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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春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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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春,侯府女眷会忙碌起来,各种花会,茶会,诗会。

    这也算兰朝一个默认的习俗,会在春天的各种茶会花会的机会上替自己家里的儿女进行相看。

    老祖宗上了年纪,很少会参加,但是侯府里每年还是会办几次宴会,到时候来的女眷都会来福寿堂来拜见,福寿堂短了个二等丫头就显眼的很了。

    玉兰姐姐选了不少人,福寿堂几个三等丫头里,竟然没有个各样都让人满意的。

    也是前面对比太明显,碧荷能言善辩,煮茶的手艺实在好,春秀梳的发髻,满府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更大气的。

    文娘不必说,如今在福寿堂是红人,针线活也是得了许多主子青眼的,下面的几个秋和文娘差不多,却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

    想来想去,玉兰去问了老祖宗,老祖宗却说只是负责伺候着吃饭,能用就行,玉兰却认为这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是最要紧的,务必得仔细挑个妥当的人。

    她也想过让另三个二等管了吃食,可碧荷春秀不稳重,文娘就性子绵软,看来得去让大夫人给派个妥当的人。

    大夫人一向孝顺,和身边的嬷嬷将府里的人都过了一遍,选中了一个人。

    那就三小姐屋里的春绿,春绿出了名的黑脸丫头,谁的面子都不给,也就是三小姐陈洛兰这院里留得住她。

    可这么刚直的性子就不适合跟着洛兰嫁到徐府。

    而且三小姐陈洛兰身边的丫头也没个模样出挑的,还是得赶紧放个好模样,好颜色的丫头,趁着还有一年时间好好调教调教,以后也是她的助力。

    而且福寿堂的人府里都会给几分脸面,有春绿这样刚直的人管了膳食反而安全。

    玉兰想了想,这春绿她也知道,确实不错,以前为着三小姐的好处经常和下人争吵,到了这福寿堂出去办事,所有下人都得给几分颜面,倒是适合福寿堂办差。

    “老祖宗,母亲说您这缺人用,春绿跟了我许久,办事细心周到,就让她跟了你吧。”

    老祖宗看着春绿,点点头。

    “给了我,你不是又丢下了人?”

    陈洛兰性子爽利,笑笑说。

    “我这不怕,再选两个就行。”

    老祖宗点点头,她也觉得三娘子院里的丫头长的都有些平平,在家里还好,出了门子就不成了。

    “也好,让你娘给你再仔细挑两个年纪小的。”

    春绿十四了,三娘子十五岁,等三娘子过了三五年需要人帮着固宠的时候,这丫头也十七八了,况且三娘子院里的人都是这个年岁的,一旦用起的时候都续不上。

    文娘看着春绿黝黑的皮肤,沉着镇定的眼神,和她比大家都高的身形,就明白老祖宗的意思了。

    可怜这些为奴为婢的女子,生来就是主子家的牛马,为主子家的利益奉献一生,幸而自己有福气,可以摆脱奴籍。

    “春秀,春绿以后和你一个屋子,你带她去熟悉熟悉,明天就要接手春草的活了。”

    玉兰领着春绿出了屋子,给老祖宗和三小姐说话的空间。

    “是,玉兰姐姐。”

    春秀领着春绿过来的时候,文娘和碧荷已经在她们房间帮忙收拾了。

    三娘子大房,对送出春绿愧疚,给她预备了许多东西。

    “你就是春绿吧,我是碧荷管茶水的。”

    春绿回了礼,笑着和她说话。

    “我认得你,每次三娘子来,都要喝你煮的蜜茶。这位是文娘吧,之前三娘子让你帮忙绣荷包,是我给你送过来的丝线。”

    文娘点点头,与她互相问礼。

    “老祖宗宽厚,进了福寿堂也算进了福窝,只要你好好干活,就能过的滋润。”

    春绿点点头,这个她早就知道,一直知道她不会跟着三娘子出嫁,没想到居然好命来了福寿堂。

    以前每次看见福寿堂的丫头们出去那样欢乐恣意,连厨房的管事妈妈都得好言奉承,就羡慕得很,如今自己也成了福寿堂的丫鬟,反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了。

    “你先收拾你的东西,等会我带你在福寿堂里转转。”

    出了屋子,小丫头说几个少爷小姐来了,碧荷忙拉着文娘去茶房帮忙煮茶。

    “这下好了,春绿来了,我看她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刻薄刁钻,等她们理顺了,咱们就能出去看看咱们的院子了。”

    文娘点点头,是啊,文书都拿到手了,还没有去那院子看看,起码得在里面烧个火做个饭吧。

    “玉兰姐姐说等过了三月初十,府里桃花会晚了,咱们就能回家看看去了。”

    文娘拿出不同的茶杯来,有调蜜用的琉璃盏,有泡茶用的白瓷,果汁用的彩陶。

    “茶泡好了吗?玉兰姐姐让我来端。”

    碧荷点点头,拿起一个放在春绿手里。

    “琉璃盏是四少爷的,红瓷是三小姐的,青瓷是二少爷的。”

    碧荷则端起另一个茶盘一起去正屋。

    文娘见她们出去了,就坐在小炉子前一边照看炉子,一边做针线。

    三小姐也在,春绿陪着说了话,就退出来了,又不知道该去哪,见茶房里就文娘一个在,便进来帮她。

    “你的针线真好,我就做不得这个活计。”

    春绿一脸羡慕,自小跟着嬷嬷们学针线,她手指磨破了都做不好,如今都十四了,勉强只能做个荷包袜子。

    “我也只会这个了,比不得你在吃食上了解那么多。”

    提起吃食,春绿倒是一脸自信,她天生就爱吃,什么食物端在她面前,她就能看出新不新鲜,用了什么食材。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做饭,只是做了丫头能贴身伺候主子,谁会想去厨房里做烧火的丫头呢。

    “你要想学我教你,吃食上面我还是比较擅长。”

    文娘点点头,给春绿端了一杯碧螺春。

    “到了福寿堂,就越来越好了,虽说你和三娘子主仆情深,在一起这么久舍不得,但是老祖宗心好,在这里也没什么嫌隙的,办差也有脸面,家里也是跟着沾光的。”

    文娘看出春绿似乎有哭过的痕迹,想来是舍不得离开三娘子身边。

    可是做了奴婢的,不都得看着主子的需求吗?当小姐的时候都不喜欢丫头太漂亮,压了自己的风光,多是爱用春绿这种的。

    可嫁了人,身边不能没有可用的美娇娘,春绿就不合适,要被抛弃了。

    索性春绿命好,进的是福寿堂,今后只会更好,满满的她就会对这里有归属感了。

    “我晓得的,多谢你。”

    春绿性子耿直,对于和自己交好的人也是很温和的,这倒是让文娘放心了些。

    她还真怕春绿过于刚直,不好相处,如今看来,只是比较直爽,黑就黑,白就白。

    这样的人反倒适合福寿堂,顶替了春草的职责。

    大夫人和三小姐也算真的尽心为福寿堂选人了。

    “听夫人说,已经着手在给三小姐选丫鬟顶上来了,都是在八九岁的好模样里挑的。”

    文娘大惊失色,三小姐如今十五,成亲也就十六,即便她晚点有孕,那也不过两三年,那时这两个丫头才十二岁,就要代替三小姐笼络未来的三姑爷了吗?

    即便兰国婚嫁年龄小,可十二就伺候人的,不多见。

    文娘又一次庆幸自己是福寿堂的人,还侥幸救了主子换了良身。

    两个人在茶房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在为即将被三小姐选中的小丫鬟伤心,还是在庆幸自己如今进了个安全的居所。

    黄昏时分,侯爷踩着夕阳回来了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来福寿堂里拜见。

    看见这里这么许多人,正心里很满意家中子嗣孝顺,就看见了缩在后面的陈洛羲。

    立刻又板起了脸,他几个子女里,属四子最跳脱,才开了春,就合着一群狐朋狗友去赛马,蹴鞠。

    学问上不是头疼就是腹泻,气的先生每日和他告状。

    前日里更是和寿南伯的那个纨绔比试斗鸡,赢了人家还不见好就收,逼得人家学狗叫。

    寿山伯直接气的个仰倒,朝中就有人影射他管教不严。

    “你今天又不去学堂?”

    四少爷陈洛羲缩着脖子,眼神飘忽,看向老祖宗,用哀求的目光向她求助。

    “今日我兴致高,拉了孩子们来说说话。”

    陈远志看着母亲一味的袒护陈洛羲,拧起了眉头,可毕竟母亲开了口,当着小辈的面他不能不顾及母亲的颜面。

    “母亲疼爱小辈,你们也要好好孝敬,洛羲,你也不要一味地玩闹,男儿当用功读书去,明日我从新给你请个先生来教,再有先生告状,我必不饶你。”

    陈洛羲一脸吃惊,要换先生,这下日子不好过了。

    孩子的教养上,老祖宗也不好多话,只是陈洛羲也是有些顽皮了,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日后说亲时也好找那些好的人家,这一点她也是赞同的。

    陈家四少爷如同嚼蜡的用了膳,趁着侯爷还要说教前,找借口偷偷溜了。

    春绿第一天来,值夜的是也轮不着她,就拿了丝绦编绳结。

    文娘倒是很感兴趣,直线红色丝线在她手里搓成一根根粗些的线,手指翻饶,一个石榴结就很快完成了。

    “我在三姑娘那,平日里喜欢摆弄吃食,别的我都不擅长,我娘说,女儿家家不好什么都不会,就让我学了这编绳的手艺,还算拿的出去。”

    文娘点点头,春绿的手艺已经很好了,自己就比不得,虽然擅长针线,却总记不住这些个编发,绕来绕去,两下就晕了。

    “你编的真好看,我就做不来这个活计。”

    春绿笑笑,文娘是福寿堂里最奇特的,不如玉兰两个稳重大方谈吐好,不如春秀碧荷巧燕善变长相好,一手的针线在这府里也不是最好的。

    可就是让人喜欢她,你说什么话她都很耐心的听,从来不计较多做些事情,也不计较拿的赏钱多少。

    之前三姑娘也说过,看似因为八姑娘陈洛珠的事,得了不少赏赐,可在福寿堂里也算不得什么,那几个一等二等手里,哪一个没个三五百两的。

    偏偏这一堆的赏一时赏下最扎眼,可你看这福寿堂里,有谁说过她的不好,都是和她关系不错。

    可见这人如果不是装出来的和善,那就是真的好人了。

    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不用跟着三姑娘嫁去徐国公府,一家子分开,脸面也更好看了,日后赏钱也多。

    春绿来的及时,如今已经是四月了,明年开春三姑娘就要出嫁了,她才做了三十几个荷包,不知道三姑娘的喜好,一时不知道下面该做些什么花样了。

    春绿在三姑娘身边也伺候了几年了,对三姑娘了解,有她颠簸,文娘手下的速度更快了。

    能在三姑娘很前做了二等丫头的人,哪能简单,春绿只是看着面黑,脑子还是很灵光的。

    很快就认清了福寿堂的人,接手了春草的事物。

    每日饭点领了小丫头们去取膳食。

    福寿堂的事,谁都要当紧了办,因此,春绿做起来倒是比以前更轻松了,不用因为些吃食多少,新不新鲜,好不好吃跟厨房的婆子们扯皮。

    春绿的娘在果子局里,看见春绿自从去了福寿堂,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拿回来的赏钱也多了许多,整日里高兴得很。

    原本想着春绿能跟着三姑娘一起去了徐国公府,春绿长的不出挑,也不图她能当了姨娘,可凭着春绿的能力,日后在三姑娘身边做个管事媳妇也不是难事。

    徐国公府的管事媳妇,总比他们这些个怀远侯府的小管事,没有油水,没有主子看重的强吧。

    结果春绿有幸去了福寿堂,那可是怀远候府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从那出来的大丫头,随便哪一个嫁的不好,都是府里有权有势的管事家里。

    就看玉梅的姐姐白秧,就是侯爷跟前平管事的二儿子求娶的,就那,还把白秧看的跟眼珠子一样。

    如今春绿去了福寿堂,倒是比跟着去徐国公府还好些。

    春绿家里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里的妹妹们也跟着得瑟了几天,被春绿教训了才收敛了许多。

    春绿来了,比起春草更能干,也不会目中无人,倒是让文娘和碧荷得了闲,能调了休回城北那边的宅子去收拾收拾去了。

    一大早,文娘收拾好去给老祖宗禀告。

    “文娘来了,玉兰跟我说了,你买了个小宅子。”

    文娘问了安,站在老祖宗面前,羞涩的点了点头。

    “想着这辈子就在京城伺候您了,有个歇脚的地方也算多预备些资产了。”

    老祖宗点点头,很满意,她就喜欢这些踏实又有主见的女孩子,像她小时候。

    “你和碧荷这几年也没怎么休息过,这次就多歇两天,玉梅看着给这两个孩子预备些用的上的,当我给她们暖房了。”

    文娘谢了礼,老祖宗宽厚,身边丫头回去,大多都是给赏了东西,不叫空手回的。

    也是她和碧荷没有去处,多少年没有外出休息过,老祖宗这是要给她们补上了。

    玉兰接过碧荷刚泡的茶放在老祖宗跟前。

    “早预备下了,四时茶点,帕子棉布,玉梅还开了库房给收拾了两个青瓷的摆件。”

    老祖宗听了很满意,都是用的上的贴心物件,碧荷来了的时候和文娘一起谢了恩。

    东西太多,玉兰交代了个促使的婆子跟着送去,也是担心两个女娃娃头一次自己去城北那地方,被人给盯上了,穿着侯府的衣裳,还有人护送。

    有心人就明白这两个小丫头是怀远候府受宠的丫头,一般人也不会打她们的主意。

    也是玉兰细心,这种事就可以看得出她们这些二等丫头的和玉兰玉梅的差距有多大了。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文娘很激动,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家。

    不会再有像父母那样为了搬迁,嫌弃自己是拖累,把她卖给人牙子的事了。

    “文娘,你还好吧?”

    碧荷关切的问着文娘,只见她手都有些颤抖,知道她是激动的。

    紧握着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碧荷,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家。”

    碧荷点点头,和文娘一起推开门,惊呆了,玉兰姐姐给她们细细的描述过这院子,还花了图纸,可看见这个院子才知道,玉兰姐姐是谦虚了的。

    这院子虽然小,只有五间正房,妙就妙在前面有个小小的花园,园子中间有个纳凉的亭子,还种着不少花。

    都是常见的花,比不得怀远侯府的花金贵,但是好养活,不用怎么打理就能长出一堆。

    如今四月,正开的漂亮,文娘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后面的小厨房旁还有一个水井,种的两把杏树,上面已经结上了果子。

    “还是玉梅姐姐心细,收拾了些茶点来,不然咱们得饿肚子了。”

    把房子转完了,许婆子还得回去福寿堂办差,碧荷拿出了一把铜板塞给了许婆子。

    许婆子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走了,后院里粗使婆子都干的是力气活,没什么油水,没想到今日送两个小姑娘来,省了她干活,还有铜板拿。

    这一把铜板得有十几个,今天能回去给小孙子买些个糖吃。

    文娘和碧荷都是伺候人的奴婢,也不矫情,换了麻布的衣服,开始打扫卫生,一直忙活到晚上,才凑合能住人,两个人躺在房间里。

    那太监也是会享受的,成套的榉木家具,左耳房有一张大点的床,右耳房的床略小些,应该是前主子的内眷住的。

    左右还各一个小房,也都打通了。

    文娘他们还留着净室,左边那间小房做了库房。

    碧荷嘴里咬着已经冷了硬掉的红豆糕,心里说不出来的舒服。

    她们终于也在京城有了立锥之地。虽然这宅子是文娘的,可以后休息的时候也有去处了,不必再听着府里的家生子奴才们,明里暗里讽刺她们乡巴佬,外来狗。

    就这么躺在床上,两个人累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