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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 神棍回到了云梦峰。
这两天,他又央着那个巴梅法师试过两次,但巴梅法师实在是看不出更多了的, 最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让马娟红跟神棍说, 他把这绣好的挑花图挂家里, 天天参详,万一再参详出什么来, 一定及时通知他们。
马娟红看巴梅法师那愁眉苦脸的样儿, 几乎都要同情他了。
于是反过来劝神棍:“棍叔,咱们老在这儿,他有压力——就跟解数学题似的,越逼越解不出来,不如先缓缓,也许无心插柳,哪天他心情好, 又读出个一句半句的呢?”
沈万古也在边上附和:“棍叔,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对什么事沉迷得有个度,你看你现在, 跟魔怔了似的,跟你说个话,你反应都慢半拍——可不能这样,一口吃不成胖子, 咱得慢慢来。”
先缓缓,慢慢来,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
到的时候是晚上。
整个云梦峰冷冷清清,高处的客房也没亮灯,看起来不像有人入住的模样,神棍有点纳闷,不解地跨进大门、穿过小院,又进了前厅。
前厅的光很暗,柳冠国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正坐在小马扎上,围着一张低矮的小方桌喝酒,桌上有不少下酒菜:剁椒鱼头、血粑鸭、坛子萝卜、蒿子粑粑什么的。
抬头瞧见来人,柳冠国一口酒险些呛着,赶紧起来招呼他:“呦,棍……棍哥,你回来啦?吃了没?”
神棍说:“没呢。”
沈万古他们,都是在这头有家的,不需要住客栈,本来说一起吃了晚饭再送他回云梦峰——但这两天都是一大群人聚伙吃饭,神棍嫌吵,拒了。
柳冠国赶紧又拿了个小马扎过来:“棍哥,来,来,我们这刚喝上,菜还没怎么动呢,不是吃剩的。这我酒友,王庆亮,在午陵山景区当保安的。”
又向王庆亮介绍神棍,只说是研究民俗和古代文化传说的学者。
王庆亮一听是文化人儿,肃然起敬,也跟着柳冠国叫他“棍哥”。
神棍坐下,四面看看,又问:“人呢?”
在瑶寨这几天,他还真没惦记过外头的人,跟以往一样,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上,又或者,如沈万古所说,他这两天有点反应迟钝。
柳冠国说:“走啦,这都完事了,还有不走的么?江炼小哥他们几天前就走了,说是家里有急事,孟小姐她们是昨儿走的。终于把这些个神佛都给送走了,我好不容易舒坦下来,这不,还偷着懒,没营业呢。”
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棍叔,你别担心,孟小姐走时交代了,让我跟你对口、给你行一切方便,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我办不了的,可以直拨孟助理。”
神棍哦了一声,先伸筷子去夹血粑鸭。
他太习惯跟朋友们的随聚随散了,从不觉得谁谁走了是个问题:这年头,还能失联吗?交通和通讯都这么方便,想见面,只看有没有心,其它都不在话下。
神棍咬下鸭肉,瞅瞅桌面挺干净的,于是衔着鸭骨架不知道往哪吐。
原本,王庆亮和柳冠国的座位之间是有个垃圾桶的,但多了一个人,显然不够用了,柳冠国吩咐王庆亮:“你去拿点纸来,垫着。”
王庆亮熟门熟路,先去复印机那找,复印机旁的台子上有个废纸筐,那些客人打印了未及拿走的,就会收在这儿,等积满了一块处理。
王庆亮抽了十来张过来分给大家,手上的那几张,本来都垫在桌面上了,他又把最上头的那张拿起来看。
看着看着,噗嗤一乐:“呦,这不阎大善人吗?”
又喃喃:“不对不对,阎大善人怎么会穿民国装,这cosplay吧?”
柳冠国斜了他一眼:“你还懂cosplay?阎大善人又是谁啊?”
王庆亮奇道:“我怎么不懂了,现在那些小年轻,老穿着古装往景区跑,又拍照又直播的,还弄把小破剑在那耍,我看得多了……阎大善人你不晓得啊,就是阎金国,阎老七啊。”
神棍正伸出筷子,闻言怔了一下,又缩回来。
他觉得阎老七这名号,自己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柳冠国从王庆亮手中拿过那张复印纸,上头是有个半身的人像,他反复端详:“哪像了啊?”
阎老七,柳冠国当然是晓得的。
早些年,法制还没那么健全,各地打击黑恶势力也还没那么狠手,姓阎的号称湘西一霸,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干,有人骂他来日必有报应,话传到他耳朵里,他冷笑说,自己就是活阎王,不信鬼也不信神,不怕报应。
哪知七八年前吧,一次外出旅游回来,忽然转了性,当然,也不能说从此就吃斋念佛了,不过的确是从各处不法生意收手,那些个缺德事,渐渐再也不干了,反而开始消宿仇、做善事,修了不少路桥,还捐过学校,午陵山建景区时,这人也出了不少钱,景区开张剪彩的时候,还请过他,当时的合影照片,现在还在景区员工活动室的墙上贴着呢。
难怪王庆亮一眼就认了出来。
见柳冠国还是没认出来,王庆亮简直替他着急:“你不能只看那鼻子,阎老七年轻的时候,鼻梁被人打断过、破了相,整容又没整好,鼻子那始终怪怪的。你得看脸,还有那短脖子、后脑勺,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听到“鼻梁被人打断过”几个字,神棍如醍醐灌顶。
终于想起来了,阎金国,阎老七!
这还有想不起来的么,他最好的朋友小峰峰,曾经为了救人,打断过一个湘西地头蛇的鼻梁骨,后来为绝后患,找了道上的人道歉说和,赔了两万块医药费不说,还得了个终生禁令:这辈子都不能踏足湘西一步。
神棍突然兴奋,连这些日子以来的烦心事都给忘了:“哎哎,给我看看!”
柳冠国忙把复印纸又递给神棍。
王庆亮犹在唏嘘不已:“叫我说,这阎老七也是命好,他要是一条道走到黑,早吃枪子儿了,现在么,反成了阎大善人、受人尊敬的企业家了。”
的确命好,阎老七改邪归正之后两三年,新一轮严打开始,专治那些地方保护伞下的黑恶势力,不少阎老七早年的狐朋狗友,都进了高墙吃牢饭了,唯独这阎老七,因为宿仇已消、又接连做了不少好事,没人去翻他旧账,反躲过了一劫。
原来这阎老七长这样啊,只不过怎么穿了一身民国装呢?
神棍看着看着,认出这是素描画的复印版,而这素描的笔法……
他奇道:“这是我们小炼炼画的吧?”
肯定是,小炼炼画的那幅结绳记事,他都不知道翻来覆去看过多少次了,对他的笔法特别熟悉,再说了,这一阵子,这客栈内外,哪还有别的人动笔画画啊。
柳冠国也想起来了:“对,对,那天况美盈找我复印东西来着,没错,就她复印的。哎呦,这妹伢子也造孽,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神棍随口应了一声:江炼跟他提过这一节,不过没具体描述,只说一连几代都得了怪病,死得很惨,皮肤从里往外撕裂开来,咽气的时候,全身上下血肉模糊的。
王庆亮好奇,拈了颗花生米塞进嘴里,含糊着问了句:“什么病啊?医不好么?”
柳冠国说:“这我就不知道了,罕见型血液病吧,我后来去网上搜,都没搜到类似的症状——你不知道,她被刀子割伤的时候,那血啊,跟煮开了一样,又是喷溅又是翻泡炸开……”
他拈了块鱼肉大嚼,又把细刺吐在垫纸上,因为在吃东西,说得嘟嘟囔囔的:“总之,怪吓人的。”
那血啊,跟煮开了一样……
神棍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烈火滚过沸腾着的血,可以打开机关的结扣。
况美盈的血跟煮开了一样,又是喷溅又是翻泡炸开,那不就是……沸腾着的血吗。
这是江炼画的画,江炼平时好像不画画的,只有贴神眼时才画,那天,他临去瑶寨时,江炼还跟他说,要和孟小姐去看蜃景,没错,他一定是看完蜃景回来,又贴了一次神眼。还有,当时,自己回了句什么来着?
——我们就各走各道,各找各箱好了……
神棍的脑子里嗡嗡的,他攥着那画的手有些发抖,那纸便也就哗啦作响,他嗫嚅着说了句:“这画……就这一张吗?还有吗?啊?还有吗?”
说到后来,简直是在吼了。
王庆亮和柳冠国怔了会,同时反应过来:一个又奔向了复印机旁的废纸筐,另一个急急翻拣桌上的垫纸。
又找到了四张,都是箱子。
而且,是箱子的上下前后面——江炼的画法,即便是侧重描画一面,也总要用线条拖带,将画面塑造得立体,让你知道,这是口箱子。
况美盈是按江炼画画的顺序给纸张排序的:抱着小云央的白色裙褂女人、箱子的左右侧面、箱子的上下前后面,以及阎罗。
共计八张。
复印时,后头几张没纸了,最后那一份,韦彪只收走了那个女人的和箱子左右侧面的,剩下的那五张,是后来复印机的纸重新装填之后,又咔咔吐出来的。
也真是万幸,这几张还没被处理掉,虽然其中一张,被吐下的骨头鱼刺给浸脏了,但还好,不影响观看。
神棍反复看那几张图,越看,那脸色就越白,呼吸也就越发急促,王庆亮和柳冠国不明所以,也凑上来横看竖看。
不就是个雕工精致的、雕了几幅上古神话的箱子吗?
光看还不够,神棍让柳冠国和王庆亮帮忙,把那四张画纸真的按照上下前后托举到桌面上方、拼接成了个箱形,自己坐着看、站起来看、弯腰去看,又退开了几步看。
看到后来,额上流汗不说,激动得连眼圈都红了,哆嗦着手拿起桌上的酒瓶子,想豪饮一番以抒胸臆,忽又想起自己一杯倒的秉性——而现在,最至关重要的,就是保持清醒、保持头脑冷静。
于是又放回去。
柳冠国还保持着胳膊抬举的姿势,觉得有点滑稽:“棍哥,你这……是有什么发现吗?”
他本来还想问“咱能放下胳膊吗”,见神棍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箱子”看,又没好意思提,毕竟这位身份不同,人家可是三重莲瓣呢。
神棍问:“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箱子有什么特别的?”
王庆亮想挠头,惜乎没手:“有神话图,弘扬了……传统文化?”
神棍摇头:“不是,这箱子没接缝。”
柳冠国不以为然:“兴许人家有接缝,只是关得太严,画上没体现出来呢?”
神棍说得很肯定:“不是,它绝对没接缝,因为……你们看那个图幅分界。”
箱面上的上古神话图幅都是一张一张的,但并不是四四方方的条框分隔式:是以鸟兽的形体姿态作分隔,所以画面的排布极融洽,过渡非常自然——竖向的分割线是纤瘦的凤鸟,横向的是健硕的兽。
若非说有什么奇怪的,那就是兽都很小,但凤鸟极华丽纤长,那繁复的尾羽,甚至能从箱子的这一面迤逦到那一面去。
神棍只指那凤鸟:“这是什么?”
王庆亮回答:“凤凰啊。”
这还用问吗,头小、身子小,尾羽拖得极长,姿态妍丽,头身在箱子正面,尾羽则延伸去了底面。
“一共几只?”
柳冠国心里毛估了一下:“四只吧。”
四个箱面嘛,一面一只,那应该就是四只。
神棍说:“不对,我刚数过了,你再数数。”
他语气很郑重,柳冠国不敢敷衍以对,和王庆亮两个互相配合,变换手里的画纸方位,把每个箱面都看了一遍。
只有三只,而且,这三只是首位相衔的:也就是说,一只的喙衔着另一只的尾,一个接一个,最终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圈——或者说是闭合的方框——恰恰把这个箱子,给围了一圈。
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说明雕刻者匠心巧妙,把图幅安排得处处有玄机?
神棍看出了柳冠国的疑惑,他说:“你们可能看不懂,但我能看懂,这三只,不全是凤凰。”
说着,他伸出手指,点向其中一只:“凤。”
然后移动身位,点向另一只:“凰。”
又半弯下腰,指底面上的那只:“鸾。”
柳冠国还是如堕五里雾中,神棍在马扎上坐下:“都先放下吧,举着累……你们没有听说过,七根凶简的传说?”
***
传说中,这世上最早有文字记载的七则凶案,不知道是刻在龟甲还是兽骨上,因为是最早被刻下的,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继而衍生出七道不祥的戾气。
但凡接触到它们的人,都会心性大变,也犯下类似的凶案,被时人称为不祥——心怀恐慌的人们祭祀百神、巫祝祷天,希望借大能之手祛除,最终卜得的结果是,后世会出一位大德之人,封印这七道戾气。
光阴荏苒,周朝末年,王室衰微,大德之人老子决意隐退,骑青牛过函谷关。
当时镇守函谷关的令官尹喜颇通天像,隐约见到紫气东来,猜到了必有贵人过关,于是早早在隘口等候,果真拦下了意欲出关的老子,苦留无果之后,说:“先生那么大学问,不为这世间留下点什么吗?”
史载,老子碍于尹喜的盛情,在函谷关盘桓三月,留下了一部约五千字的《道德经》。
但还有一个版本的传说中提及,老子留下的,不仅仅只是《道德经》。
他决意为当世除一大害,于是引那七道源自龟甲兽骨中的不祥之气于七根木简,用凤、凰、鸾三种形状的青铜简扣扣封,并吩咐尹喜说:五行造世,整个世界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构成,每一种都能暂克那七道戾气,但终非治本之策。
所以他的做法也是在设局布阵:木简属木,木生于土、汲水而长,暗合“木、土、水”,“凤、凰、鸾”为当世神鸟,其性属火,而青铜简扣又暗合“金”字,至此五行俱全,引神鸟吉祥之气,封印七道戾气。
其实那木简本是克制戾气的一部分,并不邪恶,但因为戾气附着其上,久而久之,人家便称它为七根“凶简”了。
尹喜毕恭毕敬接过,问老子:“先生为什么不毁了凶简呢?”
老子叹息说:即便乖戾凶邪,但的确是人犯下的罪责,粉饰抑或销毁,都无法抹杀其存在。
尹喜又问,那如果有一天,凤凰鸾扣又打开了,七根凶简岂不是又要流祸世间?
老子哈哈一笑,浮尘一甩,跨青牛而去,说: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
***
王庆亮还真以为是听学者讲故事,听得有滋有味,还忍不住点评:“其实老子是毁不掉凶简吧?七道戾气呢,看不见摸不着的,怎么毁啊。”
神棍嗯了一声:“后来,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柳冠国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那后来,凤凰鸾扣被打开了吗?”
他直觉,不能随便立flag,老子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说得这么笃定,反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没底。
果然。
神棍点头:“打开了,在那之后的数千年间,不断被打开,又不断被封印,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说到这儿,他渐渐恍惚起来。
七根凶简最后一次被封印,是在四年前,而他,几乎全程参与了这件事。
那时候,他有五个朋友。
梅花九娘的关门弟子、亦即“壁虎游墙”的真正传人木代,神棍在有雾镇上住的那幢大宅,就是木代所借。
木代的爱人、海外雇佣兵出身的罗韧,采宝人世家的炎红砂,合浦采珠人的后代一万三,以及初时混迹于解放碑一带小偷小摸,后来投在木代门下、成为梅花九娘徒孙的曹严华。
这五个人,因缘际会,卷入了那次事件,在走到末路、无计可施之下,同时引凶简之气和凤凰鸾扣之力上身,把自己的血肉凡躯,变成了再次封印凶简的载体。
这几年,他时常去探望这几个朋友,每一次,大家都只拣高兴的话说,从不涉及这个话题。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不是长久之策:肉身终归是要死的,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而神棍的担心还要更深一层:打个比方,这就像五个薄瓷胎瓶里,关进了穷凶极恶的猛兽,为了避免胎瓶被撞碎,不得不在胎瓶外箍上一层又一层的铁丝,以作加固。
猛兽是凶简,用来加固的铁丝是凤凰鸾扣之力,五个人,就是那五个胎瓶:猛兽固然暂时无法脱逃、铁丝箍索也依然坚-挺,但胎瓶呢,是会被这粗暴的夹击冲撞之力震碎的啊。
神棍每次和他们见完面,都会止不住地伤感,觉得他们的生命因为承受了太多,在以比常人更快的速度消耗和流逝着。
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四方求索,毫无头绪。
直到今天,突然之间,像是老天开了眼、现了曙光,又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没放弃过求索,而机会,终将降临到有准备的人头上。
为什么那些木简和凤凰鸾扣,不能长久地封印住七道戾气?
因为它们不是原装的,那七道戾气,有个最早的来处。
那七桩最早的凶案,到底是刻在龟甲还是兽骨上?
是兽骨,骨头。
是巴梅法师说的、可怕的骨头,能吞吃人的可怕骨头。
法师看挑花时,凭的是一种直觉和感知,并非真正看到了骨头张开血盆大口、咔咔咬人。
他说的,也许就是那七块最原始的、附着了戾气的兽骨,确实可以吞吃人,吞掉人的性命、吃掉人的本心。
更何况,这箱子上,有着首尾相衔的凤、凰、鸾。
神棍的眼前慢慢模糊起来,他的鼻子泛酸,隐约觉得,那一直牵挂着的悬心事儿,也许就快有指望了。
他开始相信,冥冥中也许真的有天意,在他的梦境里逡巡,把他导引向山胆、导引向箱子,导引向自己关心的那些人乃至是他自己的……命运。
神棍的嘴唇哆嗦起来,突然仰头大叫:“小炼炼……小炼炼呢?谁这么没眼色,把他给放走啦?”
***
半夜的时候,江炼睡得正熟,蓦地就醒了。
是被进来的消息提示音给吵醒的。
他怔了两秒之后,飞速翻身下床、去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个没留神,差点被裹在腿上的毯子给绊趴下。
这些天,他很关注不明来电和新消息,甚至把一直以来设的睡眠免打扰给取消了:然而来电不是向他推销房产的,就是通知他已中奖的,或者严词厉色地告诉他,他的银行卡涉及犯罪,需要点击链接确认身份。
新消息的格调也高不到哪儿去:不是推广澳门博-彩的,就是淘宝商家的上新通知。
但是夜晚,还真没有过消息,因为不管是骗子还是销售员,总得睡觉吧。
他直觉这则消息不一般。
江炼抓起手机,连退几步坐回床上,长吁一口气,看消息提示栏那个小小的“1”,心跳得有点厉害:那搏动里,有点期待,也有点慌。
他点开消息,只一句话。
是他全然没想到的一句话,没头没脑。
“我们要找的,是同一口箱子。”
【第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