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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滑过面前的一份邸报(类似于官方对官员发行的报纸,平民是没有机会看到的)。在他的手旁,已经有数百份凌乱的类似此物的资料。发红的眼睛说明了他一宿未眠,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些东西上。
而贾政听说此事后冷笑了两声,说他平日里不烧香,客人走了还抱什么佛脚?但嘴上虽如此说,其间却还是唤小厮连送了两次燕窝莲子羹来。
终于,最后一份资料从宝玉的指尖滑落,虽是彻夜未眠,但此时他的心中一片空明,方才数个时辰中所得到的这个世界的信息如水一般自心中流淌而过。
原来此时他所身处的朝代当是位于清朝前中叶,却是内忧外患,一触即发。北面的蒙古空前的强大,竟已几乎占领了俄罗斯的全境,更不住向欧洲扩张,朝廷若非在北方陈以八旗重兵,更仗长城,山海关之险,早已挥军南下。
---这却也导致了国内的兵力空虚,以至于无力难进,使得三藩事实上的割据成功。吴三桂据云贵,耿精忠领福建,尚可喜占广西,广东。
而刘备则乘乱以大财主的身份崛起,率义弟张飞,关羽,以三百人起家,斩杀了贪婪残掠的四川总督螯拜---这厮号称满清第一勇士,自恃勇力,冲锋在前,却被关羽轻易迎风一刀挥于马下。接着刘备将诸葛亮自狱中放出,更依其之计,挥军西指,北收马超,南平蛮族,成功完成了四川的统一!
是年,刘备二十九岁,诸葛亮才二十七岁,关张二人遵刘备为兄,正当盛年!
并且他翻阅了历来的史书,三国时代仿佛成为了一个断层,东汉末年,直接便为崛起的司马氏所代之!
宝玉端起桌子上已冷的莲子羹,抿了一口。他两道浓黑的双眉紧蹙,天下大势,如今已是了然于胸。
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便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火葯的威力大大减弱,只能用作烟火庆祝之类!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也难怪徐达会一败涂地!
要知道,在这个以冷兵器作战的年代里,出自诸葛亮脑中的计谋交由关张马这等不世出的猛将来实施,那几乎就是无敌的象征!
若是将主帅换成清廷标榜吹嘘的的名将年羹尧,福康安等人,只怕朝廷面对的不仅是大败,而是全军覆没了。
在方才的阅读中宝玉更是敏锐的留意到了一件事,缙绅录(这是朝廷用以记载所有官员资料的书籍,三年一换)中,没有看到一个刘备在三国时期的对手!
不要说曹操孙权,周瑜司马懿,就连一个熟悉一点的名字也榜上无名。只有尚可喜倚重的首席谋士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庞士元庞统!
后面还特别注明的是,此人乃是举人,贪污狼籍,被罢职后从贼,罪无可恕。
看到这里的时候,宝玉的嘴里只觉有些发苦。有贤才而不能用,还将之逼到敌国手中!若说凤雏都乃贪污之辈,那么世上便再无清廉之人了!
然而他也只能叹息而已。
但是他也敏锐的寻找到了目前各方势力为何还能持平的原因。
诸多势力中,刘备虽有地利人和,奈何天时不予。明末的大乱导致了四川人口的锐减---这都是号称八大王张献忠的杰作。而后清朝派遣的总督均是贪婪残酷之徒,最后一任螯拜更乃其中翘楚,搞得十室九空,民不聊生。据统计,整整一个四川在刘备割据之前,人口锐减得仅有近八十万人!
想到这里,宝玉的嘴角不禁流出一抹快意的微笑,就当前而言,战争打的还是人数,就算诸葛智谋再高,也不能信口雌黄的将人口平空变出来。
关张马堪为万人敌,但是总不能真的以一个人杀敌过万。
新建的蜀国面临的,是修养生息和扩军备战的两难抉择!
若是刘备真想问鼎中原,只怕凭借手上的两三万人还不足成事,而四川的财政哪怕是供养这数万军队,眼下看来也是难以维持。
因此,看来最大的威胁刘备势力,可能还会缓上几年乃至于十数年后,等待治下的人口逐渐增加恢复,才会成其气候。毕竟,此时的清朝无论从吏治,还是经济方面而言,均非三国时代的乱世那般不堪。
而三藩之间心怀鬼胎,相互利用,防范。除了吴三桂尚有进取之心----他的进取之心也不过是划江而治----其余两藩均是安于现状,得过且过。
塞外蒙古倒是野心勃勃。雍正却也不是昏庸之人,举国上下七成劲旅,都被摆设在长城沿线,有坚城高垣为依托,蒙古骑兵往往也是无功而返。
如此看来,以目前的局面来说,最不愿意清廷垮台的却还是刘备等人----以诸葛亮的城府,绝不会看不到蒙古人入主中原后全力对付他们的严峻形式!
----那是一场绝对没有胜算的战争。
宝玉长长呼出一口长气。这样看来,自己还有数十年来慢慢经营,筹划应对之策略。他立起身来,修长的身躯挺得笔直,眉心中的红痣跃动着一种难言的自信神采!
虽然是一夜未眠,但盘膝跌坐一会将家传的功法运转一番以后,宝玉顿时又是精神焕发。他轻轻的推开门,却听得外间有喧闹之声。行出一看,原来是王夫人听说宝玉昨夜被贾政叫入书房,竟是一夜未归,心下顿时慌了,生恐他老子又打他,忙去求了贾母,两人一道前来看个究竟。
见宝玉无事,王夫人贾母心下顿时宽了----此时贾政方才出来。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分辨道:
“难道他不是我儿子?他安心在这里读书,我打他做什么?”
王夫人又将昨晚宝玉对黛玉说的话一一说了出来,贾母贾政听了心下均甚喜。此时贾环也进来请安-----他也是听说了宝玉被贾政唤了去,只道这眼中钉的哥哥又挨了打,跑来看笑话。
贾政见宝玉昨夜确是苦读一宿,而人品谈吐均胜过贾环十倍,半晌才说道:
“你看了一夜书,也该累了,回去歇息把。”
贾政对宝玉向来疾言厉色,此时这般说话,已是难得的慈祥。贾环在旁边看了气得目瞪口呆---宝玉却不理会他,微笑着给各位长辈请了安,飘逸而去。
行入了怡红院,一干丫头自然为他打水抹身梳洗,闹了半晌,方欲上床补觉。忽然想起昨日里王夫人对自己叮嘱的去薛姨妈家问安。
-----问安倒是可无可有的,但一念及一个人,宝玉的心顿时热了起来。
-----她便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薛宝钗。
一念及此,顿时睡意全无。换了一件素服,也不愿多加修饰,便唤了书童茗烟,让他领路径直往薛姨妈家行去。
一路行来,弯绕曲折自不必多说,到了薛姨妈所居之处梨香院。宝玉忙请了安,薛姨妈一把拉住他,抱入怀中,笑说:
“这么冷天,难为你穿这么少衣服。又想着来,快上炕来坐把。”
命人倒滚滚的茶来,宝玉因问:
“哥哥不在家?”
他口中的哥哥,便是薛姨妈之子,外号呆霸王的薛蟠,此人幼年丧父,寡母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遂至老大无成,且家中有百万之富,现在领着内宫旨意,在民间采办杂料。由来依财仗势,最是天底下一个弄性尚气之人。
薛姨妈叹道:
“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混不了,那里肯在家一时?”
宝玉心本不在此,又不经意问道:
“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妈道:
“可是呢,你前儿又想着打发人来瞧她。她在里间不是?你去瞧她,里面比外面暖和,那里坐我,我收拾收拾就进去说话。”
宝玉听说,忙下了炕来至里间门口,只见吊着新色的红繇软帘。宝玉轻掀帘子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埋着头坐在炕上作针线。宝玉心中不禁一动,还未看清楚她的面容,便觉得她捻线的手势极美。
----美得就似一个古典的梦。
因为忽然见了男子,些微的红晕映在她的下颌和两颊,柔和得每一寸丰润的肌肤都有一声惊呼。红颜或许弹指就老了凋了,可是这女子流露出的无声风姿,却足以永垂不朽在心上。
他忽然觉得薛宝钗身上的衣服首饰都很幸福。
因为通常都是这些东西在装扮人,却少有人能够为这些首饰衣物增添光彩的。
在她的身旁,不知怎的,宝玉忽然生出一种很从容宁静的感觉。他微笑道:
“姐姐的身子可还好?”
宝钗忙起身含笑道:
“已经大愈了,倒多谢记挂着。”
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丫头英儿斟茶来,一面问老太太姨娘安,一面看宝玉头上以一根素丝将头发扎了,身上一身略紧的素服,除了颈上悬的那块出生衔下来的宝玉以外,竟无丝毫饰物。只有眉心正中那点红痣鲜艳非常,分外的烘托出一种男子独具的勃勃英气。
宝钗笑道:
“成日家听人说你的这块玉,究竟未细细的赏鉴,今儿我倒要瞧瞧。”
说着便挪近前来。宝玉正苦与无法接近佳人,此正是天赐良机,亦凑了上去,贴在她身旁,将玉从颈上摘了下来,递在宝钗手中。
宝钗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付-----却不知此石的本来元神早在石柳降临此地的时候,便被他身上携来的那凌厉若雪的剑气搅得粉碎!
刻着有八个字在玉面上,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不料在旁边看的丫头英儿插嘴道:
"这八个字倒真和我家小姐的是一对。"
宝玉听说便来了兴致,死活要看,宝钗被逼不过,一面分说,一面只得解了排扣,笼了头发,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宝玉看她露出的雪白丰盈的肌肤,心中一荡,手里却把锁托了看时,果然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八字:
不离不弃,
芳龄永继。
宝玉看了,也念了两遍,又念自己的两遍,装作不经意的道:
“姐姐倒真和我是一对。”
宝钗的脸顿时飞红,看上去更增艳丽,英儿却未听出宝玉话中皮里阳秋之意,笑道:
“是个和尚送的这八个字,说一定要刻在金器上方才有用。”
宝钗不待她说完,便恼她不去倒茶,一面又问宝玉从哪里来。
宝玉此时与她甚是接近,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看着她安静的垂着头,温柔如一个安详的迷梦,却分明把一种惊艳的感觉埋葬入人的心里。
----男人的心里。
这使人蓦然生出一种无由的患得患失的感觉。
----若是我得不到她,那该如何?
他呼吸着她的体香,房间中安静得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宝玉没有说话,宝钗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声的协议在起着默契,宝钗的心下是纷杂而紊乱的,她不敢看身旁男子的眼睛,恍惚间,自己好似一名顶着盖头的新嫁娘,在那种黑暗包饶的羞涩甜蜜里,静静的期待着那名要与之共渡一生的男子来揭开自己的面纱。
这时候,忽然听外面人说:
“林姑娘来了。”
话犹未了,黛玉已是摇摇的走了进来,她行动时候若弱柳胜风,有一种款款的别样风情。一见了宝玉,便笑道:
“嗳哟,我来得不巧了。”
这话说得贾,薛二人心中均一跳,宝钗忙起身让坐,三人闲聊了半晌,外面忽然起了惊慌嘈杂之声,宝玉闻言心中一凛,顿时醒起来此的主要目的便是要与薛燔结交----此人虽荒唐糊涂,但他手中的那道采办杂物的内宫旨意于自己来说却着实有用。忙起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