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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书包,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山路上。
翻山越岭。
阿爸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个孩子。
“哇塞。还有‘姑娘’。”陈白羽有些激动的放下手中的包袱,摘了几个已经熟透,红得发紫发黑的‘姑娘’。
‘姑娘’是农场对野果山捻子,也即是桃金娘的别称。
“真的耶。没想到暑假结束了,还有。”二姐三姐也有些激动。今年因为去了东莞,所以没有摘到‘姑娘’。
今年第一次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比往年的要甜很多。
阿爸背着行李,慢慢的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乐呵呵的看着姐妹三个兴高采烈的摘‘姑娘’。
看到她们站在峭壁处的时候,还会出声提醒,“小心了。别摔下去。”
“先看看有没有蛇。”
“不要吃太多。”吃太多会便秘。
陈白羽三姐妹一边摘一边敷衍的答应,“好。小心着呢。”
“如果三叔公还在,肯定就会用‘姑娘’来酿酒。”
虽然大叔公更喜欢酒,但大叔公喜欢的是米酒,而不是其他的水果酒。但三叔公不一样,会酿‘姑娘’酒,青梅酒等。
陈白羽也想三叔公了,想三叔公的蜂蛹。自从三叔公去世后,她们就很少吃蜂蛹了。论找蜂窝的技术,村里就没有人能比得上三叔公。
以前三叔公在的时候,她一年能吃好几次蜂蛹。
现在?
呵呵。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闻到过蜂蛹的味道了。
等回家,要和大哥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蜂蛹。最近她瘦了,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严重,需要尽快多吃蜂蛹补一补。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鹩芽’,我想吃了。”三姐啧啧嘴巴,“东莞虽然好,但很多果子都没有。水果又贵。”
城里多是一些保存时间长的水果,例如苹果等。
“嘻嘻。我觉得还是农场好。”
陈白羽也觉得农场好。
回到宝阳镇后,她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心情也好了。在车上觉得很累很困像一条不会动的咸鱼,但下车后,立刻就觉得神清气爽,好像吸了一口仙气,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走在回家的山路上,不仅没有觉得累,还越走越精神,离家越近就越高兴越有力气。
陈白羽高兴起来,吼了两句山歌,三姐跟着唱。
真不愧是全村唱歌最好听的人,听着三姐唱歌是一种享受。
相对三姐的好嗓音,陈白羽就有点五音不全。
“噗。”陈辉年没有忍住,笑了出来,“小五,是你故意的吗?故意用你的青蛙声来衬托三姐的黄鹂音。”
陈白羽撇撇嘴,“谁说唱歌一定要好嗓音?我高兴就嚎两句,表达我的兴奋之情,怎么了?‘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陈白羽假装粗这嗓音唱最近流行的《冬天里的一把火》。
自从费翔在1987年的春晚唱过后,这首个就火了起来。不过,大家唱来唱去也就那么一两句。
有时候高兴了,就直接吼‘你是冬天里的一把火’,有时候收割累的时候,大家干脆站起来,一起齐吼‘你是冬天里的一把火’......放牛娃站在山头上,朝着山下大喊‘你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小五,你别唱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三姐搓搓手臂,“果然,阿祖说的对,老天是公平的。”
陈小五长的漂亮,但唱歌超级难听。明明说话的时候,声音这么好听,怎么唱歌的时候就全不在感觉上?
“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
不得不说,三姐的嗓音真的很好,特别是这一首《草原升起不落的太阳》。
“三姐,你长大了真的可以去当明星。”虽然对娱乐圈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如果三姐喜欢,也可以支持的。
三姐却摇摇头,“阿妈说我不够漂亮。”
“歌星不需要漂亮。”像后来很多出名的歌星都不能用漂亮一词来形容。不过,这个时候因为港台明星的飞入,大家对歌星有一定的误解。
很多人认为长得漂亮,身材好才能当歌星。
可以不回唱歌,但一定要漂亮。
如果漂亮了,即使不回唱歌也能红。
其实不然。
可能一开始靠脸,但最后留下来的一定是因为实力。
三姐摇摇头,“还是算了。我高兴就唱唱,不高兴就不想唱。”如果当了歌星,管你高兴不高兴的都要唱。
“你高兴就好。”陈白羽对三姐的未来不多加干涉。
三姐妹在山路上唱唱笑笑,你追我赶。
突然,他们看到小山路上有一个蓬乱着头发的女人正在摘野果,一些还没有成熟的‘姑娘’也被摘了塞进嘴里。
甚至在摘‘姑娘’的时候连叶子也一起扯了,塞进嘴。
女人看到陈白羽一家也不躲不闪的站在小山路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大家。女人的衣服很脏,破破旧旧的,脚上也没有鞋子,还带着一些细细小小的伤口,应该是在走路的时候被刮破的。
看到‘疯女人’,大家都不觉得意外。
这样的人并不是第一次见。
看眼睛就知道这女人应该精神不正常,被抛弃在这里的。
农场处于两省三县的交界,地处偏僻,一些地方就会把一些乞丐送到这里来。
很奇怪的是,这些人被送来农场附近的山林,然后走着走着就散了,不见了。
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乞丐或者精神病的人死在农场附近。
没有。
有时候,在山路上看到一两个衣不蔽体的人在乱走,然后第二天就不见了。
听一些老人说,曾经有很穷的娶不上老婆的老光棍娶了外面送来的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也不算娶,就是带回家,给一口饭吃,然后生个孩子,传宗接代。
可惜,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正常,所以大家宁愿光着,一个人生活,也不敢随便把人带回家。当然,如果想要当露水夫妻就另说。一些找不到老婆的穷光棍会不管不顾的把人拉近山里发泄一场。
不过,如果被村长或者一些老人知道了就会毫不客气的教育和惩罚,害怕送来的人有传染病,祸害了村里,祸害了农场。
当然,这样的人很少。
毕竟穷了,一口饭都是难得的。
饱暖才能思**。
在饿着肚子的时候,身体的欲望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上辈子,陈白羽曾经好奇的问过阿祖,这些人去哪里了?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全都不见了?
阿祖说:随便走。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小小的陈白羽问:如果没有家呢?
阿祖:有的。
就像蒲公英,飘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听着阿祖肯定的答案,陈白羽没有再问,不知不觉就抛下这个问题。有时候,放牛也会在山里遇到一两个傻傻乱蹿的傻子疯子,但只要你不理会他们,他们也不会理会你。
不过,如果是一些很穷很穷,买不起衣服的人家遇到这样的傻子疯子,可能就会‘恶’一起,把对方的衣服被扒了下来,拿回去用热水煮了消毒,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然后自己穿。
在山林里遇到光着身体的人在乱走也不见得会奇怪。
等陈白羽在市政府工作的时候,曾经调查过,发现在90年之前常有这样的行为。
偷偷的进行。
大城市往小城市送,小城往县城送,县城往偏僻的地方送。眼不见为净,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管辖地四海升平,一片繁荣。
这样的情况在90年后就少了,因为有了收容所。并且应该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收容所也慢慢规范起来,一些没有家人的傻子疯子就都往收容所送。
陈白羽回头看了女人一眼,突然,女人也抬头看过来,呆呆的看着陈白羽。
世界上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但她能力有限,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现在的她,只能感叹一句:心有余力不足。
看着陈白羽一家走了,女人坐在下来,随便的扯着树叶或者草就塞进嘴巴里,好像在吃肉一般的嚼。
陈白羽又回头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不忍。但她没有办法,她不能把人带回农场,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山林里乱蹿,最后可能无声无息的死在某个有花有草的好地方。
快到村口的时候,遇到正在山里放牛的两个老人。
“梅仙婆婆好。”
“呵呵。好。小五回来了?东莞好玩吗?”
“好玩。”
梅仙婆婆是陈飞红的阿婆,人很好,总会在放牛的时候给小伙伴们讲故事,摘到野果也会分给小伙伴们。
陈白羽讨厌陈飞红,但却喜欢梅仙婆婆。
梅仙婆婆讲的鬼故事最有意思。
“快回去吧。昨天,你阿婆才说,怎么还不见回来?马上就要开学了,可不能迟到。”
陈白羽接过梅仙婆婆递过来的一把覆盆子,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发夹递过去,“送给飞红的。”
如果没有遇到梅仙婆婆,陈白羽肯定不会送出这个发夹,反正她和陈飞红的关系不好。但,梅仙婆婆很好。
陈白羽在东莞的一条批发街买了不少的小发夹回来送给自己的小伙伴。
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家了。。
大哥果然在。
“大哥。”陈白羽远远的看着大哥正在家门口的龙眼树下和阿祖聊天。也不知道大哥说了什么,阿祖笑得眉眼弯弯,看不到眼珠。
“阿祖。”陈白羽扔掉手里的两个大包就跑过去。
陈白羽奔跑着,背后的书包跟着一跳一跳着,“阿祖,我好想你。想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叫。阿祖,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丑了?”
陈白羽蹲在阿祖面前,把脸递到阿祖面前,晃着头,“我觉得自己瘦了二十斤不止。”
阿祖笑呵呵的摸着陈白羽的脸,“夸张了。”
“没变。我的小五一点没变,还是这样好看。”阿祖笑了笑,“坐车累了吧。你哥你姐......”
“阿祖。”陈辉年推开陈小五,扑过来告状,“阿祖,陈小五欺负我。把自己包袱扔给我......阿祖,你要帮我。我被陈小五欺负瘦了。我要吃糖,还要吃麦乳精。”
几个孩子一起靠上来,嚷嚷着要阿祖主持公道。
陈白羽想要吃芝麻糖,四哥想要吃麦芽糖,二姐三姐想要喝麦乳精。阿祖乐呵呵的答应,“都给你们留着呢。”
“上次,你们丽花堂姐先想要喝,我不给。”阿祖小声的,假装偷偷的说。
“阿祖,你最好了。”陈白羽双手抱着阿祖的脖子,“丽花堂姐不听话,我们不给她。”
“好。好。”阿祖最喜欢热闹,看着孩子们在跟前争宠,阿祖笑得眯了眼。
陈一元看了看正蹲在阿祖面前的弟弟妹妹,笑着摇摇头,接过阿爸手里的包袱,然后给阿爸倒一碗米汤。
“阿婆,你身体还好吗?”阿爸打个呵欠,因为怕有人偷东西,所以他一夜没睡,就守着几个孩子,守着行李。车开的慢悠悠的,人就特别无聊,特别困。
困的时候,他就使劲的掐自己。
坐了那么久的车,又走了两个小时路,铁打的人也累了。
阿爸连连打呵欠,困的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好。好着呢。”
阿祖笑呵呵的让阿爸带着陈白羽几个去休息,然后让大哥准备芋头饭。
大哥把切好的芋头和米放进大铁锅,然后小火焖饭。
一边准备饭,一边洗菜。
还拿出阿爸从东莞带回来的腊肠,炒芹菜。
等到阿公阿婆回来后,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着芋头饭,大叔公也带着酒过来和阿爸聊天。问问大堂哥大堂嫂在东莞好不好?
“我也不要他们赚多少钱寄回来。能养活自己,养活一家子就好。”大堂伯叹口气,“儿女都是债。”
大堂伯是被丽花堂姐给搅和怕了,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丽花堂姐和大堂嫂的关系不好,两人是针尖对麦芒,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炸药包。当初,大堂嫂会带着孩子去东莞就是因为丽花堂姐的冷嘲热讽,各种针对。
现在听到大堂嫂在东莞过的不错,孩子也被照顾的很好,大堂伯也就放心了。虽然有个糟心的女儿,但更在意儿子。
这是很多农村人的通病,关心女儿,当更在乎儿子。
“明天,你把丽花叫回来。不想过就不过了。丢人现眼的玩意。”大叔公是真的生意了。
因为快开学了,丽花堂姐为了阻止小姑子读书,居然说要离婚。如果小姑子去读书,不在家里帮忙带孩子,她就要离婚。
麻蛋的。
就没有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儿媳妇。
婆家被她搅的精疲力尽。
如果不是心疼儿子,婆家早就把她给赶出来了。小姑子暑假在家帮忙带孩子的时候,丽花也什么都不干,不下田,衣服也不洗,什么都推给小姑子。
如果说你带孩子,家务交给小姑子还能说得过去。可是,孩子推给小姑子,家务活也推给小姑子,整个甩手掌柜的对干活的小姑子挑剔。
谁家受的了?
“我明天去看看。”大堂伯喝一口酒,“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祸害?丽花要是有小五一分听话,我就感谢祖宗保佑了。”
“别怪祖宗。”大叔公瞪了大堂伯一眼,“丽花和小五同祖宗。只能怨你自己不会教孩子。”
大堂伯撇撇嘴,早些年,大家都在忙着填饱肚子,谁还有时间教育孩子?
再说,所有的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就出了丽花那个异类?
“不管怎么说,丽花嫁过去之后没有赚过一分钱,却一再的说小姑子花费大就不对,害得她家生活不好久不对。这样的话是她能说的?人家小姑子用着她的了?花着她的了?怎么就碍了她的眼?怎么就容不下小姑子?”
“还想去学校闹?她还嫌不够丢人?”
差不多喝酒的大叔公用力的拍拍桌面,把桌上的碗筷震得叮咚响。
“我的脸都被丽花给丢尽了。现在去趁虚,别人都让我好好教育孙女。”
大叔公越想越气,把大堂伯大骂一顿。
大堂伯只能受着。
别说大叔公醉了,就是清醒,要骂人,大堂伯也只能受着。
吃过饭后,不少邻居过来聊八卦。
阿公在龙眼树下点燃一堆艾草,大家端着凳子围坐在一起,听阿爸说东莞的繁荣,东莞的外来人,东莞的苦和乐。
东莞的钱好赚吗?
相对农场来说,是好赚的。只要你肯付出,肯流汗,就有工作,就能赚。不管是捡垃圾,还是在工地搬砖,砌墙,统统都是体力活。
东莞好吗?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想法。
像阿爸这种喜欢农场的人来说,他更喜欢在农场种田,种果。但他必须要担负起几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
“阿程在广州的一个菜市场卖猪肉,听说找了几个工厂送货,生意还不错。”
“嗯。他一家都过去了。现在城里的人都不自己杀鸡,帮别人杀一只鸡能有一角的纯收入,还不管那些鸡杂......”
“听说帮忙杀一只鸭有两角。那毛也能卖前,鸭杂,鸭血都是菜卖给一些小饭馆。听说外面到处都是钱。如果不是老了,我也想出去看看。”
“我听说镇上有个后生女被人骗出去,介绍去做发廊,学理发,一个月能赚好几百。”
“现在理发这么赚钱?”
“不知道。我只是趁虚的时候听说。哪有大青蛙随街跳?十有八九是夸大。”
陈白羽没有说话,大哥却说了,给大家科普了现在发廊的一些新增‘业务’,而这些‘业务’害人不浅。
大哥也是担心,怕村里有些人,目光短浅,因为听说赚钱就让自己的女儿跟着别人走。被骗,被害。
这样的事情,上辈子的新闻里就没有少过。
被人骗了出去,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屈服,出卖身体,出卖灵魂。而家里对她们的遭遇一无所知。
甚至有人被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家里人想找也无处可找。
“这不是害人吗?我说怎么理发这么赚钱呢。原来是‘鸡窝’。”
“那些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
讨论了东莞,又讨论京都。
相对于东莞,大家对京都更敬畏,更向往。
有人问陈一元,京都好不好,怎么好?有什么好的?
真的有长城吗?去过吗?
是不是能经常见到外国人?好相处吗?
陈一元的脾气很好,不管别人问什么,他都耐心的一一回答。别人问怎么才能读书好?成绩好?
陈一元也毫不吝啬的介绍自己的学习经验。
当然了,至于别人是否能听懂,他就不知道了。
陈白羽靠在阿祖的摇椅上,听着大哥给大家讲大学里的趣事。相对于她后来经历的大学,大哥现在的大学生活只能说‘无趣’。
“在东莞做什么了?怎么瘦了?”阿祖摸着陈白羽的脸,本来圆嘟嘟的小脸现在有些消瘦。幸好阿祖的眼睛不太好,看东西不太真切,否则,看着她家陈小五黑了几个色号的皮肤,肯定要骂人的。
“捡垃圾了。阿祖,我告诉你,捡垃圾能赚大钱。”陈白羽很夸张的告诉阿祖,谁谁捡垃圾的时候捡到一袋钱,谁谁捡垃圾捡到了一袋黄金......
一夜暴富。
“哪听来的?”阿祖笑了笑,“捡垃圾能捡到钱,我相信。能捡黄金,也是可能的。但说捡到一袋,那是夸大。”
陈白羽嘟着嘴,“反正捡垃圾能暴富。破烂大王。嘻嘻。”
“阿祖,我以后就是破烂大王。比孙大王还要厉害。”
陈白羽又给阿祖说了在东莞新认识的朋友黄华伟和李志远,黄华伟的幽默风趣,李志远的清冷。
两人性格不同,但都是有原则的人。
现在这个年代,有太多太多忽略原则只为利益的人。能坚守住底线原则的人,是难能可贵的。
阿祖认真的听着陈白羽说话,慢慢的睡了过去。
突然,小胖子扯了扯陈白羽的衣服,然后爬上陈白羽怀里,双手搂着陈白羽的脖子,“抱我。”
好好的一个‘抱我’说得不伦不类。
‘抱’是带着越南音的普通话,‘我’是粤语。
“谁教你说话?”
怎么普通话,粤语,客家话,越南话齐来?
“阿爸,阿妈,阿祖。”小胖子点着手指头,然后砸吧一下嘴巴,“姐姐,糖。”
小胖子想要吃糖了,但阿雁对他要求严格一天只能吃一颗。
陈白羽摇摇头,“你已经吃了一颗。”
“我吃明天的。”
“明天呢?不吃了么?”
“还吃明天的。”
陈白羽捏捏小胖子的小肥脸,“不能吃。小心牙齿长虫。这么长,这么长的虫虫,白白的,带着很多很多的小脚丫,在你的牙齿里爬呀爬呀。一直爬到小胖子的小肚子里去,然后吃掉肚子里的所有糖。”
小胖子双手捂住嘴,惊恐的看着陈白羽,扁着嘴,眼眶湿润,眼看就要哭出来。
“别乱说。”阿婆抱过小胖子,轻轻的摇着,哄着。
小胖子立刻告状,“小五坏。”
好吧。
“怎么不叫姐了?哼。坏小孩。”
真是个小人精。
想要吃糖了就甜滋滋的叫‘姐’。
没有糖了,就是‘小五’。
“这么现实也不知道像谁。”
“小五坏。坏。”小胖子的小肥胖一巴掌拍在陈白羽的手背上。
“呵呵。姐姐有糖,姐姐坏吗?”陈白羽从衣兜里掏出一块芝麻糖,这是阿祖刚给她的,还没有来得及吃呢。
刚好用来哄小胖子。
让你说我坏。
哼。
陈白羽咬一口芝麻糖,香,甜。
‘哒。哒。’陈白羽用力的砸着嘴巴,得意的看着小胖子,“姐姐坏吗?”
陈白羽眨巴一下眼睛,手指头轻轻的戳戳小胖子鼓鼓的小圆脸,“甜甜哒。”陈白羽砸吧两下,舌头伸出来舔一舔唇,“好甜。”
小胖子双眼汪汪的,可怜兮兮的看着陈白羽,“姐。”
“姐姐好吗?嗯?”
小胖子看着糖,吞吞口水,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好。姐姐好。”
看着小胖子的口水都快把小围兜给打湿了,陈白羽才把手中的芝麻糖递过去。小胖子双手捧着芝麻糖,舔一舔,用力咬一口。
咬不动。
小胖子眼泪汪汪的看着陈白羽,“姐。”
“慢慢舔。”
“不。”小胖子扁着嘴,“吃。胖胖要吃。”
小胖子拉着陈白羽,可怜兮兮的好像被欺负惨了的小狗,眼睛水汪汪的傻愣愣的看着陈白羽。
没办法。
陈白羽只能把芝麻糖咬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吃姐姐的口水。脏。”
“不脏。干净。甜。”
“小机灵。”陈白羽递给小胖子一个木雕的小马,“聪明劲儿像雁婶。”
阿婆也点点小胖子的小额头,“精明着呢。”三叔公和三婶婆都不在了,阿婆有空就帮炳堂叔照顾小胖子。
因为炳堂叔要忙收购杂货的事情,阿雁也在忙手工作坊,所以小胖子就扔给了阿祖。但小胖子没有陈白羽小时候乖巧,能在阿祖身边一呆就是一整天。
小胖子爬着爬着就跑远了,特别是会走路后,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没办法,阿雁只能用一根长长的橡根绳捆住他的肚子,然后绑定在龙眼树下,喜欢爬就爬,喜欢跑就跑,反正跑不出五指山。
阿祖却不赞同,每次都会把橡根绳解开,任由小胖子疯跑,阿祖拄着拐杖跟在他身后。小胖子很皮,摔了也不哭,只会坐在地上抬头呆呆的看向阿祖,伸出双手要抱抱。
每每这时候,阿祖就会拄着拐杖站在小胖子旁边,定定的看着他。小胖子就会双手抓着阿祖的拐杖站起来,拉着阿祖的手,乖乖甜甜的,“阿祖乖。”
小胖子很好玩,有时候自己哭了,却摸着阿祖的手,“阿祖要乖乖,乖乖有糖吃。”一边说一边看阿祖。
如果阿祖给他糖果,他会立刻破涕为笑。如果阿祖没有糖,他就会拉着阿祖的手,“阿祖乖乖,胖胖乖乖。”
软绵绵的小屁孩能把人心都给融化掉。
“姐。漂漂。阿祖。”
陈白羽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明白小胖子的意思:阿祖说姐漂亮。
呵呵。
原来,小胖子在拍她马屁呢。
陈白羽拍拍小胖子的小屁屁,“你知不知道,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去了。”
“嘻嘻。”小胖子咧着嘴傻笑。
口水直流。
辣眼睛。
陈白羽从东莞回来了,给小伙伴们带了礼物。女孩子是蝴蝶结发夹,男孩是十粒玻璃珠。陈白羽给叶长安带的是能夜光的小吊坠。
现在很流行夜光。
夜光笔,夜光吊坠等等。
可能因为刚推出,价格有些贵,在宝阳镇夜光笔一元一支,夜光小吊坠子一元五角一个。对于学生来说,这已经是天价了。
在东莞,相对会便宜一些。
其实,大唐小学也有人常去摆摊,卖笔卖练习本还有各种小玩意。其中最受欢迎的是夜光小吊坠。
这些吊坠也没有什么花样,要么是笑佛,要么是观音。
就两个款,爱买不买。
陈白羽给叶长安买的是夜光珠,一颗珠子。其实,所谓的夜光不过是淡淡的盈绿色的光而已,并没有能夜视的作用。
“谢谢。”叶长安很喜欢小珠子吊坠,然后递给陈白羽一个烤红薯。红薯是他从家里带来的,还暖暖的,散发着香味。
陈白羽不客气的就啃了,感觉好久没有吃烤红薯了。
叶长安站在陈白羽旁边,看着她吃。他本来就长得高大,而且人看起来憨憨的,远看像熊,近看还是像熊。
这几年跟着退伍老兵锻炼,人更壮了。
用村里人的话说就是:牛高马大。
说得文雅一些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老师在生气的时候还会说:长得比老师高大,却蠢笨如猪。脑子长这么大,不用来读书,用来吃粪?
本来,叶长安不想继续上学的,他脑子慢,跟不上老师的进度,需要陈白羽给他开小灶才能及格。
但陈白羽跳级了,考到了市里去。
他一个人,怕又要不及格,不能升级了。
只是,陈白羽希望他继续读书。陈白羽说,好好读书认字,等年龄到后就去当兵,退伍后来给她当保镖。
到时候,陈白羽给他发工资,还给他找一个好女人当老婆。
叶长安相信陈白羽,所以即使不喜欢上学,他也愿意继续努力。家里的大哥大嫂也愿意继续供他读书。
有机会,谁愿意放弃?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来问李白叔。”陈白羽已经和李白打了招呼。当然,这也要叶长安自己主动。
“还可以问陈明。陈明的数学很好,你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就找他。”小时候,陈明是个打酱油都能记错的小屁孩,现在已经是成绩好的小小班长了。
大唐小学选班长只看成绩,考试第一名的就是班长,第二名的是副班长。所有的班干部都必须是成绩好,即使体育委员弱不禁风也没关系。
“和陈明交朋友。”陈明有脑子,叶长安有身高体重的优势,取长补短。
叶长安很听陈白羽的话,不管她说什么,都听。他大哥说,不聪明的人就应该听聪明人说话。
陈白羽这么聪明,听她的话绝对没错。
其实,叶长安比以前聪明多了,特别是交际,待人接物上,已经不再是生生硬硬的刻板。现在的他会委婉说话,会问候别人。
在认识陈白羽之前,叶长安就是傻根。
他大哥教他出门看到别人要打招呼。
不会?
很简单的,看到别人在做什么,就问什么。
于是,有一天,傻根去放牛的时候看到三婆在拔草,问:三婆在拔草?
三婆很意外,很高兴的大声回答:是。
再想傻根唠嗑一下,傻根已经走远了。
等傻根放牛回来的时候,三婆还在拔草,又问:三婆在拔草?
三婆抿嘴,回答:是。
等傻根给大哥送饭,看到三婆还在拔草,又问:三婆在拔草?
三婆已经不想回答了,直接问:就没有别的说法?
这让傻根在村里被笑话了很久,成为大人教育小孩问候他人的模板教材。
经过陈白羽提点的叶长安已经能和别人聊一小会了,会夸赞别人家的庄稼长得好,会在家长面前羡慕他家的小孩聪明了。
叶长安的进步是明眼可见的,陈白羽很高兴。
要开学了,四哥跟着大哥去京都报到,陈白羽则被阿爸带着到市一中去报名。
不管陈白羽如何撒娇,阿爸就是不答应让她外宿,必须住校。阿爸觉得只有陈小五一直待在学校里,他才能放心,安心。
蚊帐,被,水杯,牙刷等等,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部装进蛇皮袋,然后是陈白羽的衣服鞋子,还有阿祖给她准备的各种小零食。
陈白羽的小书包装了李建国给她的账本,其他东西只能塞进蛇皮袋里去。
看着阿爸认真收拾的样子,陈白羽说不出,不用带,去市里买的话来。虽然,很多东西都可以在市里买,但阿爸想要帮她准备,就准备吧。
相对于县城初中来说,市一中的住宿条件要好很多。最起码,比她上辈子初中时候的住宿条件要好上很多倍。
宿舍不小,住十八个同学。
都是同班的同学。
陈白羽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床位,下铺。
“下铺好。不会摔下来。”阿爸对床位很满意。
自从大哥读书住校,阿爸知道学校宿舍是上下铺开始,就担心孩子睡在上铺会不会摔下来?
这么高的床铺摔下来,绝对会脑震荡。
每次开学,哥哥姐姐搬宿舍,阿爸都会问是上铺还是下铺?
其实,陈白羽更喜欢上铺的。
阿爸从蛇皮袋里把东西掏出来,开始给陈白羽铺床。
虽然宿舍里没有人,但很多床位都已经被铺上席子,挂上蚊帐。
阿爸看了一眼别人的床底,有样学样,把塑料的澡桶塞在床底。阿爸粗糙的手在新的席子上摸来摸去,确保没有刺。
突然,传来‘咚咚’的高跟鞋走路声。
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女人带着一个下巴能戳破天的女孩走进来。女孩骄傲的撇了陈白羽一眼,还没有等陈白羽打招呼就扭过头,从鼻孔里‘哼’一身。
女人的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这宿舍怎么有一股味道?”
阿爸搓搓双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说什么,被陈白羽拉住。
陈白羽父女是昨天到市里的,因为阿爸舍不得花钱住旅馆,所以他们在车站对付了一晚。现在夏天,天气闷热,在外面一会就满身汗,更不要说他们从宝阳镇坐车到市里,又在车站过了一晚,身上的气味已经可以想象。
但既然人家没有直接点明,他们也没有必要多说。
“小五。”阿爸不赞同的看了陈白羽一眼,“在宿舍要和同学好好相处。”阿爸和对方打招呼,想要自我介绍一下,但对方眼睛长在透顶,把阿爸当透明空气,不存在的。
“阿爸,我们去吃饭吧。”
有些人,不需要在意。
你可以当我是空气,我也不会当你是氧气。
在陈白羽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热脸贴冷屁股’这句话。更何况是让她爸去贴冷屁股。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