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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因为阿祖有些着凉感冒,所以陈白羽没有和两个姐姐一起去东莞看爸妈,而是留在家里照顾阿祖。
阿祖老了,身体的很多肌能都已经老化,一点点小病也要拖很久。
感冒,年轻人只要擦擦风油精,或者喝一碗臭气草煮的水或者是一碗姜丝薄荷粥就能好,但阿祖却断断续续的拖了好几天。
陈白羽最怕的就是阿祖生病。
每次阿祖生病,她就想到阿祖可能要离开她到另一个世界去。陈白羽不能接受这个想象,她害怕,她逃避。
陈白羽埋怨小胖子,觉得是小胖子在睡觉的时候踢掉被子才让阿祖着凉的。小胖子坚决不承认,认为肯定是姐姐忘记了给阿祖盖被子,所以赖在他头上。
“我才不会踢被子,我睡觉最乖。”小胖子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捶这个胡乱冤枉他的姐姐几拳。
“我最乖了。我都不尿床了,怎么会踢被子?哼。”
陈白羽也知道自己是没事找事的发泄,只能朝着小胖子做个鬼脸。
“姐,你最讨厌了。没有小朋友喜欢你。”
“呵呵。只有小朋友才要别人喜欢。再说,小朋友不喜欢我,是因为没有我聪明。为什么小朋友都喜欢和你玩?那是因为你傻乎乎的,能从你手上骗零食。”
“不是。我聪明着呢。”小胖子怒了。虽然他常被小伙伴骗零食,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蠢的。
阿祖说了,他最聪明。
哼。
别人说的都是错的,只有阿祖说的是对的。
阿祖说他聪明,他就聪明。
小胖子朝着陈白羽冷哼一声,“你肯定是在妒忌我。”然后低头玩自己的小青蛙。
陈白羽傻眼,很想问问小胖子,你知道什么是妒忌吗?
小胖子转个身,给陈白羽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陈白羽干脆躺在草席上,闭目午睡。
虽然阳光正大,但龙眼树下还是很凉爽的,微风吹来的时候,凉滋滋的,能让人快速入眠。现在,正是龙眼成熟的季节,树上还挂着一串串的龙眼,跳高就能摘到。
陈白羽翘着腿,打个哈欠,然后看到两颗龙眼树中间的木瓜树上居然有两只木瓜成熟变黄了。听说,这棵木瓜树是大哥小时候吃木瓜,然后胡乱把种子扔在这里后发芽长大起来的。
不知不觉已经和龙眼树一样高了。
要知道龙眼树可是几十年的老树了。不过木瓜树是直接向上生长,而龙眼树是伞开,经过修剪后就如伞一般。
现在门口的三棵龙眼树是越来越大。
陈白羽最喜欢的就是陪着阿祖坐在树下乘凉,然后逗逗小胖子,听听阿祖讲故事。如果困了,直接躺在草席上就睡。
没有空调,也一样能舒适安眠。
然后再给阿公阿婆准备一日三餐。
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她就喜欢这样平静安详的日子,没有忙碌,没有阴谋阳谋,没有勾心斗角。
虽然真正的农村人是很难做到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但这一份平静不是谁都能有的。这也是很多人宁愿在家种田也不愿意出外打工的原因。
外面有太多的不稳定,有太多的意外。
在家里虽然辛苦,赚得也不多,但这一份稳定和安全感是外面所没有的。
别的村,从十八至四十岁的人一般都会选择出外打工,入工厂,做建筑,或者做保姆等等。但在大唐农场,一般外出的都是二十多年的小年轻。
上了四十岁后就很少外出了,因为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不能真的让孩子自由长大。
陈白羽枕着双手,闭着眼睛,感受着凉凉的微风轻轻吹过,听着龙眼树上传来轻微的一颗颗龙眼碰撞的声音,感觉幸福而又美好。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最适合养老了。
陈白羽微微的勾起嘴角,两辈子加起来她也到了需要养老的年纪了。
“姐。”小胖子推了推陈白羽。
陈白羽不管他,假装睡着了。
“姐。”小胖子再推了推,陈白羽翻个身,继续睡。
小胖子偷偷的笑了笑,然后躺在陈白羽身边,挺着圆溜溜的肚子。闭眼,不过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陈白羽踢了踢小胖子的腿,没有任何反应,然后拿过一件旧衣服搭在他的肚子上。
“睡着了。”陈白羽轻声说道,然后靠着阿祖的摇椅,要阿祖讲故事。
“我最喜欢听阿祖讲故事了。”
陈白羽希望阿祖能一直一直的陪着她,能一辈子听阿祖讲故事。但是,阿祖老了,能陪在她身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
每次只要想到这个问题,陈白羽就忍不住的眼眶酸涩。
她拼命的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个问题,生死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躲避不过,只要努力的让阿祖活得更久,更开心,更快乐,她就应该幸福。
但她还是想要逃避。
她从说让阿祖帮她带孩子,就是希望给阿祖一个目标,让阿祖真的能坚持到那一天。
“哼。我就知道。”小胖子突然跳起来,双手掐腰指着陈白羽,怒气冲冲,“我就知道,姐你是装睡得。然后趁着我睡觉了,霸占阿祖。”
“坏蛋。太坏了。”
“姐,你怎么能这么坏?”
小胖子很生气的扑过来,要和陈白羽决斗。
陈白羽扯着小胖子的耳朵,“呵。居然学会骗我了。”
“嘻嘻。跟你学的。”
小胖子很得意,骗过了姐姐。
哼。
看谁以后还敢说他傻,他聪明着呢。
阿祖笑了笑,摸摸小胖子的头。小胖子得寸进尺,“阿祖,我最聪明是不是?比姐还要聪明,很多很多。”小胖子双手比划一下,“这么多的多。”
“比天还要大的多。”小胖子得意的扬着下巴,“反正我就要比姐聪明。”
“呵呵。我比小胖子聪明一万倍。”陈白羽伸手一根手指头。
小胖子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头,然后又扒拉出一根,三根手指头晃了晃,张嘴想要说什么,然后点点手指头:“一二三。三万倍。”
“哈哈。”要不要这么可爱?
陈白羽笑着在草席上打滚,伸出五根手指头,“五万倍。”
小胖子看着自己的手掌,数了一下,然后又加上一个手指头,想了好一会,看向阿祖。
阿祖没有帮他,笑呵呵的看着他,让他自己想。
“一二三四五六。六万倍。”
陈白羽就这样教小胖子数数,数了手指头又数脚趾头。
阿祖笑眯眯的看着,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午睡。
陈白羽看阿祖睡着了,轻轻的‘嘘’。
“别吵着阿祖了。”
小胖子靠在阿祖的耳边,“我说很大声,阿祖也没有听到。”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到,“上次,三姐姐叫阿祖,阿祖以为是二姐姐。”
“姐,阿祖不认识三姐姐了吗?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认识小胖子?我上次就认错了阿爸。”小胖子有些不好意思。
上次,阿公带他去趁虚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很像炳堂叔,然后走上去拉着人家的手高高兴兴的叫‘爸’。
吓了人家一跳。
然后小胖子还傻乎乎的说,“我认错阿爸了。”
哈哈。
天知道炳堂叔有多受伤。
“不会的。小胖子天天陪在阿祖身边,阿祖肯定不会不认识的。”
其实,陈白羽能想到的。
阿祖越来越老,很多肌能老化,不管是听力还是视力都已经衰退严重。
阿祖不像黄妈妈那样会保养身体,年轻的时候不仅生活困苦,还要下地,要养家,还生了十几个孩子。
再加上还有好几个孩子夭折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阿祖受到的伤害和打击都是别人所不能想象的。
陈白羽还听说大姑婆是在田头出生的,阿祖在怀孕八个多月还要去田里拔草,然后就在田里生下大姑婆。
阿祖每次说的时候,都是一脸的骄傲。
生完孩子也没能好好的补一补,身体就越来越差。阿祖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农场的水好,环境好。
陈白羽轻轻的握着阿祖的手,她不敢相信阿祖要是离开她,她该怎么办?
眼泪情不自禁的就落了下来,脸贴在阿祖的手背上。
她想要阿祖陪着她一辈子。
为了这个愿望,她甚至愿意让自己的一辈子短一些。
“姐。”小胖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陈白羽,被她的眼泪给吓到了。
“没事。有虫虫飞进了眼睛里。”
“姐,我帮你吹吹,把虫虫吹出来。”小胖子双手捧着陈白羽的脸,朝着她的眼睛鼓着腮用力吹,用力吹。
“呼呼。噗。”
“啊。小胖子。我要追杀你。”陈白羽摸一把脸上的口水,咬牙切齿,“太过分了。”居然在她脸上吐口水。
“姐,我是帮你。”小胖子看陈白羽发怒,赶紧逃。
“放屁。”陈白羽爬起来就追。
一个跑,一个追。
小胖子胖嘟嘟的,跑起来还很快。
“啊啊。救命啊。姐姐要吃人了。”小胖子胡乱大喊,在三棵龙眼树下转圈圈。
陈白羽双手掐腰,装出一副恶毒皇后的嘴脸,“哈哈。如果不是我让着你,猫逗老鼠,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哈哈。你早就成了我的‘盆中餐’。”
“我是王子,我才不怕你这个丑巫婆。”小胖子也双手掐腰,然后笑呵呵的跑开,一下撞在木瓜树上。
“咚。”一只已经熟透的木瓜从树上落下。
砸了个稀巴烂。
小胖子看看陈白羽,再看看木瓜。
陈白羽很可惜,树上熟的木瓜多甜啊。
“都怪你。”
虽然砸烂了,但看着好像还能吃。
陈白羽把木瓜捡起来,削皮,把里面的种子掏出来给小胖子,“随便扔。以后会长很多很多的木瓜,都是你的。”
“你不能偷吃。”小胖子双手捧着木瓜种子就跑了出去,直接扔在门口左边的菜园子里去。
陈白羽白了他一眼,“我是这样的人?”
“切。小人渡君子之腹。”陈白羽把木瓜切块,放在碗里,然后加上一点点奶粉和麦乳精,“这叫沙拉。你懂不懂。”
“不懂。看起来很好吃。姐,我要试吃。我看好不好吃。”小胖子张大嘴,等着投喂。
陈白羽笑嘻嘻的吃一块,“甜。”
“姐。”小胖子躲着脚,扭着腰。
“小胖子,我很严肃的告诉你,不要再做这些小动作,这些小动作都是女孩子做的。男孩子做会变丑的,很丑,没有一个小朋友会喜欢。”
“好。”小胖子眼巴巴的看着碗里的木瓜块,委屈的扁着嘴。
“给。吃吧。不过,男孩子不能吃太多木瓜。会变丑的。”
“女孩纸呢?”
“可以吃。多多的吃,会变美,变漂亮。”
“我不当男孩子了,我要当女孩子。”小胖子愉快的决定了。
陈白羽愣了一下,有些不想说话了。
“哼。”
陈白羽把凳子搬到龙眼树下,趴着凳子画稿。
她在画设计稿,小胖子捧着碗吃木瓜,时不时的喂陈白羽一块。
“姐,我也要学画画。”
“好啊。不过,黄知然叔叔和李白叔叔没有教你画画?”陈白羽才不相信呢。她上学的时候,小胖子天天缠着黄知然和李白,会没有学画画?
就算小胖子不想学,黄知然和李白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他自动自觉的学习。
“学。”小胖子点头,“学画画,学写字,玩棋。”
呵呵。
玩棋?
也不知道黄知然和李白听了小胖子的话会不会被气吐血。
“那就好好学。学好了,以后能画漂亮的花。”
小胖子可是很有理想的,“我才不要画花呢。李白叔叔说俗。我要画牛,大水牛。”
陈白羽不想理会正在喋喋不休的小胖子,只能低头画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
“哇。小五画的?真漂亮。好看。”
“雪婶子,你怎么过来了?”陈白羽抬头打招呼。
雪婶子名叫雪妹,是从别的村嫁过来的年轻妇女,已经生了两子一女。她嫁的人和陈白羽家不是同一个祖宗,但两家人的关系很不错。
陈白羽阿妈还是她家侄子的米婆。
两家人平时也常往来。
不过,因为大家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打工,所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串串门,走走亲戚。
平时他们夫妻两人也都在外面打工,但因为这个月她娘家兄弟进宅,所以夫妻两人回来参加宴席。
在农村,进宅是跟讲究的,所以他们夫妻回来并不奇怪。
“我过来借单车。你家的单车,今天不用吧?”
“今天不用。就放在院子里,你推去用吧。”家里的单车很少用,一般都是阿公去趁虚的时候骑一骑。
阿婆不喜欢单车,宁愿走路。
陈白羽想骑单车,但太高太大太重,只能踩个三脚架不方便。
雪婶子没有急着去推单车,而是拿起陈白羽的画稿看,“怎么都是女孩?而且都没有脸。”
“不过,这张画上的衣服做出来肯定好看。”雪婶子指着其中的一张说道,“我就喜欢。不过,我太肥了,腰太大。应该也穿不了这种要突出腰形的裙子。”
“现在的衣服越来越好看了。但是我们的身材却越来越难看了。年轻的时候,有身材没有钱。现在有钱了,却没有了身材。”
雪婶子抿抿嘴,耸耸肩,“哎。女人。”
“小五,我告诉你,在广州有很多女人穿的裙子都很漂亮......”雪婶子在广州打工,也是有见识的。
而且她夫妻两人做小生意,赚了不少钱。
最重要的是她孩子还小,她也还年轻,舍得花在穿着上。
“小五,你以后去读大学就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你一点都不像农场的孩子。”雪婶子一张张的看,“小五,你是不是也喜欢做衣服?你画的这些衣服要是做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人买。”
“我不会做衣服。”陈白羽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阿妈平时也要求陈白羽学习缝补,学习做衣服,但陈白羽真不是这一块的料,能把手给扎出花来。
而且她也娇气,扎痛了就乱叫。
阿妈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偷懒了。
每次,阿妈总会恨铁不成钢,“你算你不会做衣服,也要学做小衫、小裤?难道以后你男人的小衫小裤都叫别人做?”
陈白羽没有反驳,但心里想,外面买的舒适又便宜,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
“你可以让阿五教你啊。”
阿五以前在广州开铺子,被捣乱后,就关门回市里开了一家裁缝铺,专门帮人缝补和做衣服,听说生意还不错。
在农村,很多称呼都是按照排行来的,例如阿五,小五,五妹等。
陈白羽摇摇头,“我学不会。”如果想要学,阿妈就能做。
不过,阿妈做衣服的手艺也一般。
“你读书这么聪明,不用学做衣服。出息了,以后买就行了。我听说,广州的一些有钱人,都是让人专门给自己定做衣服的,一个款式只有她一个人穿。漂亮呢。”
“嘻嘻。我不会做,也只能买了。所以,就为了买得起衣服,也只能逼着自己出息了。”
“哈哈。小五就是会学说。你糠叔,常在我耳边说,要把我家玲子教得像你一样聪明。”
“玲子本来就很聪明可爱。”
......
雪婶子坐在草席上和陈白羽聊了一会,就推着单车走了。
在离开的时候,雪婶子还说要给她带糖。
“我不要糖,我要汽水。”小胖子摆摆手,笑得一张脸挤成一团,只见牙不见眼。
陈白羽戳戳小胖子的脸,“别乱说话。”
小胖子很委屈,“我没有乱说。我不喜欢吃糖。”平时阿祖的糖都是他的,他已经吃腻了。自从去过了城里后,小胖子就爱上了汽水。
可惜,家里没有汽水。
阿祖还说喝汽水会肚子痛。
“我不是你不喜欢吃糖。我是说你不应该主动向别人要东西。不礼貌。好孩子,不会主动要别人的东西。在别人给你东西的时候要做主动说‘谢谢。’”
小胖子嘟嘟嘴,“别人都没有谢谢我。”
“你那不是主动,你那是被骗。”想起小胖子被人骗零食,陈白羽就想要发笑。
真是个小傻子。
她刚回来的那天给他带了几个炒米饼,他装在小挂包里带去和自己的小伙伴们炫耀。然后说着说着就分给大家吃。
一人一个,等还剩一个小伙伴没有的时候,他才惊起他自己也没有了。
傻胖子顿时哇哇大哭。
委屈得好像丢了全世界。
陈白羽皱了皱鼻子,不想理会傻胖子,继续画稿。
“姐,我渴了。”小胖子拉拉陈白羽的衣摆,“渴了。”
“等一会。”陈白羽赶紧爬起来,到火庐给小胖子舀一勺米汤,想了想,又舀了一些稀粥,可以一边喝米汤一边喝粥。
村里的人都喜欢这样,一口喝米汤的时候,还能顺便填填肚子。
小胖子喝了几口米汤后,就捧着碗蹲在杨桃树下的鸡槽旁,把碗里剩下的粥倒给小鸡仔。
“小鸡仔,快快吃,快快长大,长大给我吃。”小胖子伸手想要摸摸小鸡仔,却被啄了一下,也不哭,只是傻傻的瞪着什么都不懂的小鸡仔。
“小胖子,赶紧把碗放在水龙头下,然后过来。”要是把碗给摔了,看阿公不揍你屁股。
“小五在干什么?”大叔公戴着草帽,背着双手从家里出来,看了一眼睡着的阿祖,然后看一眼挂在摇椅上的艾草,确定没有蚊子才放心。
“大叔公,这么晒,你要干什么去?”
自从大叔公被丽花堂姐气晕了一次后,身体就不太好。平时也只能做一些轻省的活计,例如放放牛,割割草,或者是捡捡柴火。
从去年起,已经陆续有了丽花堂姐的消息传来,有人说她在东莞打工,也有人说在广州,还有人说她在海南。
有人说她现在跟在一个有钱的老男人身边,也有人说她又嫁人又生孩子了,还有人说她现在落魄了正在乞讨呢。
不过,不管什么消息传来,大叔公都禁止大家去找她。还放话说,就是丽花回来了,他也会给送去给警察。
大义灭亲。
他就没有这样恶毒的孙女。
害己害己的玩意,就活该死在外面。
虽然放狠话,但大叔公心里并不好受,每次听到丽花堂姐的消息,都要生闷气。
后来大堂伯要求大家,所有关于丽花堂姐的消息都不能在大叔公面前说起。就是丽花堂姐死了,也当不知道,不能说。
虽然这样说,但大堂伯心里应该也很难受。
在爸妈去东莞的时候,还偷偷的拜托爸妈,如果真的遇到山穷水尽的丽花,能帮就帮一把吧。但是,如果还有一口饭吃,就都不要回来了。
就好像阿爸说的,丽花的事情,最难受的就是大堂伯和堂伯娘两口子。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女儿,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能不心痛?
堂伯娘这两年也沉默了很多,大多时候都是陪着阿祖说说话,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到别人家去串串门,或者到大芒果树下和大家聊聊天。
祸害啊。
“我要去田里看看,顺便摸个田头鱼煎给小五吃,脆蹦蹦的。”大叔公笑呵呵的,他是要去田里看看水。
太阳这么晒,正是田头鱼出来活动的时候。
很多田头鱼会在田的边边角角的一些小水窝里喘气,很容易就被抓到。出去转一圈,一般都能摸到一小碗。
陈白羽很喜欢尾指大小的小鱼,放油煎好,香脆香脆的,能当零食。她一个人就能吃一碗,不过,因为上火热气,阿婆不让她多吃,说会出痘痘。
她的小伙伴陈杏子已经开始长痘痘的。
还有,她小学时候的同桌陈飞红更是满脸的痘痘了。
上辈子也会长痘痘的陈白羽被吓得立刻就喝了灯芯草水,下火。
“大叔公,你还是等傍晚的时候再出门吧。”现在真的太晒了。
“这么晒,会中暑的。”陈白羽很担心大叔公的身体。但农村人对身体的重视比不上城里人,总觉得只要还能动就能干。
好像自己是铁打的,不是真的一病不起,都不会觉得是大问题。
“哈哈。我的身体好着呢。你上次给我买的奶粉,我一直喝呢。农场谁有我这福气?这么年轻就能喝奶粉?哈哈。”
虽然笑,但大叔公心里也不太好受。他自己的子子孙孙除了平时给他买一些肉补补,并不会像陈小五这样又是奶粉又是葡萄糖的,有时候还有衣服。他这两年的新衣服都是陈小五买的。
想到子孙,就想到丽花,大叔公沉沉的叹口气。
“身体好最重要。大叔公你可要好好的养身体。等我考大学了,还要带你和大叔婆去京都玩呢。”
其实,大堂伯和堂叔他们不是不关心大叔公,只是有些事情做的不够细腻而已。而且,他们也不会像陈白羽这样嘴甜。
他们一般都是买个猪肉,或者给一些钱。
农村人的孝顺就是给钱,很少有人会像陈白羽家这样,又是奶粉,又是氨基酸,又是衣服鞋袜的。
虽然很多老人都说,买那些东西还不如给钱。但是,看到别人有了,心里就忍不住的对比,然后发现自己的子孙没有别人的子孙孝顺。
心里难免就有些不舒服了。
人虽然老了,但身上的那股大家长的矜持还在,想要什么不会直接说,而是一直的暗示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样怎么样。
但很多人都比较粗心,而且也是很多人从小就被比较长大的,压根就想不到老人是在‘九曲十八弯’的表达自己的要求。
其实,老人都喜欢子孙陪着说说话,关心关心身体。所以,有事没事多陪陪老人准没错。
大叔公坐在草席上陪着陈白羽和小胖子聊天,一会又有几个隔房的叔公、伯爷路过,一起坐在龙眼树下聊天。
即使大家的声音有些大,也没有吵醒阿祖。
大家坐在一起说今年的荔枝收成。
今年的台风季来得太早,荔枝开始结果的时候就有了台风雨了,所以荔枝的收成不好,但收购价格高。
只是高也没有用,因为各家各户的荔枝都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从指缝里溜走。
“去年,荔枝多,但收购的价钱低。”
“哎。要说稳定,还是青梅的价钱最稳定。橡胶的价格波动也大......”
陈白羽虽然不太懂,但也认真的听。
“宇叔,如果台风季来得早,就没有办法保证荔枝的结果量了吗?没有什么保果的办法吗?”陈白羽是知道的,荔枝在刚结果的时候最容易掉落。
“没有。外面说有一种农药可以在台风季的时候保果,有人试过了,没有用,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打过保果药后,荔枝更容易长虫。而且,打过这种保果药的荔枝不容易熟。”
陈白羽点点头,这个问题直到几十年后也没有解决,仍然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在台风季的时候保果,很多时候收成都看天气。
“小五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以后可是要考大学,要当官的人。”宇叔笑了笑,“小五可要好好学习。”
“听说你又考第一了?”
“没有。是第十。别人太厉害了,我考不过别人。”陈白羽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每次考试,村里人都会问她,是不是又考第一了?
虽然,她也很想考第一,让大家高兴高兴,但真的太难了。
“第十也好。总之就是上名次,不像我家的臭小子......”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第十名,学校奖励吗?还是像大唐小学,只奖励前三名?”
“奖励。”
“那就好。有奖励就好。我家臭小子还从来没有被奖励过呢。”
这个时代的家长真的很喜欢贬低自己的孩子,陈白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真的不想踩着别人家的孩子出风头的,但家长好像真的很喜欢拿自家的孩子来和陈白羽兄妹比较。
和陈一元一批的孩子,比不过陈一元;和陈辉年一边大的孩子,比不过陈辉年;和陈白羽一样年纪的孩子,也比不过陈白羽。
人比人能气死人。
“哎。对了,你知道刚刚阿糠和阿雪吵什么吗?怎么听着还打起来了?”
“哎。现在还在吵呢。好像是为了送礼的事吧。”
“夫妻两人有什么好吵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吵吵就好了。谁家两口子没吵过?”
“这两口子已经吵了快一个钟。哎。现在的小年轻,一点小事也能吵起来。”
“都是吃饱了撑的。以前饿肚子的时候,哪里有力气吵架?”
......
陈白羽愣了一下,然后想起大家说的阿雪就是雪婶子。只是,刚刚雪婶子不是来借了单车说要出门吗?
怎么会和糠叔吵起来?
哎。
不管。
别人夫妻的事......
陈白羽继续听大家说话,说田里的秧苗,说什么时候下肥料。
突然,陈白羽的手顿了一下,脸色惨白的跳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雪婶子家跑,“要出事。”
要出事了。
陈白羽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她怎么就忘记?怎么能忘记了呢?
雪婶子......
上辈子雪婶子早早就去世了,不是意外,是在一次她和糠叔吵架后喝了农药,等人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糠叔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雪婶子,也喝了农药,说要一起死。
陈白羽跑的飞快,大叔公在后面喊也没有听到。
“这孩子,怎么了?”大叔公摇摇头。
“她说出事了?谁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该不会是阿雪两公婆吧?”
“不会,我刚刚看到阿糠出门了。”
“那是谁家?”
陈白羽很后悔,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上辈子,雪婶子是在她初中的时候出事的。那天她刚好在家,正在给刚刚看过的一本小说《花季雨季》里的人物画插画。
那天刚好是虚日,雪婶子来家里借单车,然后像今天这样夸赞了她的画。然后,等到傍晚的时候,她突然就听到阿婆说雪婶子去了。
因为过去太久了,因为她和雪婶子接触不多,所以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来。而且,上辈子她没有跳级,所以读初中的时间和这辈子不一样。
她一下子没有想起来。
直到,听到人说雪婶子和糠叔在吵架,陈白羽才恍然,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陈白羽光着脚跑,从来没有觉得原来两家人的距离这么远,这么远。陈白羽的白嫩的脚踩在小石头上,她也感觉不到痛,一心的想要快些跑。
笑容爽朗的雪婶子不能就这样去了。
多憋屈啊。
她去了,她的儿女怎么办?
有人看到陈白羽,有些奇怪,“小五,要去哪?”
“跑什么。别摔了。”
来不及回答。
陈白羽只想快些跑到雪婶子家去。
“跑这么快。‘嗖’的一下。”
“陈小五读书好,跑得也快。”
终于到了。
陈白羽喘着气,发现喉咙粘得离开。
来不及缓一口气,直接跑了进去,却忘记了那个是雪婶子的房间?
雪婶子和糠叔和他们的大哥住在一起,一个院子。
左边还是右边?
没有办法,陈白羽只能大喊,“雪婶子?”
“雪婶子?”
“小五,怎么过来了?”
“杏婶......”
“咚。”突然,从左边院子的房间传出声音来。
陈白羽急急地跑过去,想要推开门,却怎么也推不开,急得大喊,“雪婶子。快开门。快开门。”
“小五......什么事?怎么回事?”杏婶也有些急。
“快撞开。”陈白羽用力的撞着门,一脸的泪水。
杏婶从窗口看了一眼,被吓了一跳,“阿雪。阿雪,你怎么了?刚刚还在和阿糠吵架,怎么就?”
“快。是农药的味道。”
“快来人啊。出事了。”杏婶常和农药打交道,最熟悉农药的味道,急得大喊。两口子吵架,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喝农药?
真是要死了啊。
急死人了。
陈白羽和杏婶一起,用力撞门,但力量有限。
“快来人啊。来人啊。”杏婶也是一脸的泪水,“怎么就想不开了。”杏婶跺着脚,“你是想要吓死大嫂吗?啊。”
“快来人。”杏婶跑出大门口大喊一声。
正在龙眼树下聊天的人,还有附近的邻居听到声音纷纷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快。把门撞开。”
众人齐力把人撞开,只见雪婶子穿着新衣服躺在床上,床旁边还倒着一个农药瓶,瓶子里剩下的农药流出来,气味浓烈。
雪婶子手脚抽搐,嘴角吐着白沫,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
陈白羽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催吐,更忘记了什么东西能快速洗胃。现在的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绿豆汤。”好不容易,陈白羽想起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最常看到的办法。
也有人说用粪水。
“来不及了。她已经没有意识了,催吐没有用,赶紧送医院。”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快些。”
“快。帮把手。”
“准备车,准备钱。”
大堂伯把他的‘三角鸡’开了过来,几个大男人把雪婶子抱上车,陈白羽正想跳上去,有人拉住了她,“小五,你还小。”
陈白羽站在路中央,看着大堂伯的‘三角鸡’走远,目光呆滞。
“哇。”陈白羽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重活一辈子可以改变,但是到头来发现她什么都不能改变。
三叔公,还是死了。
现在雪婶子也出事了。
如果,如果她能记住,能提醒,雪婶子就不会出事。
陈白羽蹲在路边哇哇大哭。
“小五。”大叔公拉起陈白羽,“别哭。会没事。没事的。”
陈白羽抹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我,我......”她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她不能说雪婶子在上辈子就死过了一次,更不能说自己忘记了。
哇哇。
陈白羽恨得想要抽自己两巴掌。
怎么就忘记了?
“幸好你发现了。是你发现及时。”
“别难过了。别怕。没事的。”
村里的人一个个都安慰陈白羽,但陈白羽什么都不想听。
“哎。”
“阿雪怎么就想不开呢。”
“就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是出事,孩子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孩子还在外婆家吧?真是作孽啊。”
“今天早上还问我兄弟进宅要送什么,怎么转眼就......”
陈白羽慢悠悠的拖着满是血滋的脚回家去,她想要阿祖的安慰,想要呆在阿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