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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的这句话顿时惹来元人的一阵哄笑:
“我要你这汉狗的名字做什么?”
“莫非是想我给你墓碑上刻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冲着这么多兄弟的血债,把你拿去喂狗都便宜你了!”
“你的名字,我呸,谁管你叫什么?”
“”贾诩淡淡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在你们死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上而已。免得做鬼也是个糊涂鬼。”
听到这话的元军爆发出一阵哄笑,他们甚至懒得理会这个口出狂言,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文人。此时贾诩的表情却流露出一种冷漠而讥诮的神色:
“听说你们金帐精骑天下无敌,不知道若是将这个骑字去掉,你等还能不能这么狂妄?”
或许只是瞬间,这群嚣狂无比的元人精锐就明白了贾诩话中的含义。
他们愤怒而痛心的感觉到失去了平衡,大惊之下低头望去,正看到跟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伙伴马儿一匹匹无奈的仰天悲声长嘶,然后缓缓跪倒在地,口鼻沁出紫黑色的鲜血。顷刻间,只怕有九成以上的马匹倒毙当场!就在这忙乱间,四下里的持盾重步兵已悄无声息的形成四面的合围之势。
那名站出来暂代指挥之职的百夫长这才如梦初醒,声嘶力竭的吼叫着组织突围,但场中恰逢惊变,局面一片混乱,他这个临时充数的威信不够,无人搭理于他这也不能怪这群金帐精骑缺乏处变不惊的能力,他们一生自小便同马度过,眼下忽然没有了生死相依的伙伴,立即觉得缺乏了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这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他们想到应该让有马的弟兄先突围时,对方早已先考虑到了这一点,四下里密集的飞蝗大作,还有坐骑的那三十余人立即首当其冲。有一半措手不及,连人带马被射得和刺猬似的,另外一半人就算能幸存的。他们跨下的坐骑也纷纷中箭倒了下去。
此时外围又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一名白马银枪的雄壮青年率领了五十余骑疾驰而至,大多数人手中都提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这些哪怕是身在包围中还抱了一线希望的精锐的心里顿时凉了下来,他们清楚的认得,那正是留守在外的那二十名金帐精骑兄弟的头颅。
白马银枪的赵云向着贾栩躬身一礼:
“已按照军师的吩咐,将外面敌人全歼灭。未放一人。”赵云手上还残留着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淌落,无声地浸润到了泥土中,而被包围着的这些金帐精骑的心也随着这些血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就连身入伏中的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对手这个陷阱的完美。
“你们都要死。”
贾诩淡淡地说,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只是这样平淡的语气,却决定了这近两百人的生死。“不要俘虏。”这句话却是对四下里如狼似虎的这些重装步兵说的。
这些兵士早已得到了承诺:一个人头可以换取五两白银何况他们对元人那种发自内心的仇恨也迸发了出来,顿时一干人等轰然应诺着扑上去。
四百对两百。
重步兵对没有马儿的轻骑兵。
一方已被重重围困。
实际上,在这些马儿停步开始嚼食地上的那些看似无意掉落的黄豆、燕麦的那一瞬间,战斗的结局早已注定。
在漫天的血光厮杀中,终于那名百夫长在连续斩倒了五人后,被乱刀穿腹的绝望的痛楚中狂喊了出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是坏人。”
宝玉用手抚合了这满面愤懑,死不瞑目的男子的眼睛,淡淡地道。
整个战场上,已没有一个活着的元人。
这场战斗只进行了不到盏茶的功夫便已结束,其中激烈血腥可见一斑。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这些金帐精骑至死依然以战斗来维护他们的尊严。离开了坐骑的他们面对是数倍于己的重型刀盾步兵,那就只能是一场绝望的战斗。
“我们走吧。”
宝玉看了看一片狼籍的血腥战场,漠然地道。这场战斗打下来,上至官下到兵一个个都是喜形于色,这支部队本来的主将乃是跟随宝玉北征的旧部,乃是从一个小兵被他一手提拔出来到今日地位的,自然对他奉若神明,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而他的副将本来还心存疑虑,这时也自心花怒放。
要知道,此战中所杀的三个百夫长就冲着他们那特制的嵌金弓,就足足抵得上三个千夫长的功劳,清军功赏赐最厚,贾二公子又是有名的维护部下,那副将仿佛已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和一身簇新的官服在呼唤着自己。
在那边的战场上,面对着拖雷的安明辉已用完了最后的预备队,他剧烈的喘息着用力抹了一把脸,汗水,污垢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在面上拉出一道道花斑印迹,哪里还有半点素日里那白白胖胖的公子哥儿的模样?能够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就是远处接连冒起的那三道隐约的烟柱了。
那烟雾是为什么而冒安明辉不得而知,但是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往往也就是希望最强烈的时候,就一如溺水之人对于一根稻草的依赖,昨日海沁惨败而回雍正甚至都没有召见他,只是在第二天拿出贾宝玉苦战得只剩十余人的例子来淡淡论证了一下军人的勇气和文死谏,武死战的著名例子,就将他彻底打入了冷宫。
因此,安明辉不能退,他也不敢退。
至少在城上观看的人感觉到他在死战之前不能退。
他只能咬牙苦撑,一旦必要的时候,就亲自率领卫队死死顶上,务必要将元人堵在车阵之外。
其实他心中也知道,若不是元人的攻势渐渐减弱,早在半个时辰前自己的车阵就应该被攻破了。自从那黑烟升起后,元军中就起了一种小小的騒动,或者说是起了一种微妙到了不可觉察的变化,这直接的影响到了他们的战斗力和士气。
在经历了最后一次猛烈的进攻后,拖雷率领所部终于潮水一般的退去。临走时满面不忿的高声道:
“你们这些清人果然不守信义,竟然偷偷派出大军断我后路!”
面对这等指责,雍正立在城头冷冷道:
“朕再说一次,铁木真来了多少人,我就带多少人来,绝不会多上半个,你们若是不信那也是枉然。”
这一国之君的话固然有一锤定音的效果,但派去后路的两百名金帐精骑一去不回,若石沉大海,连音信也无每个人都知道,派出去的这两百人就算死得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哪怕重伤到了只能用爬的地步,他也一定会按照规定的时间返回。
这不禁令得自铁木真以下的人心中都有些疑虑起来。金帐精骑的战力他们是知道的,要怎样大量的部队,才能令得这两百人连半个都逃不出来?何况这还是在他们的家乡大草原上?
因此,为了谨慎起见,拖雷的部队不能再战下去,也不敢再战下去,此时元人只能率先收兵,安胖子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败势里胜了这一仗。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在城墙上的哨兵忽然来报,西面有一支小股人马奔驰而来,一干守城将领顿时紧张了起来,待那支队伍渐渐的行近,只见为首的不是失踪了半日的贾宝玉是谁?他身后的人马一个个神情疲惫,浑身浴血,但是精神却是振奋非常,喜气扬扬,一副得胜归来的模样。最好笑的是每个人身上都背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袱,活像逃荒的难民一般,只有马鞍上或多或少的系着血淋淋的人头才证明着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看到这个场景,元人上下无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每个人的心中都不由的掠过一个念头:
“竟然又是他!”
雍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城楼上看着这支可以说是一手打造了今日这场比试胜利的队伍没有宝玉的牵制惑敌,相信安明辉早已惨败归来,他心中诚然为宝玉的擅自行动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被蔑视感,因而怒气勃发,但眼前闪现的总是宝玉昨日留下那张纸条上的话: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种念头在这个君主的心中交错轮回,直到旁边内侍小声的提示了一句:
“皇上,城楼下贾团练使求见。”
雍正又沉思了半晌,这才冷冷道: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