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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诸家思辩
第253章:诸家思辩
没等王财回答,旁边的王闿运却是一声冷笑:“儒墨二千年来便是纷争不止,今日单凭你几句话就想让皇上断出个对错,不觉得太放肆了吗?孔孟圣教千百年来传承不息,而你墨家学说却衰微至此,这不正说明了谁更顺应历史吗?兼爱,哼,爱一个人不行,爱一部分人也不行,若要实现你们的兼爱理想,非得要天下所有的人兼爱才行,这可能吗?”王闿运突然一笑,转头对王财道“皇上,嵇先生的这一套过是空想罢了,原是当不得真的。”
王财仔细了听了两人刚才的一番辩论,点了点头道:“嵇先生,儒墨之争,朕不想说什么,只是有两点想请你指点一下,”说着王财略一沉吟道“这几日朕挑灯夜读墨子,对于墨家这千年来的发展有了一点点的心得,其一是王首辅说的,兼爱之说太过苛刻,须知有社会就必有等级,从氏族部落的相对平等到封建王朝的绝对不平等,因财产多寡、地位高低必然会产生等级之分,那却如何让这些人兼相爱呢?若有一部分人怀有仇恨之心,这兼爱就成了一句空话,着实太难,而且杀人之人,是否也要去爱他呢?其二,墨家学说尚贤、尚同,这便是挑战皇权了,朕虽亦赞同选贤任能乃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但‘因贤而立’,却由谁来断定这贤与不贤呢?朕以为选贤任能的执行者仍然应当是朝廷,而不是民众。因为民众固然是国家之基,但未必能有此见识。”
嵇云想了想道:“想来皇上也只看过墨子一书,其实墨家尚有诸多书籍,皇上所问者,这些书籍中都有论及,皇上所说地爱天下人太过于苛刻,事实上墨家所说的爱天下人。便是爱你知道的人,杀盗与兼爱并不矛盾。盗乃是罪人,兼爱不是爱人不爱自己的,正所谓‘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便是这个道理。”
王财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并不在意于墨家理论到底现在有什么实际用处,只要能够为千年来地位稳固的儒家寻一个对手便是成功了,因此不再分辩什么。朝嵇云笑了笑道:“今天把你请来,也算是解了朕的一些疑惑,千年来墨家经典散失甚多,这前人思想的经典总是留下来地好,此刻分辩不清,就留给后人去分辩,嵇先生乃墨家传人,这重任朕就交给你了。总要将这些经典整理出来,刻印发行才好。”
嵇云面露喜色,墨家理论难得皇上居然不加禁止,还要帮助刻版刊印,当真是意外之极,而坐在一旁的王闿运却是颇有不满。正想劝阻,又听王财道:“纫秋,回头你再通知文化部,不但墨家学说要帮助刊印,儒、道、释、兵、法等等这些学派地经典都要刻版刊印,可以参考永乐大典。那个文渊阁的四库全书令人制版刻印,但是仅做收藏之用,四库全书被清人删改太多,比不上永乐大典忠于原著,朕前次问过文化部。现在藏于京师皇城和天京文渊阁的残卷、副本不足七千卷。朝廷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编一部集中华文化大成的百科巨著,但却有责任保全这些经典传之后世。令文化部想办法收集散失,刻印于天下吧!”
王闿运还想再说什么,但略一犹豫便知道皇上决定的事情,凭自己一言实在难以说得动他,况且皇上有心修史编典,这确是名垂千古的大事,虽然自己对这些别家杂说颇为瞧不上眼,但是皇上说的也有道理,毋因群疑而阻独见,毋任己意而废人言,自己看不上地东西,却不能让别人也看不到,更何况儒学素为汉学正统,千百年来已是深入人心,哪里是些旁门杂说能够动摇的?想通这一节,便自平静下来,微微一笑朝皇上欠了欠身应承下来。
王财见他应了,心知王闿运虽有不满,却仍识大体,忍不住颇觉欣慰,当下笑道:“纫秋果然是我朝第一贤臣,”说着转头对内廷书记道“拟诏,首辅大臣王闿运十余年劳心国事,忧国忧民,实为本朝贤臣典范,着升文德公!”
王财骤听此言,呆了一呆,立刻拜伏于地,大声谢恩。要知道建国以来,尚没有任何一人被封到公爵,就是候爵也不过潦潦数人,今日得此封号实是本朝前所未有的荣誉,自己十几年来一心只为辅佐英主,开创千秋功业,实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今日得封文德公,王闿运到不是为了升官而兴奋,实是为了自己十几年的苦心到底没有白费而感动,一时间伏于地上说不出话来。
王财正想好言劝慰几句,却听站在一旁的嵇云发出一声冷笑,心知他看不起儒生抱着皇家大腿的作派,也不以为异,只是走下来轻轻抚起王闿运,拍拍他们肩头以示鼓励后,便不再说话。王、嵇二人眼见皇上脸有倦容,当下告退离去。
很快,这场御前辩论便传了开去,尽管皇上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儒生们都认为皇上公然在朝堂之上由着墨家邪说胡乱指责儒学圣教,即使没有表明立场,但偏向之意已是毫无可疑了,因此全地都有儒生学者到官府闹事,嵇云在南康府开设的墨家学馆也一再遭到儒生地冲击,王财原想着双方之么闹将下去也并非什么坏事,理不辩不明嘛,可没过多久,居然有一些其他学派也参与进来,或指责墨学,或攻击儒教,甚至连洋务派学者也跳出来借机宣传西化,顿时大江南北吵了个不可开交,总算这些闹事的儒生还晓得“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双方吵来吵去也仅限于文章上的你来我往,或按章据典,或旁征博引,到后来代表各自学派的朝廷官员也撰文参与到其中,其时正是帝国推进改革,学习西方的变革时期,社会上地各种思潮原本就是风起云涌,王财于此时处心积虑的挑起儒墨之争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一些官员担心学派之间争论持续下去,轻者造成文化分裂,重者引起社会动荡,千百年来中国都是一个脑子做主,到了今天突然之间多出这许多脑子来,到底是利是弊,着实在难料。王财虽然也有这般担心,但是他却不愿意以国家力量来中止这场争论,更何况现在各学派之间的争论已经慢慢的有些规律可循,是不是真的有了百家争鸣的规模他不知道,不过随着辩论的深入,各方从刚始的恶言相向到现在的渐趋理性,所辩的内容也越来越深入,这都说明国人长期以来被冰封住地思想已经渐渐突破前人地条条框框,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见解,很多长期以来被认为理所当然地前人语录现在也被人翻出来详加推究,竟也得出了新的心得,这些都是王财所乐意见到的,因此尽管知道这是把双刃剑,王财最终还是决定听之任之,不再强行压制,唯是嘱咐警察部通令各地,学术辩论固然不去管他,但若有人以此为借口宣传叛国邪说,那警察部必须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出手镇压。
虽然对于皇帝突然之间另立异说,大多数的国人都表示了不满,但是重新整理永乐大典却是一个颇得人心的工程,这种打一巴掌,再给几分好处的手法,王财屡试不爽,现在已经用的有些心得,而那些长期以来屡被压制的学术派别因为朝廷开始整理永乐大典散卷,皇帝对各种非主流学派又非常尊重,因此都存了发扬各派学术观点的心思,纷纷将收藏的典籍供献给朝廷,很多遗失已久的书籍居然也被发现,这让文化部的那些博学鸿儒欣喜过望。
而奉旨修史的王闿运接旨之后,便给自己的数位至交好友写信,请这些宿儒高才一起来帮他完成清史、太平天国史的撰写,甚至还给隐居的曾国藩写了一封措辞肯切的邀请信,希望这位前清封疆大吏能够不记前嫌,出山帮助朝廷一起完成这篇巨著。清史巨著若是能有曾国藩的着笔润色,凭空便能增加几分可信,而且清廷种种内幕总是清廷的官吏来写更为真实了。事实上王闿运曾经想联系奕欣等一干前清遗族,只是一来考虑到亡国之人来写前朝国史未免有些残忍,二来也担心他们为前清歌功颂德,所撰不实,因而此念转瞬即灭,只是派了几人赶赴京师紫禁城收集藏于禁城的前朝文件,像什么起居注、清实录以及内阁、军机处所存上谕、臣工本章等原始档案,当真是决心要写成一本撇开成见,实事求是的史家巨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