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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霍澜音被周荷珠拉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带丫鬟。她独自在梅园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也算是躲清静。她微微抬着下巴,去瞧日头,晓得要不了多久要开正宴,再缺席恐怕不好,这才离开梅园,往前面去。
“澜音姐姐,在这里瞧见你可真是太好啦!”
霍澜音回过头,看见沈辛月迈过月门。她瞧上去微喘,像脚步略急。沈辛月是沈家幺女。至于沈家,是曾与霍澜音议亲的沈家。
霍澜音扫过沈辛月身后,见她独身一人,略惊讶,问:“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我和姐妹们在逛园子瞧雪景呢,不过是回母亲身边一趟,再去园子就迷了路。这附近竟然是连个丫鬟都没有。不过幸好遇见澜音姐姐啦。”沈辛月说着朝霍澜音走过来,亲昵地挽住霍澜音的手腕,又小声抱怨了一句:“这儿怎么那么清净,连个下人的身影都没有的。”
霍澜音解释:“一到了冬天家里西北角很冷,只有一处梅园,本就清净。何况今日这么多宾客,下人都去前头伺候着了。倒是怠慢了你。”
“梅园?雪日赏梅最好啦。你带我去瞧瞧好不好?”沈辛月眨巴着眼睛望着霍澜音。
霍澜音点头答应,说:“不过一会儿就要开宴,咱们不能久留。”
“知道啦!”
沈辛月开开心心地挽着霍澜音的手腕往梅园去,可刚走进梅园没多久,她就松开了手,脸上的笑也没了,眉眼揪起来,一副歉意的样子。她向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说:“澜音姐姐,我骗人了……”
霍澜音皱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转身,果然见到沈肆欢慢悠悠地从梅林另一侧走出来。
冬日雪路难行,今日来的未出阁姑娘大多都是由兄弟相送。霍澜音倒是没想到送沈辛月的人会是沈肆欢,不过瞧着这兄妹俩来的这一出,霍澜音也了然。
沈肆欢朝这边走来。这样冷的天,他没穿棉衣和大氅,只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衫,衣襟和袖口绣着竹纹,腰间悬着一支竹笛。其貌俊朗自是不必说。
君子如玉,西泽有双。一是霍澜音曾经的兄长周自仪,另外一个便是眼前的沈肆欢。二人皆是文采卓绝,风度无双。周自仪不在府中,正是奔赴京城准备开春的科举。不过沈肆欢与周自仪不同,他无心仕途,宁愿饮酒成诗,赏花赋笛。
沈辛月苦着脸:“澜音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我要是不帮忙四哥就要把我和人私会的事儿告诉别人了!”
“和人私会?”霍澜音看向沈辛月。
沈肆欢轻笑了一声。
沈辛月一惊,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眼儿也瞪得圆圆。她怎么自己说出去了?她结结巴巴:“我、我先走了,你们聊!”
“你别走。”
霍澜音和沈肆欢异口同声。
以霍澜音和沈肆欢的关系,实在不该再相见。若是孤男寡女独处更是不应该,沈辛月留在这里,若是被旁人撞见,倒也不会太尴尬。
霍澜音回过身,朝沈肆欢行了一礼,规矩地开口:“沈四公子。”
沈肆欢懒散靠着一株梅,他笑,说:“你知道我今日寻你的缘由。到底是不死心,想来问个究竟。”
霍澜音抬眸对上沈肆欢的含笑的目光,平静说道:“也请沈四公子明白我的难处。不要再托小厮送信于我,我不方便再收。”
“为何?”沈肆欢站直身,朝霍澜音走过去。
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三步时,霍澜音向后退了一步。沈肆欢也不再向前,他扯起一侧唇角,笑问:“你的身世与你我婚事何干?”
“与沈四公子自幼定亲的人是周家二姑娘,不是澜音,澜音如今在周府行三。”
沈肆欢“唔”了一声,似乎考虑一下,才问:“倘若我辞了这门娃娃亲,再重新登门求娶又如何?”
沈肆欢自小就知道自己和霍澜音有婚约。他倒也不是有多喜欢霍澜音,只是霍澜音毕竟是西泽第一香美人。霍澜音和曾经做了十六年丫鬟的周荷珠放在一起,他是傻子才会选周荷珠。
“不如何。”霍澜音直视沈肆欢的目光。
“理由?”沈肆欢再问。
“我看不上你。”
沈肆欢眉目间春意盎然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片刻之后,他迅速整理了脸上的表情,重新笑了起来。
“呵,你这算不算是逃婚?或者说抛弃我啊?”
“算是吧。”霍澜音想也不想地回答。
沈肆欢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忽然朝霍澜音伸出手。霍澜音立刻再次向后退了一步,不过还是迟了一瞬。
沈肆欢捻起落在霍澜音发间的一片红梅,红梅在他指间翩翩而落。他笑,说:“别怕,我沈肆欢没那么小肚鸡肠,还不至于恼羞成怒动手打你。”
霍澜音犹豫了一下,郑重道:“沈四郎,你我有缘无分,既然缘分已经断了,不必再强求。至于你是不是要娶我二姐姐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希望,倘若你真的对我二姐姐不满,也别把事情做得太难看。而倘若你允了这门婚事,日后万望好好待我二姐姐。澜音在此谢过了。”
霍澜音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却又在转身后愣住了。
王嘉瑜和王景行站在不远处,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周府的领路小厮平安。霍澜音多看了一眼那个小厮――他是周府管家和钱妈妈的儿子。
沈肆欢轻咳了一声。
发怔的沈辛月立刻回过神来,提高了嗓门:“澜音姐姐,我和哥哥来看梅,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刚刚不是说要去前头?你去吧,我和哥哥再转转!”
“好。”霍澜音也不多说,朝着王家兄妹走去。
沈肆欢瞧着霍澜音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原本只是二选一择优的问题,如今怎么反倒觉得更有趣了?
让霍澜音忧愁的不是被王家兄妹撞见,而是被平安撞见。平安定然会告诉钱妈妈。谁知道钱妈妈会不会从中作梗?若是瞎嚷嚷传来传去,传到了周荷珠耳中,还不知道她怎么想。
“表姐,表哥。”
霍澜音目光扫来时,王景行规矩地点了下头。
王嘉瑜笑着说:“看你被荷珠拉走,不由有些担心,想过来看看。而且瞧着天色有些阴沉,恐怕一会儿要下雪。担心你挨冻再淋雪。”
王嘉瑜拍了拍臂弯里的斗篷,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王景行一眼。
――送棉衣是王景行的意思,只是他不方便,只好托王嘉瑜之名。
霍澜音道了谢,和王家兄妹一起往前头走去。
王景行不由回头望了沈肆欢一眼,刚好对上沈肆欢的目光。沈肆欢笑了笑,王景行颔首,收回目光。
霍澜音悄悄打量着平安的脸色,琢磨着该如今处理这事儿。眼看就要走到前院,迎面遇见一路小跑的莺时。
“姑娘!出事了!”莺时提起裙子,快步朝霍澜音跑来。
“怎么了?”霍澜音皱眉。虽然才十三岁的莺时不够沉稳,可也不会大惊小怪。
莺时看了一眼王家兄妹,把涌上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重新斟酌了语句:“二姑娘本来和赵家、孙家等几位姑娘在院子里说笑闲聊,忽然有人将二姑娘扯走。二姑娘吓着了。”
“什么人那么大胆?”王嘉瑜惊了。
“那人戴着皂纱帷帽……”莺时冲霍澜音眨眼。
霍澜音顿时变了脸色,忙说:“表哥表姐,我先去前面看看。”
霍澜音顾不得别的急忙脚步匆匆地往前头跑去,她心里慌慌的,一边跑一边压低了声音询问莺时:“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呀!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
卫瞻快烦炸了。
他立在原地没动,那群花花绿绿一边说笑一边朝这边走来。别人都明着欺负这个周家二姑娘了,可她像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
看得卫瞻烦躁。
妈的,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
他直接走上去将人拉走,可是刚一握上周荷珠的手腕,就发觉不是她。他松了手,懒得再理周荷珠,只想转身就走。
可是旁人不知道卫瞻的身份,周荷珠是知道的。她吓傻了,哆哆嗦嗦。跌在地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抱住了卫瞻的腿,结结巴巴喊出一句:“饶命!”
宾客陆续望过来,围过来。
卫瞻黑了脸,只想把她拎进一旁的湖里,洗洗脑子。
卫瞻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干。即使湖里结了厚厚的冰。他刚捏住周荷珠的肩膀,周荷珠吓得直哭,不停地喊“饶命”。
“荷珠!”霍澜音匆匆跑来。
她气喘吁吁跑到卫瞻面前,双手死死握住卫瞻捏着周荷珠肩膀的手,喘息着说:“荷珠有什么地方惹了大……您,您别跟她计较!”
卫瞻暴躁地只想把这个扑过来的女人也一并扔进湖里。
可是这个声音,这个臭味儿,还有这个欲语还休的喘息声……
卫瞻目光落在握着他手腕的柔荑,他反手捏住了霍澜音的手腕,捏了捏。
哦,原来是这一只啊。
他抬眼,看向霍澜音的脸。
实话实话:“呦呵,这么好看的啊――”
眼前隔着一层皂纱,总觉得看不真切。卫瞻捏着霍澜音的肩膀,将她拉到身前,他俯下身来,帷帽的皂纱垂落抚过霍澜音的脸,把她的脸拉进皂纱里面,仔细地看。
人群响起一阵惊呼。因为皂纱挡着,旁人瞧着倒像是卫瞻把霍澜音拉进怀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