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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办来电通知,厅里的付岩生厅长要来长林市调研,请示章书记是否陪同。温言奇要来了调研名单,有厅长付岩生,副厅长俞正刚,办公室主任李光华,计财处长王建国。温言奇知道于情于理章书记都是要出席的。
果不其然章书记指示两办协调好日程,章书记会全程陪同。
两年未见,付岩生依然显得精力充沛,章书记和市长唐斌共同陪同,付岩生愈发欣喜,这分明是给了付岩生常委副省长的待遇。轮到自己和付岩生握手,付岩生仍然笑容满面,说了声:“哦,小温!你好啊?”,温言奇依然是双手握了付岩生,这次倒不像是是升州那一次绵软无力,付岩生的手很用力,居然还上下摇了摇。
看见俞正刚,温言奇倒没有伸出手,只是叫了厅长好,俞正刚热络地拍了拍温言奇的肩膀,
温言奇安排一行人上了中巴车,付岩生满面春光。以往省厅调研至多是市长陪同,这还要分这个厅局财力大不大,更别说乘坐中巴车了。中巴车或者直接叫丰田的考斯特是个很神奇的存在,虽说跑的慢,开起来笨重些,给人的感觉却实不一样。比如说一行车队如果都是越野车或者轿车,大家都认为是来了领导,如果是前有开道车,后有押尾车,中间再来一辆考斯特,明眼的都知道这里面是大领导。付岩生现在就被上了大领导的待遇。话,也就格外多些。
“好多年没来长林了,变化太大了,好多地方都认不出了!”,付岩生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对章书记说。
章书记笑笑:“是啊,我来长林都两年了,付厅长没来过,这次来要好好检查检查我们长林市局的工作作的怎么样?”
付岩生摆摆手:“有章书记在,不用说了!我们这次就是来学习经验的。”
唐斌插话:“还是要多指导,我们市局工作很多不到位的地方,这次付厅长来,就知道怎么干了!”
章书记说:“付厅长不常来,来一次,我们就要学习透。”
付岩生哈哈一笑,“章书记,唐市长这是话里有话啊,啊!”
温言奇明白,付岩生带着副厅长,和计财处长,又遇到了长林的高规格,自然是要被薅羊毛的。
几年不见,付岩生仍旧喜欢背着手。下了车,市局的陈局长迎上来,带着参观,付岩生就不自觉的背起了手,章书记和唐斌陪在两旁。温言奇看着场面滑稽,前几日金省长来长林也未曾拉出这个架势,倒是一个厅长的谱摆的大。
走马观花的看了一整天。
最后一个点设在文州市,徐怀义又是市局老局长,便自告奋勇的将晚宴设在文州。
市委章书记,市长唐斌,副书记张相伟,市局副局长以上干部悉数到场,再加上文州市委书记徐怀义,市长李文君以及县局的相关负责人,足足坐满三张桌子。文州市在迎宾馆腾出了一个大厅,而且拉了欢迎付岩生的红幅,场面足够大。
付岩生步入大厅时,明显微微一怔,却仍故作镇静,只是放下了背了一路的手。
付岩生原本是升州市长,现在成了省厅厅长,虽说实权远不如章书记,但挂的却是省厅的名号,再三推脱,勉强坐了主位。
今天是大场面,长林市县两级主官都在座,后勤又有文州市两办照应着,温言奇自然乐得清闲,也被文州市当做客人一般供在了桌上。
宾客觥筹交错。章书记和唐斌围着付岩生。张相伟照顾俞副厅长,至于李光华和计财处王建国,自然有市局和温言奇照应。文州市干部再来个点射,不一会功夫,付岩生就喝高了,通红着脸,一次又一次的举杯,讲话却逐渐没了章法。
“这个,章书记,唐市长……哎呀,这次来长林收获确实很大,给我的触动也很多。”说着又和章书记,唐斌碰杯,章书记坐在椅子上一直保持微笑。
“长林市委市政府对市局的工作也是高度重视……省厅也要一如既往的支持长林的工作,啊?俞正刚,王建国?”
俞副厅长和王建国忙欠欠身称是。
“我再次代表省厅感谢章书记,唐市长!”说罢,又和章书记碰了杯。
俞副厅长依然海量,市里和文州市干部,市局,县局轮番灌酒,愣是纹丝不动。只是单独给章书记和唐斌,张相伟敬了酒,其余的来了便喝。
晚上休息,温言奇提了盒茶叶,单独溜进俞正刚房间。
俞正刚刚洗完澡,温言奇给倒了杯热水。
“俞厅长身体还好吧?”
俞正刚理了理头发,“好啊,还是能吃能喝!”
温言奇笑道:“刚才那场大酒,我看付厅长都上头了,您还是稳如泰山。”
俞正刚往沙发里挪了挪,“什么稳如泰山,也多了,只不过得撑着,厅长都在那里站着,我一个副职不能倒。怎么样?一整天了人多,也没和章书记说上几句话,都还好吧。”
温言奇答道:“市里的工作多些,坐办公室的时间倒少些,章书记和您一样,都喜欢外出,这下倒正中下怀,想坐办公室都坐不成。”
俞正刚仰头一笑,“喜欢什么就遇到什么。你呢?岗位再没什么变动?”
温言奇不好意思的笑笑,“来之前都没想到直接提了正处,哪里还敢奢望变动,够知足了。”
俞正刚长长的舒了口气,“也是,人得知足,无欲则刚嘛。有时候想来也挺可笑的,才工作的时候,看见后面带个长的,都觉得遥不可及,只想着能把手头的工作做好,不让领导批评,或者再得到两句肯定的话,就欢天喜地。后来轮到自己有个一官半职的时候,就想着能不能再进一步,再后来真进步了,又期盼着再跨个大台阶,得陇望蜀。回过头来再干工作的时候就有了很强的目的性,不看自己的喜好,专看领导的好恶。”
“到头来,只顾着往前蹦,这一路走来,旁边是什么,后面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什么都没看清,患得患失的,把自己搞的很累!”
温言奇不知道俞正刚为什么说了这么一段话。记得俞正刚也就五十出头的年龄,而且是副厅级,论能力,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的。
不过想来,俞厅长不避讳自己,倒是说了实话。温言奇虽说走的路没有俞正刚长,经历的事情倒也不少,有时候瘫坐在沙发上,一闭眼,脑袋空空如也,如同空气,看不见,摸不着,或者一叶扁舟,游弋在苍茫无际的海面上,风吹向哪里,它就飘荡到哪里,没有舵手,没有航向。茫然四顾,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
“俞厅长说的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把手头的工作做好,至于后面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还年轻,不强求是对的,章书记能把你带到这里来,又委以重任,本身就是对你最大的肯定。一方面把自己的事做好,不要让别人说出话来,一方面也要把章书记照顾好,既要做事,也要讲情义。”
俞正刚说罢,看着温言奇笑笑,“你说是不是?”
温言奇懂得俞正刚的意思,犹豫着要不要把前段时间的事说一说,俞厅长对自己知根知底,又和章书记关系很好,其实说了也无妨,还能听听旁观者的说法。
俞厅长:“说到这里,我还真有些事情,想向您讨教。”
俞正刚并没有接话,等待着温言奇继续讲下去。
温言奇将事情的前后详细的讲给了俞正刚。
俞正刚往沙发上靠了靠,仰着头,半晌没说话,又叹了口气。
“不好干啊,哪里都不好干,厅里是这个样子,市里还是这个样子……你说最后文州的水库工程是他们的目标?我认为是不对的。”
“嗯?难道不是吗?”,俞正刚的说法让温言奇觉得诧异。
俞正刚摇摇头,继续说:“如果他们是盯着水利工程去的,那就太明显了,这样一搞,谁都知道是谁干的。为了一个水库工程,惹恼了市委书记,以后在市里还怎么生存?”
“工程是做不完的,这个工程拿不到,还有下一个。张斌再有背景,也不至于将长林的事都做完。章书记也不见得真就帮着张斌。”
“按我看,这些人的目的,仍旧是要抹黑章书记,掌握不到章书记个人的短处,就从周边的人下手,比如说你,比如说关丽。尤其是关丽,如果她出问题,章书记肯定是讲不清的。周围暗流汹涌,你独坐在一块礁石上,能保证不打湿衣襟么?”
“至于最后的水利工程,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张斌退出了,项目总得有人做,投标又不是只有金辉集团一家,现在你金辉集团撤了,别人上位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目标还是章书记。”
“至于幕后是谁?我不倾向于你说的伟杰集团,商不与官斗,这是常识。能与官斗的肯定还是官,就算表面不是,背后肯定还是。”
温言奇看看俞正刚:“您说的是?”
俞正刚摇摇头,“这就不太好说了,但层次不会低的,起码拉倒了章书记,他自己得有利可图,否则就说不通了……”
温言奇的脑子里冒出了唐斌的模样,在长林能这样做的,或者能阻碍唐斌的,就是章书记了。
俞正刚喝了口水,又说:“以我对章书记的了解,让他主动去给谁施加压力,让谁得利,这样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但反过来看,下面的人看着张斌在章书记家里进出自如,想当然的买好处也是肯定的。有好多的情况就是这样,领导并不知情,下面的人却把事做了,自以为落了好。”
“还是那句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更是要小心处事,不单是自己,更要替章书记把好关。”
“俞厅长说的是。”,温言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尤其是关丽那里,女人嘛,眼光短些,想法又简单,谁离她近,她就觉得谁好。”
温言奇笑笑,“关老师现在长林认识的人不比我少。”
“你这个人,我还算是了解,以前在厅里就算了,毕竟楼上楼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现在在市里就不一样了,原来是条线,现在是个面。不能躲事,躲人,要多交往。尤其作为办公室主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书记知道的事,你或许不知道,但书记不知道的事,你就得想办法知道了。什么样的人都要接触,这样,你的信息来源就会多些,判断起来就会准确些,如果办公室主任一头雾水,那领导基本也就成聋哑人了。”
温言奇不好意思的笑笑,“俞厅长说的是,原来怕上台面,坐到桌子上,时间久了,屁股就疼,总想着躲了清闲。”
俞正刚呵呵笑笑,“副主任可以躲,正主任还躲?慢慢适应着来吧。”
“你也才刚四十岁吧?总不能一辈子作办公室主任,市里和厅里还是有点区别的。按照惯例,终有一天,你还是要下去县市任职的,好好干,路还长着呢……”
温言奇忙说:“哪能想那么远,有时候想,我还是挺幸运的,在办公室作了秘书,又遇见了您和章书记,没有你们的关心和帮助,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混日子呢。”
俞正刚却说:“你自己的能力在那里摆着,我们只是作了顺水人情而已。”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比我有能力的人多的是,能有我这样机遇的却没有几个。”
俞正刚笑笑,指指旁边的茶叶,“这样就算感谢了?”
“哪能呢?这个只是让厅长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