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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下。
无边的林海中一座幽静的禅院。
这座禅院并不如何出名,由于远在树海之中,很少有游客到访,但它的存在其实相当久远,明明是一座日式禅院,却显然受到中式园林风格的影响。
禅院内,几位年轻的僧侣正在给院中一棵粗壮的柏树树干的底部裹上草席,草席与树干之间以枯草填充,因为冬天来了,冬天的时候这里偶尔会下很深的雪,所以要把树根保护好,让这些比禅院本身更古老的柏树能活得更久一些。
在禅院的最深处,一间空荡荡的禅室,风格为纯和式,室内异常简洁,只摆着一张和式矮桌和两个和式靠背椅。
禅室里没人,矮桌上却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茶水原封未动。
嗤。
一扇和式推拉门被拉开了。
一个年纪只有十来岁的小和尚搀扶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老和尚走出来。
老和尚慈眉善目,神态平和,目光中蕴含着看透人生与世事的智慧,即使是因为长时间没剃头而长出满头凌乱的灰发,依然无法掩饰他身上那种淡泊出尘的气质。
“大师,贵体安好?”
空荡荡的室内突然响起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
紧接着,茶杯旁边的那把和式椅子上出现了一个人,从体型上看应该是女性,全身穿着皮衣皮裤,脸和头也被皮质面罩包裹,只露出眼睛。
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如刀锋般锐利。
老和尚和小和尚都没有流露出诧异之色,因为她从很久之前就每天来这里报道,从不间断。
她在等待老和尚出关的日子,今天终于被她等到了。
“托宗主大人的福,暂时还不能往生极乐。”老和尚笑道。
他的身体由于长时间的静坐而虚弱不堪,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立和走动,但他精神矍铄,眉宇间弥漫着像是因为解开一道难题而产生的欣喜之色。
小和尚搀扶着老和尚在她对面坐下,然后离开和室,出去端了杯热茶放在老和尚面前,垂手侍立一旁。
“宗主大人久等了,恕敝寺招待不周……给宗主大人换一杯热茶。”老和尚瞥见她面前那杯茶已经不怎么冒热气了,向小和尚吩咐道。
小和尚正要去端那杯半凉的茶,被她伸手按住了茶杯口。
“不用了,凉茶我也喜欢喝。”她说道。
老和尚微微一笑,向小和尚摆手,“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和尚恭顺地点头告退。
老和尚的视线落在她胸前,那里暗绣着一尊天女像,他和她都知道这尊天女像意味着什么。
老和尚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热茶抿了一口。
她也端起半凉的茶放到嘴边,但由于没摘下面罩,茶水送不到嘴里,所以她只是象征性地做了做样子,便放下茶杯,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师,我所求之事,可有眉目?”
老和尚放下茶杯,沉思片刻,说道:“不瞒宗主大人,贫僧面壁三年,业已悟得禅机,摩利支天菩萨应已转世为人,此时便生活在世间而不自知。”
她的内心卷起滔天的波澜,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前暗绣的天女像。
这尊天女像宝相庄严,坐于莲花之上,头顶戴塔,身沐佛光,左手持卍字宝扇,身后站着一头猪,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由于光线原因,天女的样子产生了奇特的变化,天女像转而变成愤怒相,三面六臂,其中一面是猪面,六臂各持弓、箭、无忧树、金刚斧、金刚杵和琪索线。
对佛教和忍者的典故不怎么熟悉的人可能认不出来,这尊佛像正是忍者的守护神与象征——摩利支天菩萨。
这位菩萨声名不显,华夏大部分地区的普通人都只知道观世音菩萨,却对这位菩萨很陌生,但在藏地和东瀛,这位菩萨声名远播。
摩利支天菩萨源于古印度,“摩利支”一词即为光明,在藏地又被称为“光明天母”,道教吸纳了摩利支天菩萨的信仰,将其奉为“斗母元君”,但无论是摩利支天、光明天母或者斗母元君,都指的是同一位神祇。
在东瀛,无论是武士道还是忍者,都非常尊崇摩利支天菩萨,尤其是后者,更是将摩利支天菩萨奉为守护神。
摩利支天菩萨以隐身自在的大神通而为人称道,有经曰:“有天名摩利支,有大神通自在之法。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无人能见,无人能知,无人能害,无人欺诳,无人能缚,无人能债其财物,无人能罚,不畏怨家,能得其便。”
通俗来说,摩利支天菩萨能自我隐身,甚至连天界诸神也看不到她,她以隐身形态为众生消灾解厄,对于受她庇护的人,当诸难来临、恶事现前时,便如虚空般具隐身之德,众灾退散。
佛陀自言:此天常行日月前,日月所不能见。我因知此天名,得免一切阨难。
据说,释迦牟尼佛在修行菩萨道的时候,就是由于修持了摩利支天菩萨法,才能远离一切障碍、灾难,所以这位菩萨的历史可能比释迦牟尼还要古老。
摩利支天菩萨的传说传入东瀛后,以其战神之名受到众多忍者的推崇,将其奉为守护神,并因心慕其隐身自在的大神通,忍者们开始研修五行遁术,或者说是隐身术,并且会结摩利支天隐身手印。
然而,忍者们的五行遁术要借助外力,利用声、光、烟雾等道具实现视觉上的隐身,未免落了下乘,跟摩利支天菩萨不讲道理的隐身神通没有可比性。
宗主听到摩利支天菩萨已经转世,激动得心潮澎湃,而老和尚还有未尽之言,默默思索禅机中的启示,两人半响相对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多谢大师,可否请大师明示菩萨的转世之地?”
由于戴着皮质面罩,她的声音稍显瓮声瓮气。
她从皮衣里掏出一张纸质地图,摊开在桌上,将之展平。
老和尚口诵佛号,视线落在地图上,仔细辨认方位,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划过去。
宗主期望他的手指落在东瀛版图内,可惜事与愿违,他的手指最终落在西边邻国的国内,虚划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