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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华听娘说过,爹叫欧一峰,是南海风雷门嫡传十六代掌门人,二十年前,自己刚出世那年,爹中了仇人一记“附骨钉”而且还有几个仇家一路追杀,负伤逃走,隐姓埋名,绝迹江湖,音信久绝,直到最近,才由凌干青捎来一封家书,才知爹隐居茅山,自称活死人。
那么眼前这人自称他就是活死人,又是南海欧一峰,该是爹不会错了,但问题是娘今年已经四十七岁,爹比娘还大上十二年,如今该是五十九岁了,可是眼前这人,看去不过四十来岁,若论年岁,就足足相差了二十年。
是以沈若华只是拿眼望着白衣儒生,脚下逡巡,不敢上前相认,认错了人,岂不是笑话?
欧一峰目光朝沈若华投来,炯炯双目之中,忽然间起了一层雾水,脸色一黯,徐徐说道:
“凝儿,除了为父,天底下还有第二个欧一峰吗?这也不能怪你,你一定认为父今年五十有九,应该是一个老人了,却没想到为父还是如此年轻,对么?”
沈若华红着脸,点了点头。
欧—峰又道:“为父昔年中了仇家一记附骨钉,这附骨钉乃是排教中最厉害的掌中钉,打中人身,直入骨骼,不但真气全灭,不死也得终身残废,只有排教中人可以先服下特殊药物,把人放入大蒸笼中,下面用烈火蒸上三天三晚,其钉自出,除了他们这种方法,天下无人能治”
沈若华脸上不期流露出焦灼之色,颤声说道:“那我爹不是没有救了么?”
“凝儿,为父不是好好的活着?”
欧一峰蔼然一笑道:“当时为父仗着本身功力,封闭住几处重要穴道,想到普天之下,为父只认识一位方外道友,他昔年到过南海,此人一生所学,胜过为父十倍,当时就赶去想请他设法,这位道友,就是小兄弟的令师木道长!”
他转脸朝凌干青看了一眼,接道:“那知为父赶上茅山,木道长恰好云游去了,为父失望之余,只得走下山来,这句话,为父从负伤之时算起,已经赶到三天二晚急路,先前还有丝希望支持着,如今希望已成绝望,一只气就松懈下来,事实上以为父那时的内力,支持上三天二晚,已经是奇迹了,在经过活死人壕之时,但觉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话声甫落,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嘿嘿冷笑,这笑声就像箭射一般,来得好快,声音入耳,但见两道人影,像流星般泻落,那是两个身穿一式黑袍的老者。
这二人面目深沉,脸上枯瘦得只是皮包了骨,但深陷的双眼却炯炯发光,两人四道目光,一眨一眨注视着欧一峰,一言不发,神情之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只要看这两人的貌相,就可断言是左道旁门之士了。
欧一峰骤觊两人,不觉双目冷芒闪动,发出一声朗朗长笑,点头道:“会在这里遇上二位巫兄,真是巧极了!”
左首黑衣人冷冷的道:“欧一峰,咱们兄弟已经找了你二十年,还算巧么?”
欧一峰含笑道:“兄弟此次重出江湖,也正想找二位巫兄谈谈。”
右首黑衣人阴恻恻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姓欧的,你准备着吧!”
欧一峰道:“二位巫兄且慢。”
右道黑衣人道:“你有什么后事,就快点交代他们吧!”
沈若华听得怒声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说话如此托大!”
右首黑衣人倏地回过头来,冷声道:“小丫头,你是欧一峰什么人?”
田玉燕道:“瞧你们三分不像鬼,七分不像人,一定不是好人了。”
右首黑衣人哼一声道:“该死的丫头!”右手朝田玉燕挥去。
欧一峰喝道:“巫享,你怎可对一个小女孩出手?”
凌干青就站在田玉燕身边,见他右手挥来,口中大喝一声,右手连起“乙木真气”朝前迎击出去。
那右首黑衣人这一挥原只不过用了三成力道,以他的功力,这三成力道,田王燕也已经承受不起了。
那知凌干青这一掌上,凝聚了“乙木真气”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乙木真气”之中,闪蕴道家真火,正是旁门阴功的克星。
右首黑衣人这一挥虽然只使了三成力道,但他积数十年勤修苦练之功,这三成力道和凌干青击出的八九成力道,几乎相等,但力道相等,右首黑衣人就吃亏了!
因为凌干青的“木形掌”正是克星制旁门阴功的功夫,譬如火势强,可以把水烧干,水势强,可以把火扑灭,其理相同。
两股力道相等,旁门阴功自然遭到“乙木真气”的克制了。
这一段话,说来慢,其实只是双方手势一挥一迎之事,但听“呼”的一声,右首黑衣人挥出的一记阴劲,竟然全被凌干青“木形掌”掌力击散!
右首黑衣人这一瞬间也发觉不对,愕然道:“木形掌,你是木剑道长门下?”
凌干青傲然道:“不错,在下正是木剑门下凌干青。”
欧一峰已经连连摇手道:“小兄弟,这和你们无关,你们快些退后。”
左首黑衣人森冷的道:“欧一峰,原来你有木剑道长给你撑腰。”
“笑话!”欧一峰大笑道:“这位小兄弟和四位姑娘,只是路上相逢,叙叙而已,兄弟何用什么人撑腰?”
右首黑衣人道:“那好,咱们二十年的旧帐,就在这里作个了断。”
他们对木剑道人心存顾忌,是以就没有再向凌干青等人纠缠了。
“了断自然要了断。”
欧一峰朝两人微微一笑道:“不过兄弟认为咱们应该心平气和的谈谈。”
右首黑衣人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欧一峰道:“二十年前,兄弟纵然杀了你们排教的一位长老,那是他恃仗排教之势,在岳阳附近做出天神共愤之事,兄弟遇上了自然非管不可,后来兄弟把他本命神符送回贵教总坛,已蒙贵教总柁主谅解,不料贤昆仲邀约同门在半途中袭击,兄弟身中贵教掌中钉,幸得不死,贤昆仲二十年后,还要向兄弟寻仇,岂不和贵教总柁主的谅解相悖了么?”
左首黑衣人嘿嘿森冷道:“你可知道咱们兄弟向你寻仇,是蒙总柁主允准的么?本教可以谅解你姓欧的,但咱们兄弟非找到你不可。”
欧一峰道:“那是为了什么?”
左首黑衣人道:“因为死在你‘天雷指’下的那位长老,是咱们兄弟的亲叔叔,排教可以不向你寻仇,咱们巫家却非报此仇不可。”
欧—峰道:“兄弟中了你一记掌中钉,几频于死,还不够么?”
左首黑衣人道:“但事实上,你并设有死。”
欧一峰双目神光湛然,朗笑一声道:“二位那是非要把兄弟置之死地,才肯甘休了?”
右首黑衣人道:“不错,一命抵一命,这是天公地道的事,所以你姓欧的非死不可。”
欧一峰道:“二人若是杀不死兄弟呢?”
左首黑衣人道:“湘西巫家的人,永远不会放过你的,你若是死了,还有你子女,你子女若是死了,还有你的孙子,和巫家作对,就注定你要绝子绝孙,永无后代。”
欧一峰修眉一轩,沉笑道:“巫元,欧某已经避了你们二十年,我不是怕了你们,而是不愿如此冤冤相报,二位的令叔,当年做了什么事,二位应该心里明白,如此丧天害理的事,只要遇上武林人,谁都非管不可。”
这巫家兄弟二人,左首的叫巫元,右首的叫巫享。
巫享道:“长江上下流,排教所到之处,除了你欧一峰,谁会管咱们的闲事?”
欧一峰怒声道:“剖腹取胎,丧天害理,死有应得,难道欧某杀的不对?”
现在凌干青几人,都听清楚了,欧一峰杀的排教长老,是在岳阳附近,取孕妇的胎儿,这种只有邪门外道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丧天害理之事,自然死有余辜了。
巫元道:“咱们不问你杀得对不对,你杀了巫家的人,巫家自然要找你讨还这笔帐来了,咱们话已说完,你还是乖乖的纳命来吧!”
管秋霜愤然道:“原来排教都是些旁门妖孽,你们姓巫的做出这种丧天害理之事,还不觉得羞耻,还敢找人报仇!”
巫享双目炯炯朝管秋霜射来,森笑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管秋霜道:“你们给我趁早滚,还可饶你们不死,不然像你们这种穷凶极恶的妖徒,姑娘就饶不得你们。”
欧一峰急道:“这不关你们的事。”
毕秋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再要和欧老前辈纠缠不清,咱们说不得就要替江湖除害了。”
田玉燕接口道:“对啊!我早就看出他们两个不是好东西了。”
这几个姑娘连大名鼎鼎的斗姆都较量过了,那会把两个排教中人放在眼里?
凌干青虽然看出这两个姓巫的不好惹,但方才一掌把对方挥出的掌风震散,也不觉得轻估了对方。
巫元眼看三位姑娘出言不逊,这要是换了平时,早就出手了,但因方才凌干青说出来是木剑门下,心中不无顾忌,冷冷的扫了五人一眼,阴恻恻说道:“你们也是木剑门下么?”
管秋霜道:“我们不是木剑门下,你待怎的?”
欧一峰忙道:“你们快退。”
身形一晃,朝管秋霜等人身前拦来。
巫享阴笑道:“你自身难保,不用去管人家了。”双手化爪,闪电朝欧一峰当胸抓来。
欧一峰朗喝一声:“巫享,你看看兄弟这是什要?”右手缓缓横胸,挡在前面。
“那好!”巫元“好”字出口,右手如爪,突然凌空朝管秋霜抓来。
凌干青呛的一声掣出了青藤剑来,一道青虹,照得附近山林,全都青蒙蒙的,森寒逼人。
管秋霜叫道:“大哥,他冲着我来的,不用你插手。”
皓腕一杨,又是一道精虹,冲霄飞起!她是听了方才他们说的话,觉得这些妖邪中人,不用和他们客气,所以出手就祭起“诛神剑”
巫元出手何等快速,但他右手堪堪抓出,就发觉不对,对方虽是一个小女孩,这长剑掷起,尚未下落,森寒剑气,已经笼罩住自己周围,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噤!
要知他敢向欧一峰寻仇,一身所学自非等闲,只是排教的武功,多半出之旁门,管秋霜祭出的“诛神剑”却是玄门正宗驭剑术,光是从剑身发出来的剑气,已是所有旁门左道的克星了,因此他发觉头顶被剑气笼罩,就会不自觉的打起寒噤来,其实若论功力,管秋霜比他还差得远呢!
巫元这一发觉不对,心头不由大骇,暗道:这小女孩居然会使驭剑术?一念及此,抓出的右手慌忙收了回来,双手向天连劈了三掌,身形迅疾往后退去。
在他想来,他这三记掌力,足可把管秋霜祭起的长剑阻得一阻,那知他劈出的掌力,纵然功力深厚,宛如三团有形之物,但阴寒掌力,遇上了诛神剑散发出来的剑气,竟然如汤沃雪,消失得无影无踪!
拍出三掌,总究耽搁了一下,这一耽搁,诛神剑离他头顶,已只有三尺光景,强力的气,使他透心发凉,心头一慌,赶紧吸气后退,左手挥处,打出一个黑越越的圆形东西,那是他最拿手的锁心锥,人已双脚离地数寸,闪电往后倒飞出去!
但诛神剑乃是玄门的驭剑,管秋霜并不知道如何以气驭剑术,可是掷起之时,却是姜太公教她的法门,已经把真气贯注在剑上了,因此你退得快,它落下之势也快。
但听“嗒”的一声,排教最厉害的两种暗器之一的锁心锥(另一种就是掌中钉)已被诛神剑劈作两半,巫元后退的人,口中也发出一声沉哼,他扬手打出锁心锥的那只左手,同时被剑锋划过,齐肘削断!
这一声沉哼,他人已飞出一丈开外,鲜血也一路洒了出去。
管秋霜还不知道已经削断了对方左腕,使了一记“纵地金光法”身形掠出,一探手接住了软剑,双足落地,还冷冷的道:“你方才口气托大,怎么逃得这样快法?”
再说巫享双爪骤发,—双手就像两只鸟爪,不用说被他抓中了,只要被它占上人身,十二个时辰,一样会毒发身死,可说是旁门中最歹毒的爪功了。
但就在巫享乌黑的双爪快要抓到欧一峰胸前之际,欧一峰要他看看这是什么?
欧一峰横掌当胸,自然是要巫享看看他的手掌了。
手掌有什么好看的?既然他要看,那就一定有名堂了。
巫享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江湖经验自然极深,听了他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动,立时刹住了身形,举目朝他右手看去。
目光一注,才发觉欧一峰横胸手掌,竟然色如朱砂,红中透,鲜明无比!
巫享心头猛然一沉,暗暗叫了声:“好险,自己若是猛然抓去,这一身毒功就算完了!”
一时不觉神色大变,双手发颤,失声道:“朱砂掌!”
“朱砂掌”专破各种毒功,练毒功的人,就怕毒功遇克,反攻内腑,那就无药可救!
欧一峰朝他微微一笑道:“阁下现在应该知道你们排教巫门,永远无法再向兄弟寻仇,兄弟也不为已甚,你们去吧!”
这边停手之际,也正是巫元左腕被削之时,两人一语不发,掉首疾载而去,转眼就已消失不见。
欧一峰目光如炬,看了地上遗留的半截断臂,不禁摇摇头道:“管姑娘,是你祭起了诛神剑?”
管秋霜道:“这种妖邪,杀了他才是为世人除害,可惜只削断他一条手腕,真是便宜了他呢!”
欧一峰轻轻叹了口气道:“排教有仇必报,姑娘何苦与他们结不解之仇呢?”
管秋霜道:“我才不怕他们!”
欧—峰道:“凭他们两个,老朽要把他们除去,也不是难事,老朽是不愿这样冤冤相报下去,才一再劝说,本来是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沈若华到了此时,已经知道眼前就是她爹了,走到欧一峰面前,双膝一屈,扑的跪了下去,哭道:“爹,不孝女儿给你老人家叩头。”说着泪流满面的拜了下去。
欧—峰也面有凄然之色,伸手把女儿拉了起来,说道:“孩子,难为你娘,把你扶养成人了,为父真是惭愧得很!”
话声未落,两行老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凌干青说:“恭喜老前辈,父女重逢,这是天大的喜事。”
毕秋云、管秋霜、田玉燕三人也纷纷向欧一峰和大姐恭喜。
沈若华拭着泪,说道:“爹,你老人家方才还没说完呢,到了茅山活死人墓,后来怎样了呢?”
欧—峰道:“为父醒来,发现躺在一处很小的屋中,四周黝暗如墨,便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我不要动,为父才看到身边蹲着一个长发的怪老人,他自称活死人,要为父继承他活死人这一派,从那天起他就给了我一册武功秘笈,但为父却发现了一件奇事”
沈若华问道:“爹,发现了什么奇事?”
欧一峰打一了个哈哈问道:“你猜猜看,那怪老人给为父的一册武功秘笈,是那—派的武学?”
沈若华道:“这个女儿怎么猜得出来?”
田玉燕抢着道:“老前辈是南海风雷门的人,难不成那怪老人给你的一册武功,会是南诲门的秘笈么?”
“哈哈!小姑娘完全猜