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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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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一片苍茫,高耸峻冷的大山若蜿蜒起伏的巨龙横亘在茫茫的大地之上,一声声若闷雷般的怒吼声音不断的从远处奔涌而来,敲人心神。远远看过去,只见汹涌的洪水就如同愤怒的野兽万兽齐奔一般,把所经之处的生命完全吞噬在那浑浊的洪水之中。

    而永远笼罩在这块大地之上的那碧蓝的青天,此时早已变成一片的乌黑,那一块块若浓墨一般的乌云如同沉甸甸铅块,重重的压在这块正在被洪水肆虐的土地上。

    瓢泼一样的大雨似仍嫌这滚滚的洪水不够凶猛,在若火舌一般的闪电中,在若战鼓一般的闷雷中倾盆而洒,不断的为那汹涌的洪水注入新的力量。

    在这洪水的怒吼之中,更有狂风不断的把洪水掀起滔天的巨浪,如血兽的巨口一样,即便是坚硬的岩石,也在这血口之下瑟瑟发抖……

    在这凶猛的洪水面前,尽管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不断的发动力量,建起一条条拦截的堤坝,可都脆弱的不堪一击,反而更助长了洪水肆虐的气焰。

    苍天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场灾难,而那接连不断的狂风大雨,更是苍天之上的冥冥天命。这块土地上的人,在这场洪水面前,已经是没有半点的抵抗能力,剩下的,只有眼看着被洪水吞噬。

    高山之上,在雷鸣闪电之下,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正站在石崖边,他一身的蓑衣在风雨中已经完全浸透,这个人却浑然不觉。在斗笠之下,这人那张脸庞棱角分明,显示着无比的坚毅,他只紧紧的皱着那对浓浓的眉毛,双眼似无限不屈般的看着石崖下那奔涌的洪水,一双大手此时握成了铁锤,手背之上青筋贲张。

    洪水中不时卷过溺死的尸体,除了牲畜,更多的是那一张张苍白的同类的面孔,每一张面孔都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在这块辽阔的土地上,竟无法再找到一块安生之所。

    这个人忽然双手高举,仰天长啸,那长啸浑厚而有力,充满了不屈与抗争之意……

    五彩的霞光中,又是这个人,无比虔诚的跪拜在一个奇异的女子面前,那女子全身被万道霞光所笼罩着,面容绝美而神情慈悲,这人在这个女子面前,高大魁梧的身体深深的向这个女子跪拜三次,抬起那孔武有力的双臂,高举过头,那奇异的女子一双眼睛若深海一般望着眼前跪在脚下的这个魁梧的男人,素手芊芊而动,随着一道柔和的光芒,一件物体从那奇异的女子袖中飞出,缓缓落在这人那高举的双手中。

    “大禹,希望你能用这件东西,把那陷入洪水之中的苍生解救出来……”随着这浑圆的声音,那个奇异的女子渐渐的消失在霞光之中。

    这个叫大禹的人把头深深的埋在下面,连拜了三拜,才抬起头,用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手中那件东西,只见这件东西通透半名,从上至下萦绕着一丝丝光芒,握在手中时,可以感觉到从这物体中传过来的那股浑厚的力量。感受着这股浑厚的力量不断的传进自己的双手之间,大禹那坚毅的面容洋溢出一丝喜意来。

    这是一把开路的神掘!一把可以把这滔天的洪水引向那天边大海之中的开路神掘!

    之后数年,大禹就用手中这把神掘,带领着族人以义无反顾之心劈山开石,疏通水路,把那滔天肆虐的洪水引向了那遥远的大海,即便是上苍,也终被其那种心悲天下之仁心所动,封其为禹王。

    如今在这茫茫大地之上那无数条大河的峡道,都是当年禹王之神作,而这把神掘,禹王在升天之时却并没有带走,而是留在这尘世之中,希望能以其中那万般仁义天下之心来感化后人。

    这滚滚红流之中,人心日益思变,其凶猛远远超过了当年那肆虐的洪水滔天!只怕如今,更没有能记得当年禹王那身为天下义无反顾的绝仁之心了。

    老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小舟,说道:“你看到的,就是当年禹王开山之神掘,你感受到的,就是那蕴含在神掘之中禹王的仁者之心!”

    小舟瞪着大眼睛,听的入了神,半晌,才从那久远的故事中醒过来,她满含着敬畏之情的看着此时那悬在空中的小小的神掘,感受着那神掘之中穿过来的凛然正气,双目神往,似乎又能看到当年那高大的身影在肆虐的洪水中挥舞双臂劈开一条条通道。

    良久,小舟才有些不安的问道:“爷爷,那你把神掘放在他头上,是要做什么?”

    老者看着此时尤似沉睡当中的顾胜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神掘并不似如今这样,它只是一件具有非凡力量的神器,之所以现在会有如此之强的气势,不是因为它自身的力量,而是常年在禹王身边所感染的那股仁者之力!”

    老者用手一指顾胜澜,说道:“此时他身体所蕴含的力量,一念之间可以为祸苍生,一念之间也可以福泽厚土,所欠缺的,只是这般仁者之力……”

    “当年我得到禹王神掘,自认受天之命,救苍生与火海之中,以数年讨伐,虽建立了一个千年的基业,可至今每每想来,那在战火之中死去的生命,又何尝不是为我所祸!而若非我以神掘之力……”老者忽然顿了一顿,脸色已经颇为难看,似揪起了一直难以释怀的心疾一样。

    小舟跟在老者身边,还是头一次看到老者有这样的表情,一时间也默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她知道,此时把禹王神掘这样的宝贝放在顾胜澜的头顶,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事。

    老者此时看着若踩在水中的顾胜澜,心中不禁又浮现出那个遥远的夜晚。

    那一夜刀光剑影,战马的嘶鸣与攻城的号角此起彼伏,摇摇欲坠的王朝在那一声声檑木撞击声中正走向灭亡,只有那一群群守城的将士,虽已知必败无疑,但仍拼命厮杀,只因在他们心中,还有一个最后的希望。

    也就是自己,在那晚,亲手用神掘把他们那最后的希望生生的扼杀在萌芽之中!

    那只遮天蔽日从天而降的朱雀,那股无以匹敌直通九霄的神威,至今仍让他无法忘记,还有师兄那僵直的尸体和双眼之中的愤恨,即便经历了千年的岁月,仍让他感觉尤在眼前。

    也正因此,他才无法安然离去,而隐与这鹊山之中,因为他知道,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了这千年的纠缠终要有个了解,如今那鹊山之外尘世之中的起起伏伏早已经与他无关,只有这个怨结,若他不能解开,那中原之中必再掀起如当年一般的战祸罹难!

    “希望能凭借着神掘之中那禹王的仁者以意,来化解这延续至今的诅咒吧……”老者心里暗暗的想到。

    “爷爷,那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小舟此时出奇的乖巧,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想看到他醒来之时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老者似无意般的问道。

    “他?他醒来还能是什么样子,呆子一个,没什么好变的!”

    老者心里苦笑了一下,觉得小舟就好像被自己宠坏了一样,虽然表面刁蛮,可心里却仍是天真的若孩子一般。

    他笑了一笑,说道:“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都这么大了,性子还是这么急!”

    小舟嘟了嘟小嘴儿,一双眼睛又看着此时身在神掘光芒照耀下的顾胜澜,一动不动……

    等待,等待就永远都有希望!

    萧破雪也在等待,他为了眼前的这个东西,已经足足等了一晚上,此时整个天都谷之中一片沉寂,在这漫长的黑夜之中,就连那夜飞的禽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破雪一直在摆弄着手里的这个东西,这是一面镜子,斑驳的镜面上似受过什么侵蚀一样,早已经失去了可以鉴人的能力。只有在铜镜的边缘那些弯曲古老的符咒,还可辨别出这面古镜与普通镜子的不同。

    这曾经就是天都谷神器之一的玄天心镜!

    当日在与阴童子一战中,由于谷主林破念一时措意,让玄天心镜被阴童子体内的毒神磷蟒所吞,结果宝光受污,后来虽然经过修复,但始终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虽是如此,但古镜神奇,即便已经无法镇妖驱邪,但仍有回光返照之力。

    此时萧破雪看着眼前的古镜,心里却如同跌入无底深渊一般,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镜子里所出现的一幕,竟会如此骇人。

    之前他借助种种法力,终于把残存在古镜之中的那一幕重新的映照出来,只见在古镜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透出重重的妖异黑芒,把一把古拙宽大的长剑裹在其中,那是天都谷镇谷神兵之首,古剑射日,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正是如今被奉为道门第一人,天都谷如今的谷主,圣尊林破念。

    被尊为道门之长的林破念,以掌剑射日而位隆,却在这古镜的残影中,把这把几乎等同自己躯体的神兵用远非道门的妖异邪法收炼!

    这到底还是自己那个熟悉的师兄吗?萧破雪只觉得一阵阵的冷汗从自己的身上冒出来,那重重的黑芒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但却是邪恶无比,即便以古剑之威都无法克制。

    萧破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断的提醒自己要安静下来,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一点点连在一起。

    从师兄破关而出的那一日起,他的整个人就似乎变了模样,以往那种泰然自若的道风不复存在,而更多的则是让人不免有些奇怪的行径。

    联想起那晚打开灵谷大殿,看见林破念坐在里面的那一情景,萧破雪已经断定出这里面一定出了自己想不出的问题,而问题的根结,一定在那师兄闭关的琉璃幻境!

    难道师兄在琉璃幻境已经遭人暗算,而如今的这个人,只是师兄的替身!

    萧破雪越想心越寒,他又看看眼前的玄天心镜,此时的古镜又恢复到了那斑驳的模样,原本残存的景象已经消失不见,即便自己的法力催动下,那残留的景象也再无法重现。

    他眉头紧锁,一时间陷入到了困顿之中,事关天都谷之存亡,而如今这般沉重的担子却只有他一人承受。萧破雪感觉内心之中似有急火煎熬一般,尽管夜深浓重,但仍是坐立不安,无法静下心来。

    “莫非师兄真的在琉璃幻境出了岔子……”萧破雪无论如何也再无法沉稳下来,他知道这件事情现在没有办法告知其他几位长老,毕竟事情还没有证实之前,还不宜扩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而若想知道这里面的真况,那势必要去琉璃幻境中看一看。

    “琉璃幻境……”萧破雪一想到这个名字,内心深处不由得微微一震,要知道天都谷千年以来,四大禁地之中唯独琉璃幻境最为神秘,除了谷主,即便是长老级别,也不得擅自入内。萧破雪在天都谷虽然尊为第二人,但身为执法长老,对此条法更是熟悉不过,因此内心之中不由得有些踌躇。

    他迈步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方是若金科铁律一般的谷规,一方是关系天都衰亡的重大,萧破雪反复的在心里衡量轻重,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要进幻境走一次,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天都谷衰败,那谷规又有何用。

    萧破雪打定了主意,迈步走出房间,御剑而起,直奔琉璃幻境而来。

    依旧是那条小径,在丛林的遮掩下弯弯曲曲九转迂回,又有谁能想到在这条小径的尽头,就是天都谷的禁地琉璃幻境。

    萧破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但以往都是陪师兄前来,而自己单独走还是头遭,即便此时他已决定了要进入琉璃幻境,但那条非谷主不得入内的条法仍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

    一步,两步……萧破雪踏着似含某种节奏的步子走进小径之中,在这条小径上,昔日自己就如同师兄的影子一样跟在后面,半步不错,而如今再来,所图之事却已经是迥然不同。

    在小径的尽头,那石铺的路徒然消失在一片空荡之处,萧破雪站在最后的一块石头上,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左脚,向那虚空之处迈了进入,他知道,只这一步,自己已经成了天都谷的破例之人。

    夜色仍是浓重,天都谷之中早已经万籁俱寂,又有谁能想到,此时的萧破雪,进入了那神秘的琉璃幻境。

    当整个身体完全隐进这幻境之后,萧破雪的心里徒然一阵轻松,似再无法走回头路一样,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查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幻境之中的禁制对于天都谷的执法长老来说,通过并不困难,只是稍施法力,萧破雪就没有半点阻力的进入到这琉璃幻境内洞。

    只是让萧破雪有些意外的是,幻境之中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瑞彩千层,相反到是一片的黑暗,整个内洞之中毫无光彩,乍一进来,感觉这里跟普通的山洞并没有半点的区别。

    萧破雪的心里打了一个突,尽管自己重来没有来过,但道家仙洞,被天都谷列为禁地之首,为历代谷主坐化飞升之地的琉璃幻境,怎么可能是这样,更何况这里传说还陈放着当年天都谷祖师所留下的天书三卷!

    他以内视之法,一双眼睛似含神光一样打量着这洞中的一切,内心之中更是惊诧不已,这里的云团,和隐放在洞壁之中的数件法器,说明这里正是自己所要寻的琉璃幻境,可怎么会是如此。

    所以谓之琉璃,乃是因洞中凝天地精华神光华彩宛若七宝琉璃之色,可见这幻境之中必然是神彩连连仙气氤氲,萧破雪脑袋里顿时有些混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迈着有些凌乱的步子,来到那云团之旁,暗想这里应该便是谷主闭关修炼打坐之地了,看上去这里却并没有什么异样,萧破雪心中一动,正要寻觅那传言之中的天书所在,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个阴冷的声音传过来:

    “你想要在这里找什么?”

    那声音此时突然在这漆黑空荡的内洞之中传出来,当真是兀突之极。即便是以萧破雪之能乍闻听到这声音,全身都是微微一震,只感觉这声音似相当的熟悉,可其中透着的冰冷却让萧破雪全身猛的一寒,整个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强按内心之中的惊诧,缓缓把身子转了过来。

    只见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此人身材高大,长发披散,一身的深蓝道袍长可及地,面容却是阴冷之极,与其外貌毫不相称,那一双眼睛此时正毫无半点感情的看着萧破雪。

    却正是如今天都谷的谷主,道门第一人林破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