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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元澈会先问崔谅的事情,没想到他先提起了冯让。我道:“冯让一路上被流寇和凉国的细作追杀,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将养在阴平候的家里。”
“那过几个月再派个人去接他回来。”他眉头微锁,而后道:“这么说,冯让没见着崔谅。”
我道:“崔谅这次之所以出兵,是因为凉王劫到了陛下调兵的虎符,给崔谅下了调兵令。不过想来崔谅已经知道调兵的不是陛下,看出了凉王的诡计。按照命令,崔谅本该调兵天水,但他绕道了。”
这是大事,元澈听后却并没有惊诧,反而冷笑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崔谅,他到华阴的时候,长安已经解围,可他却不上奏陛下,还要自作主张绕道而行。”
听元澈的口气,他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崔谅若上奏魏帝此事,那么日后有人若说他绕道延误战机,他就无话可说。若他不奏,来日若有人弹劾,他大可说当年是被凉王设计,所以调兵绕到了晋阳一带。最后,自然也是他有智谋,识破了凉王的诡计,从安定饶了回来,没准还能顺带卖元澈一个人情。
不过他虽然心术不正,但也算是个办事周全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将骑兵分出来调到安定。
“崔谅的部队在潼关的时候就兵分两路,你为什么追新丰这一支?”元澈对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这次的提问更像是试探我的想法,而非寻求一个答案。
我和靖道:“崔谅没有选择从长安直接抵达安定,是想沿途多绕几个郡县,多拿几份俸饷。褒斜道、新丰港这条路线绕过的郡县最多。当然,如果他贪心些,没准还要在解縣港停留。既然崔谅是个贪图私利的人,那么他必然会随着新丰港这支军队走。而陆昭所要做的则是截住崔谅,也就无需理会其他路的军队。”
“你认为崔谅比军队重要?”元澈的目光尖锐地扫过我的眉宇之间。
我平静道:“正因为军队重要,我才要去截崔谅。他在陈仓带兵多年,军中也是有些威望。但此人心术不正,爱贪便宜,迟早会被他人算计的。崔谅死有余辜,但并不意味着那些将士也要跟着他一起送死。”
元澈听完之后略微沉吟,道:“不错,思路清楚。”说罢,他忽地起身,又顺手拉我从坐榻上起来,走到大魏图籍前,一边用小狼毫在图上标注一些东西,一边对我道,“等你拿下崔谅的部队,直接由夏阳港走官道,然后在彭城东面五百里的地方扎营。届时,寡人自会派人告诉你们攻城的方案。”
之后,元澈又说了许多行军时要注意的东西。他原本就是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我身后标注那些需要留意的地方时,宽大的袍袖几乎是将我团团围在了里面。有几次离的很近的时候,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略带温热的呼吸微微撩着我额侧的发丝,痒痒的。
“你再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有些认真地看着我,语气也并不带责备之意。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道:“我困了。”其实呆在元澈身边,无论是谁都不会有想睡的时候吧。
元澈哦了一声,道:“那先歇了,明日再跟你说一遍。”他亦是难得的有耐心。
空气微微凝滞,我和元澈一时间处于无话可说的状态。半晌,我道:“我和官驿的掌事有事说。”
他坐回榻上,随意抽出一支书轴,道:“你自便。”
我将头发重新绾了,穿上软甲、头盔,找到了掌事。
掌事见了我殷勤道:“冯将军有什么吩咐?”
夜风有些凉,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道:“还有空着的房间么?”
掌事皱了皱眉道:“方才来了好些南军人,原本空着的房间都住满了,饶是这样,还不够呢。”
我听他这么说,透过月洞扫了一眼西院,掌事的话倒是不假,西院里散着好几个兵士,说话声音嘈杂,也多是些粗话。有几个人大概嫌弃西院吵闹,拿了兵器开始往东院走。
东院住着的大多是贵人,掌事见了连忙出去拦。然而当兵的早就习惯了横着走,哪里肯听一个掌事的话,于是三言两语将那掌事骂了好一通,眼看就要动家伙了。到底有几个胆子大的侍卫拦着,没出大事。掌事死里逃生之后,匆匆地赶到我身边,可怜道:“冯将军先回东院罢,这里有得闹呢。这些兵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到时候别再伤着您。”
他的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好再要求什么,直接回了东院。外面那些兵士还在闹,我也没打算回到元澈那里,随便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准备凑合一晚上。
以前和父亲随军而行习惯了风餐露宿,再加上今日实在太累,我刚靠着墙,就睡着了。不过今时不比往日,到底是在长安养尊处优惯了,睡到一半,只觉得身上冷得发抖。饶是这样我仍是困得不想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上多了一层厚厚的毯子,原本的寒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我迷迷糊糊微睁双眼的时候,只撇到了淡青色袍袖的一角,一如云水般温软柔和。
一夜好梦,皆是吴国山水,往日繁华。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元澈的屋门微微敞着,来往的是几个负责侍奉的侍女和提着食盒的掌事。
我进了门。元澈一身单衣,外披了一件联珠对孔雀纹锦的长袍,坐在几案边悠闲地看着书卷。我刚要将叠好的毯子放在旁边,他立刻严肃道:“这不是寡人的东西,你该放哪里放哪里去。”
正尴尬的时候,掌事过来回话道:“大都督苏瀛来拜见殿下。”
“让他进来吧。”元澈说完,又看了看我,似乎在等我解释些什么。
我将毯子放下,道:“昨天官驿没空房了,我就在外面睡了一晚。”一边说,我一边觑着元澈的面色,他似乎觉得这个解释不够好,然而我也并不认为我有更好的说法。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在这多留,和元澈在一块,就算只是对坐无言,也是十分劳神的。于是道,“依大魏律,公侯府的人不得与各将军授受,还望殿下将此物交予大都督,代昭言谢。”
说完,我规规矩矩施了一礼,正要退走。元澈不知哪来一股火气,道:“你回来。”他见我驻足,道,“没有地方住,为什么不跟寡人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