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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槿进到厨房,将文火慢熬的药罐换下,观察了一下灶台和通风,觉着实在不妥帖,会影响食物的口感。
于是她把通风口改动了一下,再将砂锅放上去,清水加白米,待煲好了粥。再将细碎的木槿嫩芽,和处理好的蟹肉蟹黄放了进去。她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对于蟹肉熬粥,有着很深的执念,因此也熬得很好。毕竟小时候,妈妈和外婆经常煮蟹粥给她喝,香喷喷,有滋有味,别提多好喝了。
盖上锅盖,她望着窗外天际暮紫色的云烟,信步出去,走出了低矮的茅草屋,感受软罗烟帐,暮色四合的山野景致。
薄雾流动,落日暮色。
袅袅炊烟如丝如缕,夕阳红光里,群鸟归家,叽叽喳喳鸣叫不已。
春禽啾啾,四围青山掩映在软罗轻纱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晾在院子里竹竿上的衣物已经干了,清风如絮,徐徐吹来,清净的衣服上有着阵阵草木清香,苏槿走进竹架间收衣服,漫意唱起了一支歌。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树木葱茏,植被茂盛,青山巍峨,远处山涧玉溪,流水淙淙的声音隐隐约约。
她的声音有着少女的清灵婉转,加上她原本学习过的呼吸吐纳和唱歌技巧,起承转合,清澈灵美的声音,徐徐在暮色四野里流淌。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青青竹竿间白布浮动,她翩跹的身姿,穿梭其中,眉目胜雪,几缕浮动的墨发,极致幽色,眼角的肌肤,皙澈如雪樱。一墨一雪,纯粹得不染纤尘。
悠扬歌声,杳杳漫来,竟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声音。
青璃竹架,皓腕凝霜碧,她收衣服正到一半,忽的听到里屋里有动静,不由倾身回眸,朝窗户里望去,正对上转醒而起的沈袭月——
一望见他的眼眸,苏槿的歌声就是骤然一停,一个字也唱不出来了……只能怔怔的望着他出神,她的两颊悄悄染了淡妃色,心如小鹿般凌乱得跳动起来……
这个少年,简直是美得没边了!谁跟她说,他和老天爷不是关系户,她绝对不信!上辈子,他应该拯救了量子宇宙,才能生得这般不像话的好看!
对宿烟收,斜照弄晴,春意空阔。檐角青玉旆,洗铅霜都尽,烟横水漫,嫩梢相触,润逼琴丝。
竹影绿梢浮动,苏槿伫立在庭院中,隔着飞花雕窗,一眼望见醒来坐起的少年。
暮色斜晖,白衣胜雪,他睁开幽闭许久的眼睫,绽露狭长而幽邃的墨玉翦眸,似泼墨展翅的幽蝶,在山水卷轴间,渐渐晕开一道清冷明月,极致深邃神秘,轻易令人深陷其中。
斜阳零星,如金色魅蝶跃然在他墨发上,墨黑如柔缎,染上了紫宸熠熠的颜色,映着晚霞蔚丽似锦,整个人的气质就从淡漠冷冽,到魅惑华贵的蜕变。
他在凝望着她,眼神太过专注,这杀伤力实在太强,苏槿觉着有几分窒息的凝滞,她连忙回眸转身,掩藏起神色,从竹竿上继续收着衣服。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响!伴随着水花四流的声音——
猝不及防的,苏槿被惊吓到了,手中衣服被紧抱成一团,杏目圆睁,惊慌地望向声响的方向。
却见是隔壁的邻居,见到她在庭中收衣服,吓得“啪”一下将水盆给掉了,目瞪口呆在原地,那惊恐表情比之被吓的苏槿更甚!
苏槿只听,那年轻男子震惊且发颤的,喊了一句让她挑眉的话:
“妻主!隔壁的疯子……她好了!妻主,你快来看呀!”
这一惊喊,不仅将隔壁刘珍喊出来了,邻里不少人家也探出头来,纷纷打量着苏槿,神色都是从震惊,到惊艳,接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隔壁刘珍好奇地跑出来,一瞧!见青璃竹竿,浮动翩跹间,苏槿眉目如画,俏生生立着,皓腕凝霜雪,显然刚收衣服,纵使素色净澈,依旧妍丽倾国。
刘珍也是惊讶大呼,“啊!苏疯子真的好了!”
一听这话,苏槿就不干了!
想她在大学,叱咤霸气,封吵架斗嘴第一高手,寝室那一幢楼基本令人闻风丧胆,连诈骗小广告也是彻底绝迹。
她超级毒蛇,掐骂架专挑人软肋捏,能骂人不带脏字让人屁滚尿流,速度滚之!多少俊彦,都出师未捷身先死!
众目睽睽之下,苏槿直接扒了篱笆,径直杀入刘珍的院落。
那森森杀气,吓得刘珍白着脸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你干什么?”刘家夫郎惊喊了一声。
苏槿斜睨了他一眼,却是径直迫近刘珍眼前,吓得她连连后退。
“哎,是谁家这么没教养!竟指着人骂疯子……”
刘珍一噎,面色霎时难堪,自知失礼,不得不拱手致歉:“是鄙人管教不严,让苏小姐见笑了。”
“她一个疯子,有什么资格教训妻主。”那刘氏夫郎很是不识眼色,拉着刘珍的袖子不满地娇嗔着,“妻主,你可是十里八乡的秀才,何必要怕她一个苏家弃女。”
一听这话,苏槿冷哼了一声,饶有兴趣围着刘珍,好整以暇环着手,似笑非笑道,“秀才呀,可真厉害!”
那刘家夫郎的表情更傲慢了,眼神要翘到天上去了。
“看你都三十好几了,还只是个秀才。该不会连考了二十年的乡试,一场都没中吧……”末了一句,苏槿是咬着字一个一个说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话一出,周围街坊邻里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是一片鸦雀无声,大家皆是吃惊悚然地望着苏槿,他们从没见过,苏疯子出言如此恣肆狠决的一面。
大家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苏疯子的病怕是真的好了,不然哪有这般牙尖嘴利!
此话一针见血,正戳刘珍软肋。刘珍当场一听,气血涌上来,两眼一黑,摇晃着向后倒去,刘氏夫郎惊叫一声,又是恐慌又觉羞耻,哪还有方才的傲慢作态,简直是仪态失尽。
不理会众人惊惧的反应,苏槿悠悠转身,施施然回到自家庭院里,好似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收着最后几件衣服,随意话家常一般说:
“我这病还未痊愈,偶有发作,提刀霍霍什么的,也是说不准的……”
说到这里,她故作不好意思笑了笑。
这笑恬恬淡淡,可是在众人看来有如阴森森的闸刀,春风寒峭里她们不由都狠狠瑟缩了一下。
苏槿收完衣服,进屋时回身抛了一句:“乡亲们可得当心点!”
她嘴角仍噙着那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只是那眼稍的锋利寒冽,关上门了。众人还怵在原地,回过神来发现手心都是冷汗,仍是心有余悸。
进了屋,苏槿神情忿忿,一边叠着衣服,一边不爽嘟哝:“秀才很了不起么!哼,不就是个童子小学生,有什么好拽的,本小姐可是大学生,说出来你还不得自惭形秽要死,分分钟跑去自挂东南枝!”
苏槿实在是很讨厌这帮人,她一想到这个家落魄成这样子,那少年被虐待成那样,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施以援手,净是一帮幸灾乐祸的乡愿。
方才她那一句话,言外之意就是:本小姐不是那么好惹的!别想着来刁难我!否则下场很惨!
整理好衣柜,苏槿站起身,长出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发家致富,不仅在学识上碾压那帮家伙,而且权势、财富也要完全碾压她们!
平复好心情,苏槿进到厨房里,砂锅熬得粥,醇厚的香味已飘溢在空气中,勾得她肚子都咕咕叫饿了。
她起锅,鲜嫩木槿和着,软滑丝甜的蟹肉,白白的粥缘流着金灿蟹膏,看着就很好吃!苏槿盛了一碗出来,自想到屋里受伤的少年还没吃东西,端着这碗向卧室走去。
溪梅晴照生香,风细如绢。
温暖干净的卧室里,一个少年微微垂着眼,身上的衣料,窗下金缕梅,角落的七里香,百草芳蕙,遍植于庭,门前屋后,都落着淡淡雪般的沁香。
他觉得思绪有点疼,闭上了眼,这到底是幻境还是……
恍惚之间,他感觉有一个人,落到了身前,瞬间睁开眸子,对上的是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素净如水的容颜,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
他看到她莞尔一笑,远黛眉目漾着温柔,细心舀着碗里的粥,散去些许的烫,“我熬了粥,你先吃点,待会喝药……”
他听着这清澈柔婉的声音,微微一怔,望上那一道熟悉的眉眼,轻轻唤了一声,“妻主……”
“咔哒”一声清脆,白勺碰到碗沿的声音,苏槿惊得一下子松开勺子,秀眸微睁,抬眸望上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少年一听,掀了被子,微微倾身,近至她眼前,那张妖孽惑人的俊颜瞬间放大,苏槿屏息凝滞,月白越罗下少年修长的身材,线条若隐若现,精致漂亮的锁骨,微微的精壮胸膛,一览无余,美少年清贵秀雅的面庞,微微泛着病态的潮红,墨玉眼眸中却带着坚韧清澈的神色:
“妻主……你不记得袭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