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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初登大宝,诸事都小心翼翼,每日在养心殿工作到深夜才睡,而早上四更就要起床准备上朝。因此苏溶溶每日虽然住在养心殿中,但真正能和他坐一会儿说上几句话却是很不容易。有好几夜,即便胤禛睡下了,但依旧睡得很不安稳,他频繁地辗转反侧,在梦中都在叹着气。好几次,胤禛被苏溶溶唤醒,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冷汗。苏溶溶为他配了安神的香囊随身带着,可效果还是不好。心病难医,苏溶溶知道此时此刻胤禛虽为皇上,但隐患颇多,最大的一个便是十四王爷胤祯还未从西宁回来,他手中的三十万兵权还未能被年羹尧接管。
春节将近了,这是雍正朝第一个大节日,所有人都极为看重,无论是拥护的,还是背地里反对的,都盯着春节这个日子。若是一切平安便罢,若是出了事儿,便是一点儿失误,都会被看成是雍正登基的不祥之兆。因为没有康熙手书遗诏,雍正登基已经被传出无数个版本,其中传得最盛的就是隆科多矫称遗旨助胤禛登基。更加让人浮想联翩的是,胤禛的生母德妃娘娘居然不顾胤禛体面,当中质疑康熙遗诏,还苦恼着不肯受太后之封,还说要白绫自尽为先皇殉葬。
眼看春节就在眼前,这一日下午胤禛脸色阴暗地从外面回来。苏溶溶正在后殿坐着看内务府送来的紫禁城防务图和礼部送来的春节、上元两节皇帝的各种祭祀、庆祝大典。看见胤禛神色黯淡地走了进来,苏溶溶连忙迎上去请安,同时问道:“皇上。怎么了?”
胤禛拉起她的手,两人坐到暖阁窗下。胤禛叹了口气:“唉……母妃还是不肯受封,也不肯移居慈宁宫居住,还有后宫的其他太妃都整日哭哭啼啼,不肯迁殿。”
对这些苏溶溶素有耳闻。这几日她也在心里反复思量,想了一个也许还能排的上用场的主意。见胤禛如此发愁,苏溶溶说道:“皇上,后宫各位太妃之所以不愿搬离就是怕离开后老无所养,无人可以指靠。”
胤禛皱眉道:“朕已经下旨厚待她们,以前所有用度供奉都不会少。”
苏溶溶叹了口气摇头道:“唉,哪朝哪代刚开始不都是这样,可实际上能安享晚年的太妃又能有几个?”
“那你说该如何?”胤禛似乎听出了苏溶溶已经有了主意打算。
苏溶溶对着胤禛的眸子,直接说道:“其实太妃们也都想安度晚年,何不让有子嗣的太妃搬至子女家中居住?无子女的太妃。只要年过五旬,若有愿意侍奉的宗亲,也可以让她出宫由宗亲奉养。至于有无子嗣,年纪又在五旬之下的,那么就必须迁离。相比这些太妃定然不敢与皇上作对。一定会听从的。”
胤禛想了想,点头道:“这个主意甚好!待我交予胤禩斟酌后实行。”
听到“胤禩”这个名字,苏溶溶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同目光也突然动荡起来。胤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阵别扭。这段时间,他俩一直心照不宣地避免谈论到胤禩,虽然胤禛心中对苏溶溶突然转变态度存了太多太多的疑问,但是他不敢问也不想问。而苏溶溶虽然在胤禛面前时极力镇定,但她每天总会有那么一阵儿失魂落魄。进宫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去向皇后请安。却从未到过钟粹宫,那曾是良妃的住所,她一定是心中有结才会故意躲开。更要胤禛又怒又恼的是,苏溶溶毕竟是从胤禩府中嫁到王府,现在她封为了皇贵妃,胤禩和八福晋必然也应当受到封赏。可是就在他下旨晋封胤禩为廉亲王时,八福晋竟然口出恶语,讥讽道:“有什么可贺的,不知哪天人头就不保了!”
想到这儿,胤禛看向苏溶溶,她神色虽然已经恢复,但眸中的激荡却未完全消失,而是被极力压抑着。这让胤禛心里更加难过,至少这说明苏溶溶心中对胤禩旧情未忘。看到胤禛正看着自己,苏溶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尴尬。
就在这时,苏培盛在门口拜道:“万岁爷,十三爷求见。”
胤禛一愣,抬起头答道:“快宣!”
宫门的明黄色帘子打开,胤祥迈步进来。胤禛下意识拉起苏溶溶的手,带她一起走到前殿。胤祥抬头看了他二人一眼,便要跪下来行礼。胤禛上前一步将他扶起,关切道:“都说了你腿脚不便,不用行礼了!”
胤祥笑道:“君臣之礼不可废,这还是圣上曾近教导臣弟的呢。”
胤禛也笑了起来:“朕教导了你那么多,你就单记住这一句了!”
胤祥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是他始终保持略微躬身的姿态,再不是当年那个站在胤禛面前挺胸抬头的少年。
见过了胤禛,胤祥转头看向苏溶溶,以前他看自己总是热情奔放,可现在却是匆匆一瞥就赶紧收回目光,行礼道:“见过皇贵妃,给皇贵妃贺喜!”
苏溶溶早已是百感交集,十多年未见,胤祥早已是尘满面、鬓如霜,尤其是他的腿已经严重变形,两个膝盖肿得极大,就连站着都似乎很是吃力。苏溶溶忍不住都要哭出来,但她还是努力克制着,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十三爷,多年未见,您可好?”
胤祥抬头看了眼苏溶溶,点头道:“托皇贵妃的福,胤祥一切都好,只是……只是……老了。”
苏溶溶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她赶紧扭身擦去,对着胤祥笑道:“十三爷正当春秋鼎盛,何来老一说!”
胤禛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客套又拘束,心中不禁想起以前三人在一起那无拘无束的日子。他叹了一声:“十三弟今日既然来了,就留下用了晚膳吧!”
胤祥不能推脱,只能谢恩。
三人坐在养心殿后殿说话,胤禛诸事不避苏溶溶,让胤祥有话便说。胤祥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皇上有命,他便直说不误,苏溶溶却是个有眼力的人,借口泡茶躲了出去。胤祥说道:“皇上,臣弟不知您可有听说十哥胤誐近日在府中酒醉好口出妄言的事情?”
胤禛面露不悦:“这事情早有大臣密折上报,朕看他真是活腻歪了!”
胤祥脸色有些迟疑,他又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胤禛咬牙切齿道:“老十在府中借酒醉之疯,对朕大加贬辱,朕断然不能饶他,要不然如何立威扶众?!”
胤祥一听这话,顿知胤誐下场堪忧,估计要被圈禁了。他想了想,终是开口道:“皇上,臣弟想说句也许不太中听的话!”
胤禛说道:“你尽管说,朕不会置你的气!”
胤祥道:“皇上继位不足月余,若是此刻对胤誐严惩厉罚,臣弟觉得反而会更加对皇上不利。知道的人会说胤誐咎由自取,但是不知道的人会说……会说……”胤祥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他想了想才继续开口道:“当年曹植曾做七步诗,此后,人人皆知曹丕不仁,却不知曹植不敬在先。所以,臣弟想劝皇上三思。”
胤祥说完,胤禛皱眉思量了好半天,他双拳紧握,明显是十分恼火不甘,可是胤祥说的十分有力,他现在正是需要人心归统,而不是四面树敌。想到这儿,胤禛终于退步,他问向胤祥:“那你说该如何处置胤誐?”
胤祥想了想说道:“喀尔喀蒙古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的龛座要送回去,不如让胤誐监送。”
胤禛想了想,点头道:“好,就让他去吧,省得在朕眼前烦心!”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苏溶溶端着茶杯进来,先给胤禛敬上,再给胤祥送过去。胤祥接过茶时,欠身示谢,苏溶溶抬头对他笑了笑算是回礼。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各自心头都仿佛有暖流滑过。前程往事瞬间浮现,年少时候的无拘无束就在昨日,而两人再相见已是沧海桑田。胤祥甚至再想,如果当日八哥没领着自己去妞妞房,自己就糊里糊涂娶了苏溶溶,那么今时今日所有这一切会不会有些许改变。
这时,胤禛唤来苏溶溶坐在自己身边,让她一起说会儿话。苏溶溶看着胤祥的腿,开口问道:“十三爷的膝盖还是疼?”
胤祥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有些自卑更有些无奈地说道:“鹤膝风,好不了了。”
苏溶溶看向他,目光心疼:“要是十三爷不嫌弃,可容我看一看?”
胤祥一愣,似有不解。
胤禛笑道:“溶丫头现在不仅是俏巡捕,还是西山一袋有名的女神医呢!”
胤祥仔细看了看苏溶溶,这才自嘲笑道:“看来这十年里,没有长进的只是臣弟啊!”
此时,苏溶溶已经走到了胤祥身边,她坐在一旁,手搭在胤祥手腕,开始仔仔细细为他诊脉,诊完之后,又让胤祥将袍子撩起,她蹲在胤祥膝盖前,伸手摸探。这一番下来,胤祥竟然脸有些红了,苏溶溶站起身,对他笑道:“十三爷的病包在我身上!”
胤祥还没说话,胤禛就惊异说道:“溶溶,你有这么大的把握?!王太医可都束手无策呢!”
苏溶溶回头看着他笑道:“王太医是正路子,我是野路子,没准儿正路子行不通,野路子就能治呢!”
胤祥笑道:“皇上,臣弟怎么都是残命一条,便是治不好,也不过如此罢了。而且……而且臣弟对皇贵妃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