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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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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甄回到县衙时,天已经渐渐暗了。在门口抹净了满脸的泪痕,宛甄红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进了衙门。不能去想,不能去想!稍有不慎,眼泪又会流出来,爹爹若看见,定会担心。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在大堂等候您多时了。”丫鬟竟是一直在门口等她一样,一见到她,竟急切得险些要给她跪下。

    “出了什么事?”

    丫鬟随即压低声音道“大事不好呢!小姐,夏公子来了,下了聘礼,老爷已经收下了,吩咐我们去找您呢,说是要将小姐嫁到夏家去。”

    这个消息对于宛甄来讲无疑是青天霹雳一般“不会的,爹爹不会答应的!”

    宛甄一路跑进客堂,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廖吉与夏老爷各坐一边,地上摆着七八个大红的箱子,箱盖开着,里面尽是金银珠宝。

    夏云泽也在,见到宛甄,急忙起身迎上来“宛甄,你终于回来了,害我等得好苦。”

    “不关你的事!”宛甄瞪了他一眼,直冲着自己的父亲疾步上前。

    “爹爹,女儿不嫁!”宛甄一指夏云泽,吼道:“这个无耻之徒的德行爹爹您也看见了,这样的人,爹爹让女儿嫁给他,岂不是害了您的亲骨肉?”

    “你这丫头,竟然口出狂言,难道我家泽儿配不上你不成?”夏老爷自知云泽纨绔秉性,只是听见宛甄这样骂自己的儿子,还是气得不轻,胡子都要气歪了。

    “夏老爷莫生气,宛甄被我骄惯坏了,回头廖某自会劝她。”廖吉连忙给夏老爷敬茶。

    “这个月初八,夏家会用八抬大轿来接你。今日廖大人收了聘礼,你休想再抵赖!”夏云泽凑到宛甄耳边,不怀好意地说“你放心,我自会好好待你的。”

    宛甄恨恨地咬着牙,第一次体会到,当内心深处憎恶着一个人,是不屑与其争吵的。

    而这桩荒唐婚事的始作俑者廖吉,没有理夏云泽。

    夏云泽自讨没趣,便告别了自己未来的岳父,大笑而去。夏老爷大腹便便,临走前气哄哄地甩了恿袖子,嘱咐廖吉好好劝劝宛甄。

    客堂里静了下来。“云泽也不是不好。”

    半晌,廖吉打破了平静。

    宛甄不语。“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廖吉又劝。“我是不会嫁的,要嫁,爹爹你自己嫁。”

    “宛甄!为父果真是惯坏了你!”宛甄没想到父亲竟忽然严厉起来,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他。

    “你今早一身酒气的回到家,你不要以为为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昨晚什么也没有”宛甄想要狡辩,自己却先羞红了脸。她依然是处子之身,只是昨晚那一场贪欢,也绝对称不上什么都没有。

    “你被盗侠掳去、彻夜未归一事已经在怀平城传开了,再加上你早上回来时衣服不整、一身酒气,就算真的什么也没有,众口铄金,你管得住刖人的嘴吗?刚刚你还对夏老爷和云泽如此出言不逊,你真该感激云泽不嫌弃你才是!”宛甄越听越觉得委屈,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憋住不哭,到头来却功亏一篑,蹲下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廖吉见女儿如此伤心,便不再骂了,低下身来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道:“你娘死得早,爹爹没有再娶,甚至连个妾都没有纳,这天底下的知县,有哪一个比爹爹更孤寂?别的知县都儿女成群,而爹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为什么?因为爹爹觉得有你就够了啊。果然我的宛甄不负爹爹,你比他们的儿女加起来都要好!可是如果你就这样跟了那个如风,过着居无定所,连爹爹都找不到你的日子,你可让爹爹怎么活啊?”

    “爹爹”宛甄自愧对不住爹爹,便伏在父亲的怀里,哭得更凶了。“可是女儿就是不喜欢那个夏云泽啊!”“云泽虽然顽劣,可他也确是对你有情育义。在遇到你之前,他可是成天花街柳巷的闲逛,遇到你之后便再也不去了,甚至这两年没有见到你,他也对你念念不忘,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一个公子哥能为你做到这样,还不够专情吗?”廖吉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再说,日久生情,你现在不喜欢他,或许渐渐的就喜欢上他了呢。”

    “那我要是嫁了他三年五年的还不喜欢他,怎么办啊?”

    “要是那样,你就回来,爹爹养你,你做爹爹的师爷。”廖吉刮了宛甄的小鼻子一下。

    宛甄听见“师爷”两个字,立即破涕为笑。她可是一直以爹爹的“师爷”自居,只可惜自己是个女子,只能在心里想想。

    或许嫁给云泽并非一个坏主意

    入夜,宛甄躺在床上,如风站在酒窖门口的样子又出现在她脑海中,害得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从床上坐起来,点了灯。

    “小姐,怎么还不睡啊?”一旁的丫鬟迷迷糊糊的起来问。

    “快起来,帮我梳妆打扮。”宛甄打水洗脸,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紫纱,又找了一件斗篷披在外面。

    “大半夜的,小姐这是要去哪儿?”丫鬟揉了揉眼睛,起身帮她梳头。

    “你莫要管了,爹爹若是问起,也不必替我保密,我明天一早便回来。”宛甄自己对着镜子用极快的速度擦脂抹粉。虽是夜晚,妆却上得无比顺手。

    如果人生注定是要任由命运摆布,那也要先了却自己的心愿,再听从命运的安排。

    如风素来浅眠,睡觉对于他来说无非是闭闭眼睛,所以听见窗外有声音,他立即从床上坐起,抄起放在一边的长敛,警惕道:“什么人?”

    “如风,是我。”宛甄提着灯笼,落落地站在门口。

    如风推开门,宛甄此时的样子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仿佛只在黑夜中盛开的花朵一般,无比妖娆,却又无比哀伤,带着一种稍纵即逝的艳姿美态。

    宛甄见到如风,便踮着脚,伸出双臂搂住了如风的脖子,扑到了如风怀里。“你说过,当我想好了要做你的女人时,便来找你。我想好了,我要你做我的第一个男人。”

    如风一怔,将宛甄带到房间里,按过她的灯笼,熄灭,放到一边,又将房门关好。

    回过头去看宛甄时,她站在月色中,轻轻地扯下斗篷,厚重的斗篷滑落到脚下,光滑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胴体,衬着那张海棠花一般美丽的面容。

    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让人只想用身体去体会,肆意贪欢,随性而为,因为天一亮,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可是”

    宛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什么都别说,抱我吧。”

    “我不能就这样胡里胡涂地抱你。”

    “哈哈哈”宛甄笑了起来,笑中带着苦意“我要嫁给云泽了。”

    如风心里一空,仿佛走在夜里,跌下了悬崖一般,但是一想到今日廖吉所言,也只能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地藏起来。“也好,祝贺你啊。”

    “我想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你。”宛甄低着头,说着说着,眼泪便又如珍珠般滴落了下来。

    “既然在漫长的生命里不会再遇见你,请在今晚让我成为一个女人吧。求求你,如风,我们来做那一天没有做完的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到了如风的手上。

    体温相透,宛甄未曾察觉的是,如风也和她一样,心如刀绞。

    “我不能这样做。”如风捡起了宛甄的斗篷重新披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裹好她冰凉的身子,细细地帮她系好带子。

    “是因为明月?”

    看见如风惊诧的表情,宛甄觉得自己猜对了。

    如风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当一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在一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时,任何借口都是多余的。宛甄这样想也好,这样就真的能一刀两断了吧?

    “没错。明月是我的发妻,那天见到她,又重新燃起了我对她的爱意,我不能负了她。”如风扯谎道。

    “那你所说的爱我,都是骗我的了?”

    “逗逗你而已,想不刭你还当真了。哈哈哈。”

    如果可以不相见,如果可以不相识,如果可以不相恋,如果不是那天的春意太美

    知县的千金和盗贼,本就是殊途。

    “打扰了。”宛甄说着,推门而出,冲进了夜色里。

    宛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回衙门的,狼狈的她并没有发觉如风一路保护着她,直到她平安的回到家,依然恋恋不舍的望着她的背影,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很久

    “你怎么会在这儿?”宛甄一回到自己的闺房,便看见了一张极为恼人的睑。

    “姊姊,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啊。看,还给你带了好酒呢。”明月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无比的轻盈欢快,眉间的红痣妖艳似火。

    “快滚!上次你利用我的帐我还没有跟你算,现在没心情跟你玩!”宛甄没好气地说。

    “姊姊何必这么绝情。”明月跳下桌子,走到宛甄身边,伸出手指勾了下宛甄的斗篷,酸酸地道:“哟,穿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去会如风了吧?”

    “少管闲事!你快给我滚出去,滚啊!”宛甄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砸向了明月“啪”地一声,茶壶摔个了粉碎。

    “好凶的姊姊,人家是来帮你的啊。”明月向后一跳,又坐回到桌子上,晃悠着两条修长的小腿。

    “我马上就要嫁人,不会再去找如风了。你赢了,如风从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个人,你还想怎样?”

    “咦?”明月一歪头,一脸事不关己的纯真表情“姊姊莫要说笑,如风怎么可能喜欢我呢,而且我正是为了不让姊姊上夏家的花轿才来找姊姊的啊。”

    “你到底想怎样?”宛甄只见红光一闪,回过神来时,明月已经在她身后了。这身手,绝非一般的女子!

    明月捋起宛甄的一缕秀发,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姊姊只要按我说的做便好。我早说过,我是来帮姊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