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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城政法大学,占地面积不大,学校硬件条件一般,虽不是985、211,在全国也名气有限,但在本地和周边几座城市的法律圈内校友遍地,也出过一两个全国知名的校友,算是在瑶城就业率不错、比较吃香的大学。
秦教授便是瑶城政法大学本科毕业的校友,毕业后在外校考研、读博、留学,转了一圈,又回来当了母校的老师,一步步成为教授,并在瑶城和周边几座城市的警方那儿协助破案,也曾被母校和瑶城政府推荐,参与过全国性大案的侦办过程,在业界小有名气。
林友德找秦教授做侧写,出于公心,但这件事本身都不可能被瑶城警方立案调查,所以通过钱警官联系秦教授后,他只能听秦教授的安排,在他空闲的时候去学校找他。
大学的环境让林友德有些许怀念,秦教授的办公室和他念大学时进过的几间办公室差不离,安静,却又不是完全安静,隔着窗,还能听到不远处篮球场略显喧嚣的声音。
大冬天的还打露天篮球打得那么激烈,也只有精力充沛的学生了吧。
林友德也不过才毕业几年,这会儿倒是有点社会人的感叹。
秦教授正好在此时停笔,将画纸翻转,给林友德看。
画面上的男人和林友德见过一面的恶鬼一模一样,就连眼神都是一样的冷漠,毫无人类的情感。
林友德点点头,看着画像,生出了几分寒意。
秦教授将画重新转回来,自己打量了一会儿,“这就是你看到的‘鬼’?”他说出“鬼”的时候,语气好奇,“我对心理学方面的研究,主要在犯罪心理上,精神疾病涉猎不多……”他的学术层次已经很高了。早些年念书的时候还能说得上是博学多闻,现在钻研犯罪心理多年,看的书、经手的工作都是犯罪心理相关的,对这方面研究得越多,其他方面就越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做了解,也就只剩下老早以前学过的那些纸上知识了。
“你们局里的王医生这方面水平比较高,是很厉害的心理医生。你可不要对她有抵触情绪。”秦教授笑着对林友德说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接受这方面的事情比较容易。不过啊,疾病就是疾病,有时候自己是无法控制的。”
“嗯。”林友德无奈,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重新拉回到这恶鬼身上。
秦教授垂眼再看看自己刚完成的画像,将他递给了林友德,“你除了看到了他的模样,还‘发现’了什么?”
林友德精神一振,连忙将病历的事情说了。
秦教授侧耳倾听,听得很认真,打量林友德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
等林友德说完,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这内容,看起来很像是系统化的研究,研究人类的情绪,大致是这样。”
林友德用力点头,期待地看着秦教授。
“如果你复述的内容基本没差的话,那表象就是这样了。”秦教授说道,“这个人,应该从来没有进行过系统化的研究。顶多是高中生物实验报告的水平吧。可能连那都不如。想象的成分太多了。”
他突然问道:“小林你大学读的什么?”
林友德一愣,“呃,公共关系……”
“这样啊。”秦教授笑了笑。
林友德挠头,也知道秦教授把他说的事情当成是他的想象。他一个文科生,除了高中理科课程做了点小实验外,还真没系统性地学过如何做实验、如何做研究。
如此说来,那个恶鬼也和他一样是个从没碰过实验的文科生?
医生不算文科生,在念书的时候是必须要做一些实验的吧?毕业之后在医院实习工作,写病历报告,也少不了这方面的练习吧?
难道那恶鬼不是医生?
林友德怔住了。
“有关人类情感的研究,这方面其实很多人做过。”秦教授移动椅子,握着鼠标点了几下,“我帮你搜一下好了。你回去自己搜,还得花钱看那些论文。”
林友德回过神,忙谢过秦教授,又提了个小要求,“能查到作者吗?”
“你想找中心医院医生的论文?”秦教授一眼看穿林友德的目的。
林友德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从秦教授的角度来看,林友德真心以为自己见到了鬼。毕竟,他的大脑彻底欺骗了他。凭空见到两个陌生的人,其中之一还能在中心医院的档案中找到对应的死亡患者,另一人的行为逻辑完全符合连环杀人犯的特征,还有他自己书写的详细犯罪记录,所有这些都有“证据”、有“逻辑”,这让普通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把它们当成单纯的幻象或精神病。但有些时候,大脑病变引发的反应,完全是超乎常理的。大脑会将所见所闻串联起来,给予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教授不觉得自己能找到满足林友德条件的人。
然而,他只输入关键词,翻找了一会儿,握着鼠标的手就停住了。
“有这样的医生吗?”林友德急忙问道。
秦教授神情复杂,“还真有……中心医院的一位老医生,应该年纪不小,从医多年了,很早以前就开始发论文……”秦教授换了关键词,专门搜了这位医生的论文,“年纪估计真的挺大的了。”
他说着,拿了桌上的便签纸,记下名字,交给林友德。
林友德欣喜地伸手接过,却发现秦教授没有松手。
“小林,你以前,没有看过这类文章?”
林友德摇头,“没有。”
他回答完,心中百感交集,看秦教授的眼神也十分动摇。
“应该是,没有。可能在中心医院那段时间,听到过吧……”他低头看着便签上的名字。
秦教授认为他疯了,或许是件好事。秦教授只是协助警方办案的专家,以前参与案件调查的时候,就不会深入,是幕后的功臣,罪犯也找不到他头上。这次的事情却是复杂又危险。林友德想想,他和钱警官尚且不能自保,又何必将秦教授卷进来呢?
秦教授松了手,“我帮你把他几篇论文都打印出来。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那太谢谢您了。其他就没什么了。”林友德道谢。
打印机咔咔作响,和屋外运动场传来的喧嚣融合在了一起。
秦教授随口问了几句闲话,像是关心林友德这个年轻小同志的工作生活。
林友德老实回答,有些木讷、也有些心不在焉。
等论文打印好了,林友德再次道谢。
他出门前,脚步一顿,“秦教授,如果、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他是怎样的罪犯?”
“嗯……”秦教授的视线落在了电脑屏幕上,看着那上面的论文,“很矛盾的人。可能,精神方面有些异常。”
林友德心中一动。
“你的描述和我所看到的论文不太相符。即使是那种人前人后两种模样的罪犯,其行为下掩藏的本性是不变的,只是大多数和他接触的人没有发觉罢了。”秦教授用了一种通俗易懂的解释,慎重道,“因为不够了解,才会觉得他是有完全相反的两面。这是通常情况。但你描述的这个,我找不到两种行为之间的关联。对情感的研究是唯一的共通点了。这个连接太薄弱。让我来判断的话,我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人。极端情况的话,就是精神分裂导致他的行为也完全割裂,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秦教授并不觉得这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罪犯。他说了那么大一段话,隐晦地暗示林友德,也是怕刺激到林友德的精神。老医生和林友德的想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只是,林友德好像没有接收到这方面的暗示,只是疑惑地低头看论文。
也可能是他的大脑拒绝接收这样的信息。
秦教授有些许的担心。
外头正好有学生敲门进来,林友德再次和秦教授道别。
他心事重重地走了。
离开校园的时候,半点儿怀念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了。
篮球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框框作响。一个学生投球未进,篮球在球框上弹起又落下。
林友德的视线不禁随着那颗篮球滚动。
不是同一人吗?
已经这么巧了,各项条件都符合,还不是那个恶鬼吗?
他看着便签上的名字和那一叠论文。
论文上不会有照片。
林友德掏出手机,带着点期盼,在网页上搜了这个名字。
网页探出来一条百科,但后面的标记是某个林友德从未见过的演员。
中心医院的这个医生默默无名,在网上根本搜不到他的讯息。
只能回中心医院打听了。
看到他的模样,就能真相大白了。
林友德这样想着,将秦教授所做的画像和那个老医生的名字都发给了钱警官,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过了一会儿,又手写消息,将秦教授的判断也告知了钱警官。
钱警官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中心医院管病历档案的那个小员工聊微信。
小员工实在是卑微,面对主任一副犯错了的模样,不敢说实话,也不敢瞒着等事情爆炸,找办公室里的同事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才得到点零碎无用的信息。
医院对钱警官和林友德两人的行动本来就格外上心,一层层压下来,主任仗着自己姐夫是院长,不怕丢工作,却也不想把姐夫交代的事情办砸了,扣减印象分,更不想中心医院闹出什么大事来,连累姐夫工作出问题——三院那件杀人碎尸案,就让三院的两个倒霉副院长被停职休假,查了好些天。
主任找了小员工一次,得到了不甚满意的答案,等小员工主动找来,说钱警官又想要进档案室时,就板着脸,逼问了几句。
小员工哪吃得消这个?结结巴巴就把事情说了。他理智仍在,可不敢自爆是他说漏嘴,卖了他们行政的一楼人,只说是钱警官自己在查行政的事情。
“……那个警察同志看了半天病历,能把不同科室病人连起来的,只有管入院出院那块的人了。他找我问了,我说不知道……主任,我们医院有医生护士一直轮转的吗?就是可能跟每个科室都有点儿关系,能接触到每个科室的病人……”小员工战战兢兢,努力推卸责任,努力打探消息。
主任面色僵硬,思路和小员工一样,想把他们这同一栋楼的人给摘出去。
不是管行政的出问题,那就是医护那边的问题了。
但能符合条件的医生护士,他一个都想不到。
“轮转几十年,这怎么可能?”主任气得哼哼,也是头大如牛。
“没有的话,就……”
“等等!”主任忽然眼睛一亮,“各科室轮转几十年的医生护士没有,这样的老病号有啊!”
小员工愣住了。
“我记得是有几个的。大病医保那里面,有几个,并发症多的,身体哪儿都有毛病,一会儿看心脏肝脏,一会儿看肠胃呼吸……你去病历里面找一找。我们要为警察同志们排忧解难。他们对医院系统不了解,只能想到我们医院的工作人员,我们在医院做的,还能不了解医院的情况吗?你好好找找病历。哦,不光你找。我跟大家都说一说,都动起来,尽快找到那个嫌疑人。”
主任突然迸发出了激情。
虽然不知道钱警官他们究竟在查什么嫌疑人,但只要找到符合条件的人,而且不是他们医院的自己人,他就能跟姐夫交差了。
这次说不定还能立功呢。
小员工也是一改颓丧,动力十足地回到了办公桌前,大有不找到那么个病人,就自觉加班,奋战到天亮的架势。
当钱警官本着催促的心态发去微信时,就收到了令他意外的回复。
“病人……”钱警官琢磨着小员工发来的“好消息”,再看林友德那边新发来的情况,“病人吗……”
他皱起了眉头,将之前记录猝死病人情况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这一连串的病历中,可没有哪个就医多年、轮转各科室的病人。
是他之前查找病历的时候,遗漏了条件,漏掉了这种可能吗?
他想了想,回了小员工的消息:【麻烦你们帮忙了。可能的话,不要将范围限制在目前还生存的病人,死亡病例的情况,我也想了解一下。】
小员工秒回,答应得爽快。
钱警官却还是眉头紧锁。
病历的事情,有中心医院的帮忙,那他倒是可以先查一查林友德那边查出来的老医生。
林友德手上还有一张画像。如果那恶鬼真是医生,让中心医院的人一看便知。如果是病人的话,病历上没有照片,主治医生每天经手那么多病人,也不一定记得他。
钱警官将事情和林友德一说,林友德对此也很积极。林友德迫切想要找到那恶鬼,将此事了结了。他恨不得现在冲到医院,在门口就能把鬼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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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明、星未暗:【博主,看到你的征稿,比较感兴趣,想给你讲讲我听说的几个医院怪谈故事。】
【我是老病号了,先天性疾病,出生的时候就不好,我父母非常辛苦地照顾我,从小就陪我到处求医问药,一年里面有大半年时间都住在医院里,就这样把我艰难地拉扯大。可能是因为青春期发育,身体情况改变的缘故,我读书时期身体好了很多,住院的频次降低了。但等我年纪一长,三十岁一过,又被检查出了大毛病,这次是撑不住了,在医院一住就是一年多,还抢救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活下来,但是从那以后就需要不停地复诊、住院,又回到小时候那种一年里大半年都在医院的情况。
我在医院里住的时间长了,各个医院都待过,就见过很多东西。我说的不是鬼哈。我没有阴阳眼,看不到脏东西,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所以我只是听别人讲医院里的故事。
最恐怖的一个,大概是某医生的故事了。
那是个精神科的医生,非常非常久以前的精神科医生。那时间段,医生治疗精神病,还是用开颅、切脑的治疗方案。他手下病人死亡率非常高,但当时可没有医闹,所以他继续收治病人,继续弄死人,积累了大量的病例,慢慢的,就变态了,开始主动做一些人体实验,将病人当小白鼠,还会抓活人来做对比实验。
他平安无事地活到老,活到电钻都拿不动,大脑也迟钝到无法继续行医的时候,衰老死亡。他的遗体被家属捐给了医院,做了大体老师。
过了没多久,原来的医院拆除、改建,他的遗体就辗转到了医学院,被人解剖过,做成了标本,又在几年后,他被做成标本的大脑辗转回到了新建的医院中。这样流转一阵后,很巧合的,他被放在了新医院精神科的办公室内,意识苏醒过来,变成了游荡在医院内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