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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杳从煮茶女陡然跃到了御书房成皇帝的贴身宫女,一时间羡煞旁人。
等她回到茶房已经有不少人观望。
如意如霜几人更是时不时望着外面,看看人到哪了。
心里好多话想问,憋得慌。
若水她们三个倒是有点猜测,但是事关姐妹,平日里爱八卦的三人组此刻缄口不言,惹得如意瞟了好几眼。
终于见着江杳进门。
几人忍着八卦劲儿,苦哈哈地继续煮茶,手反而比平日里更稳些。
眼看这一批茶水准备收工,芳荷姑姑不紧不慢地叫走了江杳。
……
得,还要等。
芳荷姑姑难得沉了脸色,“杳丫头,你怎么想。”
芳荷姑姑仔细盯着江杳的眼睛,她不是怕这丫头入了皇帝的眼,而是怕她被帝王的富贵权欲以及所谓情爱迷了眼。
自江杳到茶房来,芳荷便注意到了她,姿容出众如何不惹眼,再者她在茶道上颇有慧根,芳荷惜才自然更加留意关照几分。
想着等日后,若江杳愿意,她便退位让贤也是好的。
可如今就跟了皇帝,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书房应是比茶房轻松些,就是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读书练字。”江杳歪歪头,“我听宝沁说书房常常有新样式的点心!”
宝沁是如意的亲妹妹。
在御膳房四处帮忙,除夕那会子如意心疼妹子,一咬牙送了三十五两银子给宝沁那的管事,再加上芳荷姑姑出面,宝沁的日子才好过起来,如今已经能在御前刷脸了,平日里给书房送点心的活就交给了她。
芳荷一眼瞧出面前的丫头还没开窍,心里松了大半口气,原本准备的那些开刀的话,如今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罢了,总之往后你只需让皇上满意便好,其他事情还像如今这样,少问少看少说,凡事三思而后行,若实在遇到事情,便来告知我,明白吗?”
“嗯!”江杳满眼孺慕感激得点点头,“姑姑你真好,我不去书房了,我就想陪着姑姑!”
“又胡说!”芳荷无奈地点了点江杳的脑袋,“以后说话也要注意点,但无需隐瞒,皇上问什么你便直说。”
到底是在御前近二十年的女官,芳荷对皇帝多疑猜忌的心思了解有七八分。
不论是先皇还是当今。
掌大权者,最忌欺瞒。
这丫头性子直率纯真,若是在后宫,芳荷还有些担心,如今见她还没开情窍又只是待在皇帝身侧伺候,反倒没什么大碍。
“去跟你的姐妹们说说话吧,从传信儿回来到现在,那群人要憋坏了。”
芳荷姑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嫌弃,怎么茶房尽是些没上进心的。
江杳得令乖乖蹦跶去找人嘚啵嘚。
还是若水眼最尖,刚看到江杳衣袖子在那晃悠,连忙将人拉到身边,神神秘秘地问道,“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柳芸芸她….然后皇上说我受委屈了,可能就想让我去书房放松放松吧。”
“我就知道柳芸芸那小蹄子不是个东西,如今还真想害你!”
“是吧,是柳芸芸惹的祸吧!”茶房外的几个小姑娘耳朵尖也听到了,连忙搭话。
总之这天茶房上下对柳芸芸这三个字可谓人人喊打。
对江杳自然也是羡慕得很。
能轻轻松松去磨墨谁高兴在这苦哈哈煮茶啊。
这个想法刚出来,就看到御前的人来端茶了。
一个个立马安分肃静下来,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等人端走。
算了算了。
这天天跟皇上碰面不是谁都吃得消的。
但凡出个错小命都没了。
—御书房—
皇帝了无兴趣地翻开《资治通鉴》,随意拨动两下,皱着眉头抬眼,苏培盛哈着腰忙道,“奴才愚钝不通笔墨,如今瞧着这墨颜色淡了些,想来是要会的人反复磨。”
皇帝淡淡扫过去,“用墨自是要现磨,你都不知诗文典籍,如何能通笔墨书画。”
“奴才确实不懂这些,但奴才知道什么人懂这些。”苏培盛赔着笑脸,瞧着皇帝允他继续耍戏,便拍拍手,让门外候着的人进来。
雕花木门从外打开,女子逆着光进来,一身梅染宫裙将腰掐得极细,衬得肤白似雪,怀里抱着几卷书画,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皇帝跟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皇帝见到人,面色肉眼可见地有了笑,站起身虚扶她起来,“外头天冷,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江杳抬眸水灵灵地看向皇帝,“苏公公说奴婢穿披风不方便,还是这身衣服好看!”
原本她特意将压箱底的兔毛披风穿着,偏苏培盛他有主意,叫她仅穿里头的春秋宫裙来。
一路走在外面,可冷死她了。
要不是前面有皇帝吊着,她是半分苦都不想受。
要不苏培盛是奴才,胖橘是皇帝呢?
还是皇帝有眼色,打个照面就知道关心她冷不冷,总算让她逮着机会告状了。
话落,苏培盛瞬间失去表情管理,实在想不通怎么看起来长得神仙般的人物,竟是个这样的妙人(没脑子)。
“哦?”皇帝听了这话转头看着苏培盛冷哼,“你主意倒是挺多。”
苏培盛忙跪下来,“皇上恕罪,是奴才自作主张。”
“滚出去领罚。”
“是!”
旁边站着的江杳仿佛完全还在状况之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生气了,抱着画卷的手也因害怕有些颤抖。
皇帝将她的这些神情收尽眼底,心里无奈她的胆小,又觉得这样挺好的,可爱又惹人怜惜。
“你怕什么,你可有做什么隐瞒朕的事情?”
“没,没有!”
“哦?真的吗?”皇帝恶趣味上来了,面不改色地逗弄起人来,“朕不信你,怎么办?”
江杳呆愣在原地,一副要被急哭的模样,实则心里在吐槽皇帝的幼稚行为。
眼见心心念念的美人要落泪,皇帝及时止损,轻咳一句,“朕不过是玩笑两句,你不必当真。”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江杳眨巴眼睛似在确认皇帝说的是真话,待真的确认皇帝没生气以后,才重新露出甜甜的笑容,“奴婢因梅园幸得皇上赏识,奴婢身无长处无以为报,惟有画技曾得老师夸赞,便想作这幅梅花图以示感恩圣上垂怜。”
这番话里不乏对自己画技的洋洋自得,以及想要求夸奖的虚荣心。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大多叫人反感。
偏她语调柔软,绵绵如流水,又不似吴侬软语那样甜腻,反而清泠泠的,叫人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真诚。
皇帝原想故作板脸但转念一想,怕这妮子胆小,刚起来的那点胆子又缩了回去,便顺着她的毛捋,“拿来朕瞧瞧,是不是真如你说的那么好。”
江杳扬眉俏脸微仰,“皇上怎么不问问奴婢师承何处?”
“那朕问你,师承何处?”
见皇帝这样配合,江杳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奴婢尊师姓唐,单字岱。“
这回轮到皇帝惊讶了。
唐岱,满洲正白旗人。
山水画初从焦秉贞学,後与王敬铭、张宗苍同为王原祁弟子,可谓名动京师。
皇阿玛在世时就十分欣赏唐岱的画,常召作画,还赐称“画状元”。
(历史上康熙帝尝题其千山落照图,有句云“我爱唐生画,屡索意未已”,“位置倪黄中,谁能别彼此”。唐岱是承祖爵,任骁骑参领,官内务府总管,以画祗候内廷。在雍正中正式入宫至乾隆十一年左右出宫。)
皇帝展开画卷,连连称奇,时不时看画,时不时看人,良久,摇头叹道,“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是朕以貌取人,看低了你。”
画中的红梅初迎风雪,纸张平而花立,梅枝韧而风起,仅仅是在桌面粗望,便可见其形,双手举之,便能窥其神,这样入木三分的画作竟是出自小小宫女之手,一时间皇帝连贪恋美色的心思也没了,爱才惜才之心愈发深厚。
眼看效果达成,江杳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在原地等着。
江杳思考了很久,既要在皇帝面前有一定的平等交流,又不能让皇帝起疑。
琴棋书画里。
琴嘛太高调,后宫也不缺擅琴的主子,不说别的,单说甄嬛那曲招人恨的湘妃怨就知道了。
下棋者善谋略,通书者招猜忌,且都和她的人设不相符。
最后看来还是画更好。
在画上,江杳就下足了功夫,唐岱便是江世呈能给她找到最好的师傅,目前来看结果也喜人。
因此在攻略文里,最常见的技能养成系?
不存在的,她都没人权了,还不能捞点专业领域的话语权吗?
若非要养。
倒是她这天真直率的性子,十分需要靠皇帝养养。
—值守房—
管事躺在木摇椅上,漫不经心地看人搬进搬出。
内务府将江氏姐妹调去了冷宫,两人也没办法反抗,毕竟她们这样的宫女没资格与内务府置喙。
管事冷眼旁观,心里直呼痛快。
前些日子有个大人物压着,即便挨这两个小贱人打了她也不敢作声,当然,主要是江氏姐妹平日里孝敬她的钱不少,没必要为了点小事撕破脸。
更何况后来她也听到点风声,确实是柳芸芸那个臭婊子犯贱,害她也被打了两巴掌。
这个仇她记得清楚。
等着吧,现在她们三个,一个去了辛者库,两个去了冷宫。
都是等死。
哼!
江氏姐妹收拾完东西,抹着泪离开。
互相搀扶的手却激动得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