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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转过头，神情依旧很平静，“师傅，牛魔王与孙悟空是我徒弟。”
“可他们未必真将你当做师傅！”
“我知道，就比如猴子，当初是被我拎着脖子才决定随我去西天取经，而老牛出山时虽然没有动手，不过想来内心应该和猴子当初也差不了多少。”
法海温和的笑着。
“你知道就好。”
老和尚松了口气，现在的法海光凭一身实力，已然有了与他平起平坐的资格，所欠缺的不过是资历罢了。
这样的强者又与自己有一场师徒之缘，老和尚又怎么可能不考虑法海的想法？
然而，法海话锋倏然一转：“不过，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罢了，一切与他人无关，怎会因为他们俩的爱憎还改变决定？”
我帮你们，不是因为你对我师徒情深，单单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我想这么做。
这个看似不能成为理由的原因，在这时似乎成了最好的理由。
修行修行，修到最后连心意都不能顺，那还修个什么行？
老和尚脸色一变。
执念深重，执迷不悟。
妖魔阻其道，则杀妖魔。满天神佛碍其意，则诛满天神佛。
法海哪来这么重的杀性？如此一看，也难怪当初敢当着他的面杀他座下九头金雕！
连玉皇大帝他都要杀，天下还有何人不可杀？
“既然如此……”
老和尚眸光明灭不定，沉默一会儿后，才抬起头来，向着那尊绽放无量光的身影歉然躬身：“逆徒顽劣，还望大天尊莫要见怪。”
一边说，老和尚一边踏步上前，将法海拦在了身后：“那两妖魔如今算老僧的徒孙，今日，贫僧便厚颜向大天尊讨一个人情，为他们求一线生机！”
在场诸神心瞬间提了起来，浑身紧绷。
世尊如来，玉皇大天尊，这两位大神如果发生了碰撞，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一旦二者交手，西天灵山与天庭必然发生争端！
“佛门讲究因果。”
玉皇大帝脸色淡漠无比，眸子微微转动，看向那胖乎乎的老和尚，“天庭仙阙被毁无数，朕若就此轻轻放下他们，置天庭威严与何地？这两只大妖既然胆大包天，棒打天庭众神，那朕，还他们一掌。”
“接的下，因果既清，也算给死伤的天兵天将一个交代；若是接不下，万事皆休。”
猴子老牛气势再如何桀骜惊天，说到底，按法海的目光来看，顶死了比青蛇世界的阎罗强上一线，也就是说，哪怕再如何爆发，能有九耀级别的实力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玉皇大帝呢？
最弱七元，最强六司，其中的差距宛若天堑。
接下一掌？怎么可能接的下来！
实力上客观存在的差距不可能因为所谓的意志而弥消，甚至，真要说起来，玉皇大天尊历一千七百五十劫，猴子又或者老牛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谈意志？
无论哪方面都远远不如的情况下，凭什么接下玉皇大帝的一掌！
法海挑起眉毛，玉皇大帝还是没准备放了猴子和老牛，不过因果么……
佛门讲究因果，不过，若是实力足够，亦能凭借蛮力斩断因果线，说到底，还是看拳头硬不硬！
正好，法海也想试试这个世界玉皇大帝的拳头有多大。
“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候，法海跃跃欲试的拎着禅杖，老和尚却先开口了，诵了一句佛号之后，微微叹息：“因果因果，种因得果。悟空和牛魔王打上天庭，恣意妄为，方才造下如此苦果，合该有次一劫。”
“不过，论其身份，他们俩毕竟是老僧的徒孙，弟子之过，做师傅的，总得担待一二。玄奘作为取经人出不得岔子，那老僧这个师祖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老和尚眉眼低垂，又是一声叹息，双手合十：“陛下心中不满非要动手的话，便打老僧几拳，消消气，饶了这两个小辈吧。”
说罢，老和尚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只是身体却挡在了法海与牛魔王孙悟空的前方。
如今灵山盘踞西贺牛州，而天下四大洲实际上以东胜神洲最为富饶，东胜神洲半壁江山皆可容他传法，不得不说对于如来佛祖这确实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但允许传法，不代表人人信佛，即便人人信佛，看上去佛门的实力极大地扩张了，但真的就比得上多法海这么一个杀性极重的怒目金刚吗？不见得吧。
现在灵山诸佛，皆做菩萨低眉相，而法海若成了佛，必然是一尊降妖除魔护持佛法的护法金刚。
更何况，陈玄奘到底是如来看着长大的。
老和尚这番话一出，顿时就将皮球踢回给了玉皇大帝。
你要说因果，行，因果我扛下来，你只管出手。
可玉帝真的能肆无忌惮的出手吗？作为天地之主，他需要考虑的事很多，比方说与真正与灵山开战的后果。
天庭的确还有大能到此时依旧袖手旁观，比如说另外几方大帝都没出面，可灵山佛陀又少到哪里去了？
“既然佛主开口。”
玉皇大帝内心怒意勃发，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淡淡道：“这面子，朕给了，只是希望佛主好生约束徒子徒孙。”
远远旁观的诸多仙神听到这话，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呼。
还好，没有打起来。
否则，这三十三天都要被捅破。
“善哉善哉。”
老和尚睁开眸子，“那，老僧就谢过大天尊了。”
“哼。”
玉皇大帝冷哼一声，只觉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和尚面目是如此可憎，几乎连一刻都不想停留，转过身，迈步而回，“散了吧。”
“是。”
诸仙家面面相觑，随后恭恭敬敬向着凌霄宝殿的方向施了一礼。
回到凌霄宝殿的玉帝眸光穿过云层，落在了极西之地的西天灵山，“这笔账……先记下了。”
西天灵山，如来虽然身为万佛之祖，但并不代表佛门中没有能与他抗衡的人，诸佛菩萨，也绝对不是一条心。
既然是账，就总有清算的一天。
“走吧。”
此间事了，如来佛祖转头，狠狠瞪了法海一眼，“逆徒啊逆徒。”
一想到那富饶的东胜神洲就与佛门擦肩而过，他心中就隐隐作痛。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情复杂的望着低眉顺眼的法海，叹息道：
“为师虽然说过让你好自为之，但你多少，稍稍收敛点吧？这次打上凌霄宝殿，下次，是不是灵山都得被你掀了？”
“弟子不敢。”
法海摇头，“弟子作所作为，说到底不过是斩妖除魔。正如师傅教导，妖魔不在表象，而在内心，那托塔天王内心魔性深重，弟子不忍其深陷苦海，故而这才出手超渡。若天庭众神各个无私，又岂会又今天这一幕发生？”
如来佛祖化作的老和尚欲言又止。
玄奘啊玄奘，你是得到为师真传了啊。
身为天庭大元帅的托塔天王魔性深重，那这天庭无数仙家呢？甚至，那统帅三界的玉皇大帝呢？
“这话，在为师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其他仙家面前，还是收敛着点吧。”
老和尚微微叹息，接着，转过头，看向还未离开的众仙，“弟子不懂事，诸位仙家具是德高望重之辈，应当不会把这妄语放在心上吧？”
语气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
“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仙家们讪笑着回应。
不过是说两句李靖有魔性，又不是说他们，而且李靖死都死了，没什么人会为他出头。
包括哪吒。
动不动就被镇压在玲珑宝塔反省，是个人都得有脾气。
因为这个去反驳世尊如来佛？神经病吧！
“走吧，李靖也死了，仇也报了。”
法海看着猴毛都有些分叉的猴子，淡淡道：“以后记住，我们是出家人，别动不动就闹，就好比这次，找个机会把李靖杀了不就好了，犯得着把事情闹这么大？”
虽然杀天庭大元帅换在平时也绝对是一件大事，但毕竟要看和什么比，哪用得着把南天门都砸了？
猴子点点头。
他知道，若非法海坚持，哪怕如来佛祖来了，也不会硬保他，说难听点，他还没这价值。
再加上李靖也是死在法海的手里，西行这么久，猴子第一次真正认可了法海这个师傅。
他桀骜归桀骜，但往往越是桀骜的人，越是重感情。
“唉，玄奘，你好好管管这泼猴，安安稳稳的把经书取回大唐，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老和尚苦口婆心的劝道：“为师也不容易，灵山那么大个摊子，不可能整天都跑来替你擦屁股的。对了，你们再往前走就是狮驼岭，那几个妖怪……算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徒弟长大了，管不了了不管不了了。
这就是如来佛祖现在内心的念头。
而狮驼岭那几个妖怪……本以为早已被佛法感化，这才放任他们下界，谁知道终究是妖性难驯，以法海的性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下场。
老和尚现在也不想劝了，随他吧，杀就杀了，连李靖都死在了法海手里，杀几个妖怪算什么。
心累了，懒得管了。
“弟子明白。”
法海恭敬地向老和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