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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仲坐在书房里,借着烛火晃悠的光影看着供书,手指把供书捏的已经皱得不行了, 右手大拇指下面的纸张已经有破掉的地方,安子仲放下供书,仰面靠在椅背上。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了,没想到仅仅是看着记录曾经父兄遭遇十分之一的供书就撕开了自己心上罩着的那层笼子,原来当初的记忆还是那么深刻,每一次想到都痛的不能呼吸,安子仲闭着双眼,泪水顺着脸颊隐入发丝中,只能从颤抖的身体看得出他的痛苦,他滔天的恨意。
他的父兄亲人,就被这样虚假的供书定了罪,父亲在战场厮杀了多少匪患,到死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被人拿着麻绳把脖子勒断的,眼珠凸出,满脸黑紫,脖子上的血肉因为极度的挤压有一些碎肉皮肤残留在麻绳之中,鲜血喷涌而出,溅湿了周围衙役的衣服,墙上都有很多血印,他的兄长那样的逸群之才,在京都男儿中都可以称一句惊才风逸就被那些人按在地上那脚踩着他早就被毁去人容貌的脸上,拿着铁链拴住他的脖颈拴在房梁上,看着他挣扎的双腿,笑谈中褪下兄长的衣裤,在他的大腿内侧刻下贱奴二字。
他的父亲击杀了多少想要进犯的敌国军队,即使是北蛮也说他的父亲是辰国的盾牌,他的兄长外放做地方官员帮助了多少百姓,回来的时候当地的民众给他做了一顶万民伞,赴任的地方还有人给了供了牌位,可是就被那样卑劣黑心烂肺的人折辱。
安子仲一夜难眠,看过供书之后让竹海送去给安文娘,并让她安排人去城外找账本,承恩公受贿的账本还流落在外面,所有可能攻击他的人都会被监视,自己不例外,但是安文娘不一样。
自从自己成亲后,安文娘和自己也很少来往,更不要说和大长公主有过关系了,只有一次去赏菊宴,还是为了看四王爷和宝珠郡主的丑事才去的。
安文娘知道荷包里装的是什么,但是她没有勇气打开看,只找了红绳编成络子坠在项圈下,贴身带着。
安文娘在纸上勾画出土地庙的位置,和自己平时去上香的庙有点距离, 那个土地庙好像很冷清,自己明天可以去附近看看。
安文娘第二天带着白梅去自己常去的地方上香,并和寺庙专门解签的和尚说。
“小女子今日一直梦见死去的亲人,还请师傅们帮我超度,让他们安息。”
借机留在寺庙中办法时,安文娘在山顶看着土地庙的方向看了两天,在下山的时候让白梅守在岔路口盯着。
安文娘带着竹筐,里面装了一把镰刀,仔细的看着土地庙的每一块地砖,终于在后面角落的位置看到一块砖缝比较大的地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牛皮包,里面裹着的正是李常安说的那个账本,安文娘翻看了两页,确实记录了大量的银钱账目,赶紧揣在怀里,把砖放好,然后拈起土把砖缝填满。
仔细看了和周围看着差不多才小心离开,白梅担忧了半天,见安文娘平安出来,小心的拉着她看了看帮她拍掉身上沾着的尘土。
安文娘想了想把账本的线拆开,拿了绳子分开缠在自己和白梅的腿上,分开后的账本一条腿上缠上七八张,就算有人搜身也摸不出来。
果然城门口严了许多,三天前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是要说明外出原因和外出时间,现在回来还是一样要盘问,男的还要搜身。
安文娘和白梅走到跟前,拿出在寺庙做法事后留下的香囊和符纸 ,连带着是哪个和尚办的法事都说了。
“拿出随身物品检查。”
白梅看了看周围给守门的塞了钱。
“大人,我们姑娘家家,就这两个竹筐,身上也没地方装东西,就两个荷包玉佩的。”
卫兵掂了掂,约莫有一两银子,满意的点点头,简单翻看了下竹筐,一眼望尽,就是些脂粉梳妆和换洗的鞋袜,没有什么特殊的。
再看二人穿着讲究,应该不是那普通人家的女儿,向来是家里有点势力的,大致扫了一眼,穿的不算多,身材纤细,确实不像藏了东西的样子,点点头让两个人进去了。
想了想,还是给两个人小声提醒了下。
“最近城里有贼,进出城门越来越严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少进出。”
白梅道了谢,拉着安文娘就走了,到了安全的地点,赶紧把腿上的书册取下来,放在一起,这东西贴身缠在大腿内侧,走路多了磨的腿疼。
“你去传话,让哥哥来一趟。”
安文娘看着城里异常的气氛,有一些穿着极其普通的人在翻看着摊贩的东西,只说丢了东西。
安文娘拉着一个仓皇挑着小吃担子离开的人问。
“小哥,这是怎么了?乱哄哄的?”
卖小吃的男子似乎是被气得狠了,语气很不耐烦。
“谁知道了,这些狼虎帮的人突然说丢了个东西,这两天到处搜查摊贩,平常要摊位费上供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野蛮。”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安文娘看着那些被称为狼虎帮的人,拉着白梅又走回去了,把已经拆下来放在筐里的书册又缠回已经磨的发红的大腿。
“筐里装的啥?”
安文娘的白梅沿着主路往前走,正好面对面撞上两个狼虎帮的人,抢过手里的竹筐就要看。
“你是何人?如此无礼?”
白梅将安文娘护在身后,言语很冷。
“呦,小娘子气性不小呀。”
男子见两人长相都不错,还是年轻小娘子,顿时就起了色心,想调戏一把。
“放肆,你若是敢动我们一下,让你不得好死。”
安文娘在白梅身后严厉呵斥,这几年的养尊处优,让她也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唬得那男子愣了一会,然后反应过来,觉得被两个小姑娘给训住了,脸上挂不住上来就准备拉开白梅,吓唬一顿安文娘,被旁边的人看见。
“做什么呢?正事当紧,误了正事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一个看起来就比较冷冽稳重的男子从后面走过来,制止男人的举动,这京都之中,到处都是勋贵王族,这两个女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绝不是一般的人家,想来家里要么是有钱的商户,要么是当官的内眷,否则养不出这样的气度,他们来找东西已经引起不少人的关注,万不可再生出别的事情。
这些狼虎帮的人若不是他们最了解这些市井中流动的摊贩和店铺,也不至于和他们合作,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规矩都没有。
男子被呵斥,心里不甘但是面上不敢顶撞,眼神威胁了安文娘一通,走到旁边拉起一个摊贩,掀开人家的木箱就要检查,举动间更是蛮横霸道。
安文娘佯装十分生气的模样,拉着白梅就说。
“真是流年不利,买个东西也能遇见这样的事,糟心。”
在远离那群狼虎帮的人之后安文娘让白梅不要通知哥哥了。
“现在承恩公是撒急了,连混帮派的都敢找,直接在大街上就搜开始了,哥哥那定然也是盯得很严的,最近还是小心点,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白梅不解?姑娘是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在帮承恩公找所谓的账本?
“姑娘如何知道那些人是在找账本?”
安文娘一边加快速度往家里赶,一边和白梅低声解释。
“你没看出来那所谓的狼虎帮是两拨人,一拨人就是真正的狼虎帮,混混一样的穿戴作风,说话办事都低俗的很,而另一拨人,体态很好,而且和狼虎帮那群人的说话举动都不一样,很有规矩。还有他们能看的出普通人和有权有势人家的区别,想来只有大户人家的侍卫亦或者是暗卫才会有。”
白梅点点头,这些人居然已经丧心病狂到当街搜查?真当京都是他们家了?那今日是在大街上搜?明日岂不是要潜入宅院里搜查了?承恩公的势力已经到达这一步?
“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个妥善的地方把账本藏好了,看来这个账本真的能给承恩公很沉重的一击,否则他不会这么不顾体统的。”
安文娘两个人回到院子立刻紧闭房门,和安云商量账本应该藏匿在哪里比较妥当,白梅和安云几个人商量着,安文娘把书册重新用针线装订起来,瞥见了几页,顿时惊恐的睁大双眼,怪不得这个账本被承恩公知道后他会不顾一切都要找出来,上面记录的事情太过惊人,原来承恩公贪污的银钱数量如此巨大,克扣军饷,贩卖官职,挪用国库的物件,串联内务府将本应上贡后宫的物件运到承恩公,甚至还有囤积武器的记录。
承恩公这根本就不是在单纯的贪,而是存了谋逆的心思,这贪不至于贪这么多,为何要囤兵器?为何要把运往边城军队的棉衣盾牌扣下一部分送到私宅?为何要大批量的置办山地?
安文娘和安子仲为什么当初为了西山的地和花家合作?不就是因为他们要养一批自己的暗卫,自己的探子,需要这么一片荒芜没有人触及的私密之地来培养人才?
所以在看到那个山地的名字再对照地图上的显示和记载,安文娘顿时就有了不好的念头。
她把缝合好的书册用牛皮布重新包好,看着安云和白梅还没商量出一个好的地点,直接让她们都出去,这件事牵扯的太大,已经脱离了他们预想的范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几个人被安文娘赶出房间,安文娘审视着自己的房间,撬开地砖不现实,她需要的有一天安子仲来取的时候能立刻拿出来,况且地砖都严丝合缝,一个是安文娘自己的力量很难做到,一个是家里的地砖不像土地庙念旧失修那般凌乱破损,这里的地砖动一款都能看出来。
想了想安文娘拆开自己的软针,把包裹书册的牛皮补缝好,塞进全是决明子的内芯里,然后再把外面一层层的缝好,她曾经在怀远侯府的针线活那是出了名的,所以能做到把枕头拆开后再恢复如初,大家藏东西总是想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好,但是所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她日日都用的枕头,想必只要不一直把枕头拿着摆弄也猜不到她会把那样重要的东西就摆在床上。
安文娘原本觉得不要让安子仲冒险了,可是她看见书册的内容之后,知道需要尽快让安子仲知道账本上的内容,决定先自己去找一趟安子仲,书册一类的东西现在就是禁忌之物,尤其安子仲现在因为大长公主和四王爷的原因,也是承恩公的关注对象,所以账本不适合带过去。
想了想,安文娘装了两双新做的鞋子和荷包,带着些糕点去找安子仲,果然在大门口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有两道视线在看着自己。
安文娘是安子仲的妹妹,院子里的人自然都认得,直接打开侧门请她进去,安文娘觉得自己和安子仲见面一定不会那么顺利,果然,没走一会,突然脚下踩到一个石头,脚一扭摔倒在地上,提着的篮子也翻了,里面的东西调出来。
后面跟着的人赶紧上来搀扶帮着收拾东西,安文娘被摔得手都擦破了,眼泪汪汪的,嘴里嘟囔着。
“真是倒霉,早知道今日就不要出门了。”
实际上安文娘在小心的打量着在帮忙收拾东西的下人,会是谁呢?自己方才明明没有看到地上有石头,怎么脚底下突然就出现一块石头垫了自己的脚?这些人难道见到人拿了东西进来就要这样试探一番看看里面有没有夹杂不该有的东西?
安文娘总算到了安子仲的书房,安子仲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忙拉着她坐下。
“怎么了?”
安文娘摊开自己的手抱怨道。
“好好的走着路被石头垫了,摔了一跤。”
说话间很委屈,眼睛却在给安子仲提醒,让他把人都赶走。
“去找金疮药来,倒茶,上糕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