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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橙把饭摆在炕桌上,自己坐在小凳子上面,侧着头装做无意地看着外面。
其实她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窗前看的,而且以前遇到类似的情况,她就是这样做的,可这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忽然就不敢站在窗前了。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不敢明着去看他,也不想给他看到自己在看他。
村小学就在村头的破庙里,离安置点大院很近,田野放学的时间和下工的时间接近,他比宋秀致先回家,进门看见金黄中带着翠绿葱花的饼子,就伸手来抓。
田橙轻轻地给了他一巴掌:“洗手去!”
院子里的压水井旁边已经站了人,殷建设舀一瓢水倒进井筒子里,喻兰川开始抓着井杠压水。
开始时他的动作很快很连贯,井筒子里呼哧呼哧地响着,慢慢地渗出水来,清水顺着开在半腰中的管子流了出来,底下放着盆和桶,接上水的人就提走了。
田野洗了手过来吃饭,看见姐姐不吃饭看着外面,也伸着脖子看:“姐你看啥呢?”
田橙脸一红,戳他一指头:“行了,你赶紧吃,我等等咱娘。”
田野也不吃了:“我也等着。”
恰好宋秀致从大门上进来,田橙赶紧推田野:“吃吧,娘回来了。”
她就怕田野发现,她是在看喻兰川。
喻兰川提起水桶,先给井筒子里面添了水,以防一会儿水干了还得重压,接着就提着水桶,跟在宋秀致后面进了田家,把一桶水倒进水缸里。
宋秀致感激地笑笑:“川子,来坐下吃口饭吧,以后可别这样儿了,野子也能提水,我自己也能提。”
喻兰川笑了笑,提着空桶出去,又给自己压了一桶水,才提着回了那边喻家。
宋致秀神情复杂,其实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喻兰川对田橙很好,是很上心的那种喜欢。
喜欢田橙他也不说出来,就是默默地帮忙,关注着田橙,有时候,有的事情田橙自己都没注意到,喻兰川就先帮她办到了。
这年轻人真的是个好孩子,可是……
宋秀致叹了口气,橙子是个傻的,怕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吧,傻丫头每次看见喻兰川,眼睛就亮得不行。
田野吃完饭,擦擦嘴洗了手,就去拿口琴,这小家伙特别珍惜这支口琴,吃饭之前总是忘了洗手,拿口琴之前是一定要洗手的,就怕弄脏了这亮闪闪的小精灵。
小精灵现在在田野的手里,也能吹出一些简单的调子,不仅田野,大院里的知青们,现在几乎人手一支口琴。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过完年的时候吧,殷建设过完年回来时,带了一支口琴,总是缠着喻兰川教他吹曲子,上工的时候也带着,中间休息的时候就拿出来呜呜哇哇的吹。
殷建设这家伙吹口琴,发出的声音真的是呜呜哇哇的,不成音调就不说了,还难听得要命,连田野的水平都不如,喻兰川倒是很耐心,指点他的时候很认真,可惜这种东西好像也是要天赋的,殷建设就没这方面的天赋。
接下来知青们就陆陆续续地,都买了口琴,晚上下了工,大院儿里就一阵阵的口琴的声音。
这不田野吹着口琴,吹的是一曲刚学会的《学习**好榜样》,神情专注,虽然个别音节不准,但比起殷建设的杂音来,那真是好得不行了。
知青们也吃完了饭,呜呜嗡嗡的口琴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简直难听得要命。
在这片嘈杂的声音里,忽然就有一支曲子响了起来,是北国之春那悠长的调子。
田橙真的好像看见了碧蓝的天空,微风拂着脸庞,白桦树亭亭玉立,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摆。
田喵猫停止吃东西,抬头看向窗外树上的鸟儿们,黄喙黄眼圈的鸟儿们歪着脑袋,偶尔鸣叫几声,阳光明媚照进屋里,在地上映出窗格子和猫的影子,灶火温暖,饭菜的香气弥漫。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喻兰川的琴声悠扬婉转,中间夹杂着鸟儿们的叫声,听着甚是和谐,就好像它们的叫声也是这曲子的一部分一样,浑然天成。
曲子连续循环了两遍,停下来的时候,恰好上工的号子响起来了。
如梦初醒的人们都往外走,田橙站在窗前,有意无意地看着外面,喻兰川跟着几个知青一起往外走,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也是有意无意地向田家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田橙立刻就垂下了眼帘,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呢。
喻兰川低头笑了笑,笑容豁朗而自信,大步跟上前面的知青。
下午上工的时候,田橙就有点心不在焉的,心里想的都是喻兰川回头时的那个笑容。
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田玉堂说喻兰川以前和她谈过恋爱,是不是真的?
以前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能记得前面的一部分,后来的却都忘了,如果真的谈过恋爱,她该怎么办,要不要把这段丢了的感情找回来?
田橙心里忽然就很难受,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以前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她上辈子坚决不肯再和喻兰川有任何的接触?
这辈子刚开始的时候,田橙见到喻兰川,也有一种本能的害怕和担忧,似乎靠近他的话,就会伤害到自己一样。
只是她毕竟重生而来,知道上辈子喻兰川并没有伤害到自己,才慢慢地开始同他有了接触,但也只是很客气很疏离的接触,似乎下意识地疏远着他。
真正伤害到她自己的人,已经被她封印在记忆深处,上辈子直到死都没有再回想过。
到了这辈子她才慢慢地回想起来,不会再给那些人伤害她的机会。
日子就这么在田橙的犹豫和喻兰川的口琴声中度过,转眼,春耕就已经进入了尾声。
春耕主要就是播种和施肥,刚从酷寒的冬天里出来,为了干活利索,大部分人都穿得单薄,干活儿的时候嘴也不闲着,男人们就跟妇女们开着或荤或素的玩笑,时不时地被骂一句,就引起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