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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黝黝的山顶,突击队员们守着黑黝黝的树,炮火在树外面炸开,喇叭开始起噪音。
一个存心聒噪所有人耳朵的,缺德声音先是毫无必要地咳嗽,清嗓子,然后毫无必要地一下起了个最高音。
喇叭都开始呻吟起来――它的呻吟是尖厉地噪音,“哎哟哟,哎哟哟,安瑞八袋嗨起来,嗨起来。嗯哼、咳咳。”
然后,龙文章开始学鸡叫,学得还真象,混合了公鸡叫春和母鸡打鸣。
“啊呀,原来已经是半夜三点吗?实在对不住啦,竹内先生,可是我太想和您聊聊啦。”
然后龙文章哭了起来,哭得又难听又伤心。如果忘记他之前的毒舌,恐怕连突击队员们都几乎要以为是真地。
开动炮火的人都已经停下了,机器也都休息了,似乎都想倾听他想说些什么。
龙文章清嗓子,接鼻涕,如此这般地又做作了一会。恐怕竹内连山都快急死了。
山对面的听众也都急了,就差来个齐声呐喊催促他了。
好在,他终于在众人失去耐心之前,说话了。
“我错啦,现在是被关门打狗,不死不活。竹内先生,您大人大量,就当我们是瞎了眼闯错门,好不好,放我们条生路?
当然,当然啦,我知道没这么好事的,要不打啥仗呀?直接来嘴炮多合适,要不您方个便,就收了我们这班降兵?”
南天门是一片死寂,龙文章说得热闹之极,整个山顶却黑黝黝地鸦雀无声。
他忽然开始怪笑起来,发出的怪声,搞得人心里面就跟猫抓似的,都恨不得想冲上去揍他。
“竹内先生,你现在是不是在跟你的手下,说,好好的听着,打枪的不要?
是不是一点睡意也没啦?眼里的钉子自个要蹦出来,谁还睡得着啊?
逗你玩的,逗你玩啦,你家床我睡得好舒服,是绝不会跟你到林子里去搭帐篷的。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摆活,唠嗑,摆龙门阵,扯淡,侃大山,交交心窝子。”
砰的响了一枪,不知道是哪个听得懂中文又愤怒之极的日军打的。
突击队员们瞧着那家伙坐在话筒前发疯,一手拿着自己的鞋子,一手拿着钢盔,在桌沿上叮当二五地敲打着,倒还颇合了某种绔里绔气的节拍。
黑头把衣服一撩,把肚皮当鼓拍着给他伴奏。
不过,最响亮的还是其他人的哈哈大笑。
龙文章猖狂的大笑:“听到你们的表示啦!放心吧,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他转头找了李定:“小李子,来两句有文采的?”
李定都无奈了,听师座讲过太监李莲英和慈禧的故事,他知道小李子是什么意思,可这外号是改不了。
“大爷的,去你的文采!”
李定抢过了话筒,这么好玩的事,过了今天就跟他没关系了,不往上冲可真白瞎一辈子了。
“南天门广播社现在开工啦,本着是我不睡了,你们兔崽子也别消停的创办宗旨。
我要特别地谢谢一下负担了全部工程设计、器材和经费提供的,竹内连山先生,和一把屎一把尿把戏台子给搭起来的竹内联队。
你们不容易,真的不容易,离着家比我们还远,连滚带爬地赶来搭这台子,真正的国际精神啊!伟大,伟大之极了!”
这真是太好玩了,听着自己的胡说八道,由着夜色里树梢上支出的电线一路传了开去。
由四面八方支了整座南天门的喇叭上又传了过来,黑暗里的日军听不听,都只好听着。
李定:“我也是有国际精神的人,为此特酬答一曲。请黑七麻乌窝在土里,想摸进来的朋友就不要起歪心思了,会唱的就乖乖地和我一起唱。”
李定特意地把嗓子拉得又沙又哑难听之极:“长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连天……”
肖伟明迅速用屁股把他拱开了,发人来疯的机会那家伙怎么能让给别人:“我来我来,你瘦的跟小鸡似的,扯嗓子这事,你可不灵。”
肖伟明的破锣嗓子,突击队员们是见识过的。连唱个军歌都能唱成鬼哭狼嚎,唱的让他的连长,特地下令让他小点声,全师都是独一份儿。
如果他抢到了南天门最具话语权的话筒,恐怕连死人也要被吵醒了,好在他刚拿到话筒就被龙文章踹了屁股。
“守着你的岗位,日本人随时发难!跑上来干什么?”
肖伟明抱着龙文章的胳膊央求:“他们还敢上来吗?我就唱几句,就几句。”
龙文章连推带攘把他弄到一边去:“滚下去!这话筒子要被你抢到了。好容易打死的鬼子也要被你吵起来啦!下去下去!”
“一句啊!”肖伟明凑到话筒面前,刚拉个调,那已经吵得可以了。
旁边的突击队员迅速的捂耳朵,龙文章忙把话筒抢回了手上。
不顾肖伟民的抗议,突击队员一致将这个生化武器推攘着,通过梯子弄到了一层,让他远离话筒。
龙文章冲着李乌拉勾了勾手指,:“李团副,你来。”
李乌拉被惊着了:“我?不行的,不行啦。”
“这是犒赏。”
李乌拉不再拒绝了,他的确有资格拿这份犒赏。整个突击队,官衔最大的除了龙文章,就是他李得胜了。
当初组建突击队时,突击队员主要抽调的是班排级基层军官,和训练成绩比较好的一些士兵。
李乌拉放着三团副不当,主动报名要上突击队,就冲这一点,也得给他竖个大拇指。
李乌拉拿着话筒忸怩着,身子都快拧得像话筒下吊着的那根粗线,真是十八辈子没有过地光宗耀祖。
“我……唱什么好呢?”
这是他的自言自语,本就没准备让别人回答,大脑里来了灵感,他扯着话筒喊道:“迷龙,我知道你在那边听着呢!
憋犊子玩意儿,之前老子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
可今天,老子在这儿,在小鬼子脑袋上拉屎拉尿,而你小子只能在对面干看着。
我***问心无愧了!”
抗议声是从东岸传来的,因为就着那些连了满山的喇叭,堡外的人一定比待在堡内的突击队员要多受折磨。
可以想见一个愤怒的军官,拿着大喇叭,大概连日酋当前他都没出过这个愤怒的声音:“死狗,婆婆妈妈的像个男人吗?
老子原谅你了,但那一个排子的弟兄,能不能原谅你,等你见到他们再问问吧!”
一个排的弟兄,那是之前的往事了,只知道李乌拉是排长,迷龙当时他排里的一个兵。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有他们两个活下来,流落到了这个边陲小镇,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李定看不下去了,“喂喂,我们的目的是让小鬼子休息不了,不是让你们上演情感大戏,唠嗑叙旧的。你哪怕骂小鬼子两句也好啊!”
李乌拉知错能改方面颇有一套,张了半天的嘴,吐出来了另一句话:“干死小鬼子,打到东京去!”
砰,又是一个冷枪,估计是戳到小鬼子的痛处了。
可也仅仅是如此罢了。
龙文章无奈的摊了摊手,小鬼在前面趴了一地的尸体还热乎着呢,指望他们继续无脑的进攻第二次,可能性实在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