，陈光感受到了一点零星的白色滴在眼睛周围，就用手去接，然后接到了今年的第一片雪。
因为那么点儿零星的雪花，菩提把陈光和魏巍包车送到省会城市，确定飞行时间不会受到影响，才又返回县城。
夜晚的小县城没有大城市的霓虹和喧闹的人群，菩提站在旅馆的窗户边向外眺望，静静感受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